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玉軒內,林芊芊最近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有慕容熙身邊得力的人保護,又有順心如意的人使喚,自然是舒心無比。
這一日,林芊芊正在院中納涼,不料天空中突然就飄起了小雨。那麼點小雨細細地落在身上,倒也清涼。
原本在裡屋打理膳食的嬤嬤見了,慌忙走了出來,道:“主子,您身子弱,淋不得雨的,快進屋去吧。”
林芊芊俏眼一瞪,道:“身子弱不是還有你們嗎?再說了,只是淋這麼點小雨有什麼要緊,我樂意!”
既是如此說,嬤嬤也不好再說什麼。
淋了一會兒之後,暑氣已消,林芊芊也就轉身回了屋內,接過了嬤嬤遞來的薑湯。喝過之後,沉沉睡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慕容熙興高采烈地來看林芊芊。掀開林芊芊的牀幔一看,慕容熙當即變了臉色,暴怒道:“賤人!”
說着,暗暗使力,一把將林芊芊從牀上拖了下來,擡起腳狠狠地踹了上去。
林芊芊吃痛,醒了過來,看着站在一旁直喘粗氣的慕容熙,有氣無力地說道:“陛下,陛下,臣妾身子好痛。”
慕容熙居高臨下,指着林芊芊怒罵道:“林芊芊,你好得很!果真是好得很!竟敢揹着朕做下這等骯髒事!你肚子裡的那個賤種,也是這個男人的吧!”
什麼?林芊芊一頭霧水,這時才注意到自己是在地上,而在自己的牀上,躺着一個一絲不掛的男人。怎麼會這樣?林芊芊慌了神,撲過去緊緊地抱着慕容熙的腿,連聲說道:“陛下,陛下,臣妾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臣妾是冤枉的啊,臣妾對您絕無二心的呀,陛下!”
慕容熙哪裡還聽得進去什麼解釋,當即擡起腳踹向了林芊芊的心口,對着李公公冷冷地吩咐道:“送這二人去慎刑司!朕要他們把肚子裡的秘密都吐出來!無影人呢,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他是瞎了嗎?”
李公公伸手指向牀上,慕容熙一看,牀上那個登徒子不是無影還能是誰!先前盛怒之下並未注意,現在朝那人臉上一看,正是無影。
慕容熙喝道:“查!給朕查清楚是怎麼回事!”說完,慕容熙拂袖而去。
不過是一個時辰,慎刑司內,林芊芊和無影二人已是滿身傷痕,鮮血已經染透了身上的衣服。無影素來是在刀尖上過生活的人,咬咬牙倒是還能受得住,只是嘴裡一個勁兒地喊着“冤枉”。
而那林芊芊,身子本就柔柔弱弱,再加上這一番折磨,更是雪上加霜,全然沒有了原先的纖纖風姿,成了一個血人。身體的疼痛加上心裡的傷痛,早已把她折磨得沒了人形。
看到二人成了這個樣子,沐璇很是滿意。多虧了如碧的妙計,既然陛下已經知道林芊芊有孕,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陛下懷疑林芊芊腹中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看到林芊芊如今的慘相,那腹中的孩子斷無存活的可能。如此,甚好。
沐璇身着華服,緩緩走進低矮的刑房,停在林芊芊面前。身旁,早有機靈的侍從提了一桶涼水對着林芊芊兜頭澆下。
很快,被涼水刺激的林芊芊醒了過來,原本無神的雙眼在看到沐璇的那一刻露出兇光。林芊芊惡狠狠地說道:“沐璇,是你做的對不對?”林芊芊說着,鮮血不停地從她的嘴角溢出來。
沐璇看着一臉慘相的林芊芊,笑道:“是我又怎樣?如今身在慎刑司的人,是你林芊芊。過不了幾日,你就會死在這裡,沒人會記得你。最多,也只是個孤魂野鬼而已。”
林芊芊慘慘地笑了,露出森白的帶着血跡的牙齒:“沐璇,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沐璇嫌惡地看了看林芊芊,說道:“從那日你裝風騷纏上陛下開始,我就對你不滿。你竟還敢和我爭奪陛下的寵愛,真是該死。自然,你最該死的,就是先我一步懷上了陛下的孩子。那日,我沒除掉你的孩子,算你命大。可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還不是乖乖着了本宮的道兒,進了這慎刑司。只不過,這慎刑司你進來容易,要想出去,可就難了。”
“是嗎?”林芊芊笑了,那笑中竟帶着那麼一絲得意,“沐貴妃,只可惜你千算萬算,終究是算錯了一層。我的孩子還在不在我的確是不知道,可是,我很清楚的一點是,今日,死的那個人,不會是我。”
從看到林芊芊臉上得意的笑開始,沐璇就覺得不對,聽林芊芊說完後,沐璇愈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頓時,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了沐璇的心頭。
突然,隔壁的房門被打開,慕容熙黑着臉站在那裡。看到沐璇,慕容熙疾步上前,揚手朝着沐璇的臉打了上去,怒喝道:“沐璇,你好大的膽子!”
