沅天洛楞了一下,手中的硃筆頓在紙上,暈染出一大片殷紅的印記。猛地,她回過神來,道:“快,快找御醫!”說着,沅天洛扔下硃筆,奪門而出。
偏殿之內,袁瑛璟躺在素白的牀榻之上,面白如紙。她右手的手腕上,有一道尚還滲着血跡的傷口,一旁雪白的被單上,暈染出大片大片的血跡,看得人觸目驚心。沅天洛只覺得腳下一軟,慌忙扶住了門框,語無倫次道:“御醫呢,御醫在哪裡?不不不,速召百里奚和前來!”御醫縱是再好,也比不上百里奚和的醫術。
聽到沅天洛的話,一旁的侍衛四散開去,找御醫的找御醫,找百里奚和的找百里奚和。
恍然間,像是聽不到任何聲音似的,沅天洛踉蹌着朝着袁瑛璟的牀榻撲過去,她胡亂地捂着她手腕上的傷口,卻覺得觸手所及,越來越冰涼。她大吼道:“百里奚和呢,快讓他來!”
話音剛落,便有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聲音沉穩:“陛下,微臣在此。”
聞言,沅天洛忙讓到一旁,把位置讓給百里奚和,急切道:“快,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
百里奚和沒再說什麼,從淡青色的衣衫上撕下一長條布來,迅速地綁在了袁瑛璟的胳膊上。緊接着,百里奚和迅速出手,點住了袁瑛璟的幾處大穴,很快,血便止住了。一番診治之後,百里奚和站起身來,對着沅天洛拱了拱手,道:“陛下,袁瑛璟已無大礙。再施以補氣血之藥,三日內便可恢復如常。”
聽到這話,沅天洛終於放下心來,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快,快去熬藥!”
爾後,沅天洛看着牀榻之上一動不動的袁瑛璟,只覺得好一陣恍惚。原本,百里奚和告訴她給她下藥想要置她於死地的便是袁瑛璟,說她袁瑛璟只怕是已經生了異心,要害她的性命。本能地,她是不信的。對於她來說,袁瑛璟早已是一個最特別的存在,透過她,她可以知道和母皇更多的事情。時至今日,這也是她唯一可以接近母皇的途徑了。閒暇時,她總愛和袁瑛璟待在一起,聽她講起母皇的事情,那些點點滴滴,讓她難以釋懷。她無法相信,袁瑛璟會害她。她逃避着與她見面,卻不料再見面已經是這樣的情形。她會那樣做,真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恍然間,百里奚和的手再次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說道:“陛下,我有話要說。”
沅天洛回過神,轉過身看着他,道:“什麼事?”她這才發現,這偏殿之內已經空無一人。很顯然,是百里奚和讓他們出去了。難不成,百里奚和發現了什麼?想到這裡,沅天洛更加急切地看着百里奚和。
“袁瑛璟不是自殺,而是有人故意爲之。”
“你說什麼?”沅天洛按住百里奚和的手臂,問道。
百里奚和指着袁瑛璟手腕上的傷口,道:“你看,袁瑛璟的傷在右手的手腕上。照常理來推斷,人若是想要自裁,因爲習慣用右手,所以應當是傷在左手腕上。而袁瑛璟素來也不是個愛用左手的人,自然,這是其一。其二,假使這傷真的是袁瑛璟自己所爲,這傷口應當是先深後淺。因爲人總是高看了自己對於疼痛的忍受程度,刀一劃上去,知道疼了之後便會不由自主地放鬆力道,這是人的本能。可是你看她的傷口,卻是先淺後深,這不符合常理。所以,我懷疑是有人故意爲之。”
沅天洛看了看袁瑛璟手腕上的傷口,覺得百里奚和說得是對的,只是,若是有人想要僞造袁瑛璟自殺的假象,爲的又是什麼呢?
沅天洛向百里奚和說出了這個疑問。而就在說出這個疑問之後,沅天洛猛然想到,若是袁瑛璟就這麼死了,她一定會以爲袁瑛璟就是對她下毒的人。想到這個,沅天洛突然覺得自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只怕,袁瑛璟並不是那個對她下毒的人,這背後,另有其人。而這個人爲了掩蓋她的罪行,僞造了袁瑛璟自殺的假象。照這麼說,袁瑛璟是知道這個人所做的事的,而在這宮中,能讓袁瑛璟如此維護的,也就只有兩個人了。
想到這裡,沅天洛沉下臉,道:“袁青和袁秋在哪裡?”
