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代東接到伍成科的彙報,說有一夥爲數衆多的扒手,在一位賊王的帶領下,將在近期趕到木川作案。而因爲木川在近幾天,除了省裡的重要領導會來視察工作之外,還會迎來大量的全國各路媒體記者。在這段時間內,不管木川出了什麼樣的事情,都有可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趙局長嗎?我是伍成科,朱市長要跟你講話。”伍成科很快就給趙金海打來了電話。
“你好,金海同志,我是朱代東。你彙報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公安局就是打擊犯罪分子的機構。對於扒竊團伙,我的意見是,絕對不能姑息遷就,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所有人全部擒拿歸案。”朱代東堅定的說,全民免費公交是他親自制訂的政策,怎麼能容忍別人來破壞呢?不要說是一個扒竊團伙,就是一個官僚集團,他也不會允許。
“是,保證完成任務!”趙金海堅定的說,朱代東的態度很明朗,公安局什麼也不用想,只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個扒竊團伙打掉就可以了。
“你說那個江南賊王蘇山同,怎麼就會盯上我們木川呢?”朱代東又問,趙金海到木川之後,接連搞了幾次大的治安整頓活動,基本上木川本地的犯罪分子和犯罪集團,已經端掉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漏網之魚,也只是苟延殘喘,有能力的都逃之夭夭,再也不敢在木川待下去了。
而且木川公安局的警民關係處理得不錯,上次追捕持槍搶劫犯,最後在羣衆的舉報下,很快就在市內一個租住屋內抓到了犯罪分子。這次跟扒竊團伙的決鬥,也需要藉助人民羣衆的力量,才能更好的把案子辦好。
“可能是覺得我們木川的治安太好,想來顯示他的本事吧。”趙金海說道,蘇山同這個人,其實小的時候品質不錯,而且家教甚嚴。之所以現在有着仇恨社會的心理,也是他一步一步自己走出來的。
“想到木川來顯本事?那就要看你同不同意了,這樣吧,關於蘇山同的資料,他送一份到市政府,江南賊王,到了木川之後看他還能不能稱得上王吧。”朱代東淡淡的說。
“是,我現在就讓人送到楚都。”趙金海說道,他知道朱代東的脾氣,只要是決定了的事,就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辦妥。
“好吧,我也見識一下這個傳奇人物。金海局長,是不是隻要能抓到這個蘇山同,這個扒竊團伙,基本上就算是打掉了?”朱代東問,他在這件事上,可能會助趙金海一臂之力。
“基本上是這樣吧,只要知道他的落腳點,我們至少能抓一半以上的人,剩下的人就好抓了。朱市長,這次如果真的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抓住蘇山同,對於我市的一些扒手,也是一次震懾。”趙金海笑吟吟的說,江南賊王現在快有十年沒進入班房了,人越老越精,現在的蘇山同又有一幫精明強幹的徒弟,很多事情他也很少會再出手。
“有他的影像資料嗎?”朱代東隨口問。
“這個好像沒有。”趙金海不明白朱代東的意思,雖然蘇山同在扒竊界名聲很響,可是畢竟他的案子還夠不上刑事案,所以每次被抓獲,最多也就是判個三五年就能出來。對於這樣的人,能有一份像樣的審訊記錄,就已經很不錯了。
“沒關係,破案的事,你抓緊去辦,不要東想西想,有些事情,想瞞也是瞞不住的,把自己手裡的事做好就行。”朱代東叮囑道,趙金海或許也考慮到了政治方面的因素,可是這件事,如果木川公安局爲了一個表面穩定的局勢,卻讓這個扒竊團伙在木川爲所欲爲,那纔是真正的笑話。