沐璇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今日,她倒是小看這林芊芊了。
沐璇跪爬到慕容熙面前,仰臉看着他,說道:“陛下,你不是說過你最欣賞的,就是臣妾的這份勇敢嗎?陛下……”說着,沐璇抓住了慕容熙的衣角,低聲喚着,試圖用柔情喚回慕容熙的憐愛,扳回一局。
可是,慕容熙竟看也不看她,對着身邊的人吩咐道:“還不快把林婕妤送回落玉軒,好生照料,若是出了岔子,朕饒不了你們!”
沐璇沒料到慕容熙竟是如此無情,發狂般朝着林芊芊的肚子撞了上去。
林芊芊躲閃不及,被撞了個正着,當即倒在地上,腹痛不止。
慕容熙擡起腳,對着沐璇的肩膀踹了下去。爾後,立即着人將林芊芊送了出去,吩咐侍從去傳御醫到落玉軒爲林芊芊診治。
吩咐完這一切,慕容熙轉身看着地上的沐璇。
沐璇擡頭,竟是笑了,看着慕容熙說道:“慕容熙,你有沒有愛過我?一個男人對於女人的那種愛?”她知道他沒有,若不然,他不會將她捧到天上,再把她高高舉起,狠狠地摔向萬丈深淵。她不甘心,他若是不愛,那些日子的溫情如許又該作何解釋?初次見他,他溫熱的手指輕輕地覆在她臉上的傷口上,讓她心裡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生出無限的期待。他給了她那麼美那麼真的希望,如今,卻是一切都沒有了。
慕容熙並未回答沐璇,反而轉過臉去,不再看她,冷冷地說道:“沐氏驕橫跋扈,意圖謀害皇嗣,其罪當誅。三日後,午門斬首,以儆效尤。”
竟是如此,沐璇閉上眼睛,任淚水恣肆洶涌。復又睜開時,眼前的那個人,早已不見。
半個時辰後,消息傳到慕容熙耳中,林芊芊肚子裡的孩子,沒了。正在翻閱奏摺的慕容熙只微微頓了頓,復又恢復常態,仿若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沐璇將要被問斬的消息傳到朝堂,一本本參當朝丞相沐封的奏摺雪花般地落在了慕容熙的桌案之上。慕容熙求之不得,當即龍顏大怒,宣稱要徹查沐家。
沐封得到沐璇將要被斬首的消息,震驚不已。與此同時,沐封這才意識到,自己此前竟是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得到,只怕是安置在宮裡的那些眼線已經摺損了。一時間,沐家人心驚膽戰,生怕哪一天就有一把刀架在他們頭上,要了他們的命。
慕容熙有意要查沐家,再加上金家本就蒐集了沐家的一些罪證,很快就查出沐家賣官鬻爵,貪污了大筆銀錢,還有一些魚肉百姓的事。原本沐封以爲的不值一提的小事,如今都成了他的催命符。
沐家的罪證一點點浮出水面,參沐封的摺子也一個個往慕容熙的桌案上送,但是沐家依然如舊,遲遲沒有受到什麼處罰。就連沐封的丞相之位,沐弦月的皇后之位,都穩穩地坐着。只是,的確是有那麼一些東西,和之前不一樣了。
一時間,朝堂之中各種說法甚囂塵上。有的說沐家根基深厚,陛下不敢輕易去動。有的說陛下是在試探沐家的反應,更有甚者,說此舉是陛下和沐封聯手,試探朝臣的忠心。
然而,都不是,慕容熙只是在等,在等一個將沐家一擊致死的機會。
終於,一道沐封謀反的摺子送到了慕容熙的桌案上。次日的早朝上,慕容熙當衆唸了這道奏章,隨即下旨抄家,給沐家定了罪。沐家子弟,無論男女,無論老幼,皆於三日後,斬首示衆。
月華宮內,洛如初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沅天洛。沅天洛聽了,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說到底,沐璇和金風柔都是被慕容熙矇在鼓裡了。這二人想必到死也想不到,慕容熙對她們的諸般寵愛,不過是讓她們狂縱放肆,互相爭鬥,一步步犯錯,直到犯下大錯,丟了性命,甚至,連累了自己的母家。看來,男子的愛,有時,卻是殺人的刀,催命的符。
良久,沅天洛回過身,看着洛如初,道:“我想見見沐封。”
洛如初點了點頭,道:“等我的消息,我這就去安排。”
一個時辰後,沅天洛在天牢看到了身穿囚服的沐封。
沐封頭髮散亂,任是誰,也無法將眼前的這個人和曾經權傾朝野的丞相大人聯繫起來。
沐封看到沅天洛,當即撲到牢房門口,目眥欲裂,道:“都是你!都是你!”
沅天洛似未看到一般,眼神挪向別處,道:“你當初爲什麼要背叛母皇?”
沐封沒料到沅天洛會問這件陳年舊事,略略怔了一下,道:“哼,爲了一個男人將國事置之不理,自然是人人得而誅之。”
“沐丞相說得倒是大義凜然,只是天洛不知,沐丞相怎麼就和慕容熙走到了一起,甚至不惜,害死自己血親上的堂妹?”說到最後,沅天洛不禁咬緊了嘴脣,帶着幾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