百里奚和搖了搖頭,道:“她二人原本是時時刻刻與袁瑛璟待在一處的,可是我來了這麼一大會兒了,卻是誰也沒有見到。”
沅天洛走出門去,喚出暗衛,道:“告訴所有禁衛軍和暗衛,徹查宮中,務必要找出袁青和袁秋的下落。”
“是!”暗衛領命,轉身離去。
不知道爲什麼,此刻袁瑛璟雖然還是躺在牀上沒有醒來,沅天洛卻忽然感覺到了輕鬆。真好,對她下毒的,不是她。她看着牀榻之上的袁瑛璟,突然就笑了,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笑。
很快,醫女便將熬好的補藥送了過來。沅天洛攔住她,道:“把這藥給我吧……”
她的話未說完,那醫女突然揚起藥罐,朝着沅天洛扔了過來。
沅天洛情急之下,只來得及揚袖擋住自己的臉,身子其他的地方卻被那滾燙的藥汁燙得直哆嗦。
緊接着,那醫女袖中亮出一把閃亮的匕首,朝着沅天洛便刺了過來。沅天洛躲閃不及,手腕上被劃出了一道口子,頓時,鮮血直流。這時,沅天洛已經看清了那醫女的真面目,那不是別人,正是一直跟在袁瑛璟身邊的袁秋。沅天洛嘴角彎起一絲冷笑,冷哼道:“你找死!”
袁秋卻是毫不示弱,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說着,她舉起匕首,再次朝沅天洛刺來。
一旁的百里奚和這纔回過神來,剛要上前幫忙,卻被沅天洛用眼神制止了。百里奚和停在原地,緊張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沅天洛輕巧地躲過袁秋的攻擊,藉着她的力攥着她的肩膀往前一拽,爾後繞到她的背後,照着她的腰就踹了下去。袁秋躲閃不及,倒在了地上。她快速騰身而起,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道:“當初在山坳之中,你尚還手無縛雞之力,想不到今日便有這般功夫了。”
沅天洛冷冷地看着她,道:“少廢話,今日,你逃不掉了。”
袁秋似是並不在意,眼神卻瞄了一眼袁瑛璟的位置,她若是能挾持袁瑛璟,今日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就在袁秋剛想有所行動的時候,百里奚和已經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迅速閃身而至,站在了袁瑛璟的牀榻前面。
袁秋見自己的小算盤落了空,眼神似是淬了毒,惡狠狠地看着沅天洛:“看來,今日你是不肯給我活路了。”
“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說話間,袁秋奔襲而來,與沅天洛戰在一處。沅天洛也不示弱,凌厲地對上她的一招一式,漸漸地佔了上風。在袁秋的眼睛裡,她看到了驚訝。可是,沅天洛並不準備就這麼收手,原本,她可以輕易置她於死地,可是眼下她不想這麼做。漸漸地,她的招式逼得袁秋已經沒有了還手的餘地。這時,她冷笑一聲,揚起右手狠狠地甩在袁秋的臉上,不帶絲毫的感情,也不留絲毫的餘地。一時間,沅天洛只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想要害袁瑛璟,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她就這麼一巴掌一巴掌地甩着,想要爲袁瑛璟討回一些什麼。
猛然地,百里奚和握住了她的手,道:“陛下,留她一命,尚有用處。”
她知道百里奚和的意思,留着袁秋,便可以追查出她身後之人。可她仍是不解氣,又甩了一巴掌才肯放手。爾後,她對着早已出現的暗衛說道:“將她押下去,好生看管,別讓她死了,朕還有話要問她!”
暗衛領命,將袁秋帶了下去。
百里奚和將她扶在椅子上坐好,眼神中帶着疼惜:“你何苦要如此呢,扯動了傷口,血倒是流了不少。”
沅天洛這才留意到手腕上的傷口和已經被鮮血染紅的衣衫,還有大腿上隱隱約約傳來的灼熱的痛。
百里奚和先是爲她止住了血,爾後不由分說地抱起她,嗔怪道:“走,送你回寢殿,然後給你治傷。”
到了寢殿之後,百里奚和將沅天洛放在牀榻上,道:“你乖乖躺好,我去拿藥。”
“燙傷的藥,找個醫女來上。”說話間,沅天洛低着頭,臉紅得像是一隻熟透了的蝦,紅彤彤的。那燙傷多半是在大腿上,這藥讓百里奚和來上,那可不行。
百里奚和的嘴角扯了扯,道:“醫者面前,沒有男女。”
沅天洛擡起頭,梗着脖子道:“醫者心中沒有男女,可我心中有。我還要嫁人的!”
百里奚和頓覺泄氣,好聲好氣地說道:“好好好,我去找個醫女來。”
沅天洛目送百里奚和離開,身上雖然疼着,心裡卻是無比的輕鬆。至少,她知道,袁瑛璟並無意要害她。
沅天洛這麼想着的時候,卻不知道此刻的東越,南宮逸塵得到了一個讓他大爲吃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