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擡眸定定地看着週三省,然後搖頭,“沒想過。”
“不是……”週三省扒了一口飯又道:“你就沒想過出去找你師父幹什麼的?”
少女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怎麼就突然問這個了呢?她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上下打量着他,答非所問:“是不是你在這山谷裡待的無聊膩味了想走了?”
週三省愣了下才搖頭,“我哪有啊!”
“我看你就有,不僅想着自己走還想着把我也給弄走。”少女眯起了眼睛來瞅着他,“不過我勸你最好打消這個心思,你自己想走就走,我是萬萬不可能跟你走的。”
“爲什麼啊?”他嘴一禿嚕,脫口而出就問了,這話一出,簡直不打自招。
少女哼了聲,果然他是想走了,她猜得沒錯。
她掃了他一眼,“沒有爲什麼。”繼續端起碗看似若無其事地吃飯。
週三省輕挑眉頭,不解,“外面有什麼不好的嗎?你師父也在外面,難道你就不想念你師父嗎?不想去找他嗎?他好歹是你師父呀。”
“我去找他他就能跟我回來嗎?”少女反問。
“不一定就把他找回來,你好歹去看看他老人家呀,畢竟是你師父嘛。”週三省說。
少女笑了笑,“我師父他纔不是什麼老人家呢,他年輕得很,也就比你大個七八歲的樣子罷了。”
週三省啊了聲,“那你師父才二十七八歲嗎?”
說着說着話題不知不覺就跑偏了。
少女點點頭,掰着手指算了算,“大概是吧。”她又小聲嘀咕了起來,說話時手不自覺摸上了頸上她師父在她七歲生日那天所送給她的一條淡紫色水晶項鍊,她一直都戴着,“我被他救下帶來這山谷的那一年,他還是個十六七八歲的少年郎。”
那時他的出現就彷彿天降仙人一般將她從苦難之中解救。
從此給她安逸清幽的生活,那一年她六歲。
又過兩年,師父便出了這山谷,說是雲遊四海去了。
整整十年未歸。
幼時那段不好的記憶,讓她對外面的世界尤其恐懼,所以這十年來她竟也從沒出去尋過她的師父。
她想過,但是對外面的世界有陰影。
她的師父臨走前給她留下了許多醫書和武功秘籍,她在山谷沒事時便就會學習,權當打發時間了。
因爲她害怕,害怕從前的弱小無助被人欺負,所以她很用功很刻苦,唯有此,才能變強,不被別人欺負。
週三省聽她無意中說起從前的事,不由得對她的身世感到好奇,他想問,然而少女三言兩語就把他給打發讓他閉嘴了。
“食不言寢不語!你再問這問哪,這飯你就別吃了!”說着,伸手把桌上的飯菜都給籠了過來。
週三省笑眯眯地討好,“好好好,我不問了,我好好吃飯。”
少女夾了一筷菜往他嘴裡塞,正堵住了他的嘴,週三省腮幫被撐得鼓鼓的,有點可愛。
吃完了這筷菜,他笑嘻嘻地誇讚,“小夢蝶你今天做的飯菜真好吃!”
少女橫了他一眼,“我哪天做的飯不好吃啊?!”
週三省嘿嘿笑,“你哪天做的飯都好吃!”邊說又邊給少女碗裡夾了一筷菜。
飯菜是真好吃,但週三省這頓飯吃得是心不在焉的。
一個時辰前,他要從山上下來回落霞谷之際,特地吩咐了前來尋他的一衆人等暫時不要跟着他,就讓他們先在山上找一片空地,在此安營紮寨等他之後的命令,他說他暫時先不忙回洛水京都去。
但是他先讓週四書給周王府捎了信去,讓他的父王母妃不要擔心,他一切安好。
週四書是隨身帶了周王府的信鴿來的,就是爲了能夠方便在找到週三省的第一時間可以飛鴿傳書給王府報信。
週四書不解又好奇他家公子爲什麼不打算立刻就回去呢?這深山老林裡的有什麼好?他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週三省朝他哼哼笑,拍了拍他圓潤可愛的小臉蛋,“怎麼,還管上你公子我的事了?”
週四書臉上擠出笑來,“我哪敢,我就是關心關心公子你!”
週三省背上揹簍吊兒郎當地大步離去,朝身後揮揮手,“你們呢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山上,沒有我的命令不要下山,不要亂走!”省得這麼一大隊人驚了他的小仙女。
這一夜,月色皎潔,月華如水,星空美輪美奐得很,但偏偏週三省一夜輾轉反側難眠。
說來在這落霞谷裡住了也有半個月了,突然要走他還真有點捨不得,要不是王府的人來尋又找到了他無形之中給了他個提醒,他得要回去了,不然他還真不想走呢。
他上有王府父母在世,下還有那麼多酒樓飯莊賭坊的生意要管要做,這些都不是他一時說放下就能夠放下什麼都不管的啊!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捨不得這裡,捨不得在山崖下面救了他的少女,通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少女在他心中愈發佔了一席之地。
從第一眼被她清美脫俗,渾然似仙的外貌所吸引,再後來她與衆不同毫不扭捏作態的直爽性子真是讓他喜歡得緊,但有些時候也又會表現出小女兒家害羞的一面,讓他覺得着實可愛,還有那次他目瞪口呆地見識到了她的身手,是打心眼裡驚歎和佩服。
那麼快,連他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也許她身上還有許多許多他沒發現的“美”。
他想去發現,想再去深入地瞭解她。
可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承認是自己太過貪心,美人和“江山”他都想要。
他沉了沉素來迷離醉人的一雙桃花眸,黑夜中他悄然握緊了拳頭,翻了個身,他想要的他都要抓在手中。
天矇矇亮時,他就起牀了,去廚房煮了茶,然後去到少女住的那間門房外等候,當紅日一點一點躍出雲層,清晨的山谷中傳來一兩聲鳥鳴,雲霧將散未散之時,少女推門而出,一眼映入張輕柔淺笑間令還未甚清醒的她差點就迷醉的容顏。
少女捂嘴打了個哈欠,奇怪地道:“咦~週三省你今天怎麼起那麼早啊?”
她站在門檻上湊近看了看,指着他眼下的一片黑,“你不會是一夜沒睡吧?這麼重的黑眼圈!”
她哈哈笑起來,清脆得如銀鈴般的笑聲是那樣好聽。
週三省誠然點點頭,“是啊,我一夜沒睡。”
少女從他身旁走過去,隨口問了句,“你想什麼呢?一夜沒睡。”
“你。”週三省脫口而出,眼含笑意。
少女頓住了腳步,猛得轉了半側身回頭看他,“你又想打我什麼主意呢?”她警惕地問道。
週三省向她走過去,“我在想,要是哪天我走了,離開這山谷了,你會不會想我啊?”他朗聲問,深深望着少女的眼神裡含着三分笑意,揣着七分期待。
然而少女卻搖搖頭,乾脆又直接地道:“不會,我想你幹嘛?”她笑得沒心沒肺的樣子。
週三省眸中的笑意未減,只是所有期待落空,那笑更添了幾分落寞苦澀,他屈指輕輕在少女額頭上一彈,“你個小沒良心的。”
少女哼了聲,“那你呢,你會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