他今天在省政府向車杜炯彙報工作,其實就已經聽到了這方面的傳聞,省政府辦公廳跟公安廳的人能電話,他透過那個電話,就能聽到公安廳那邊,以電話爲中心的近萬平方米內的聲音,基本上公安廳在通話期間,對他沒有任何秘密。而省政府跟公安廳的電話,此起彼伏,這件事情,省公安廳治安總隊也得到了消息,並且已經有人向王利波作了彙報。
“是。”趙金海高聲應道,曾幾何時,他經常以大哥的口吻向朱代東說一些人生閱歷和官場經驗,可是現在,卻是反了過來。
但是趙金海沒有想太多,這件案子既然已經驚動了朱代東,那局裡必須也重視起來,迅速成立專案組,市局、分局、派出所全部行動起來,統一高度、統一指揮,這次趙金海給予專案組極大的權力。
而趙金海每天都在研究蘇山同的檔案,對他的身世,如今瞭解得比較清楚。蘇山同的父親是個軍人,母親是位富家小姐。軍人的父親脾氣暴躁,蘇山同年幼時,父母就離婚了,此後父親脾氣更加暴躁,並堅信“棍棒底下出孝子”,調皮的蘇山同幾乎天天捱揍。到後來,每天揍蘇山同幾乎成了家裡的保留節目,如果一天不揍,他父親總覺得有什麼事沒有幹似的,這或許就是蘇山同日後走上這條路的原因之一。家庭環境,可以影響一個人的一生,對蘇山同來說,一旦他有一天能離開父親的淫威之下,他肯定會義無反顧。
蘇山同父親轉業後,在一家軍工廠任工會主席,將十三歲的蘇山同送入寄宿學校。剛進校的王同山成績優秀,是蘇州市第一批少先隊員。他喜愛文學,還在《少年文藝》和《中國少年報》上發表過文章。他有一個“作家”的夢想。
不過,在蘇山同認識一位叫張慕天的同班同學後,他的人生軌跡就此改變。張慕天曾連留四級,比蘇山同大四歲。據蘇山同說,張慕天是南洋華僑子弟,家族靠黑道起家,出手闊綽,對他像“哥哥”一樣。他跟着張慕天溜冰、看電影、吃飯,將他視爲惟一的好朋友。
第一次發現張慕天“闊綽”的原因,是一次吃飯,飯菜剛上桌,張慕天拉着蘇山同就走。蘇山同納悶,直到看見張慕天趁人不注意,從櫃檯裡迅速拿出一沓錢。蘇山同的心直跳,他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張慕天的“生財之道”。可是見到別人偷錢,他當時非常驚慌,不過在分到二十元的“鉅款”後,他的驚喜遠遠大於恐懼。
“來錢容易”像磁鐵一樣吸引着他,張慕天成了蘇山同的“入門師傅”,而“滿師”考覈標準只有一個——偷到張慕天的錢。僅僅兩個月後,當蘇山同得意地偷到張慕天的錢包時,張慕天大笑:“你滿師了!”從此,“小作家”蘇山同成了扒手“小蘇州”
上初一時,蘇山同偷竊時被同桌發現,父親將他帶回家,捆綁、暴打,倔犟的蘇山同沒有流一滴淚,天亮時,掙脫繩子逃了出去。從此,他開始“人在江湖,四海爲家”。他的錢源源不斷,輾轉全國,以扒竊爲生。
一九六六年“文革”開始,蘇山同作爲“地富反壞右”中的一分子,再次被送到南京小茅山勞改農場接受改造,沒有罪名,沒有自由,直到一九七九年。在這期間,他試圖越獄,跑過四五次。其中一九六八年的那一次,幾乎讓他快成功了,那一次他和獄友打架,戴上了十多斤重的腳鐐,可是戴上腳鐐之後,他逃跑的慾望反而更加強烈,無法抑制。
趁看守不注意,他向農場外的小孩買了一根鋸條,每天偷偷鋸鐐。半個月後,才鋸斷一隻腳鐐的蘇山同就決定越獄,他在晚點名後的五分鐘自由活動時間,藉口上廁所,設法逃了出去。幾分鐘後,農場裡所有的探照燈亮起,監獄幹警漫山遍野搜尋。蘇山同躲在小池塘裡,逃過搜尋後,他甚至戴着沉重的腳鐐橫渡了上百米寬的水庫。
第二天,他弄開腳鐐,混在管道工人的隊伍中走出去,結果被民兵發現,等待他的,是一副更重、更大的腳鐐。蘇山同的脖子上,一直到現在,還留有當年在農場被繩子捆綁的傷痕。這也是抓捕蘇山同的一個重要特徵,隨着蹲班房的時間越來越長,次數越來越多,蘇山同也具備了一定的反偵查能力。他每到一地,總會用化名,甚至還會化妝,有的時候就算他身邊的人走到他面前,都無法將他認出來。
現在趙金海手裡蘇山同的照片,是他上一次坐牢時拍的,剃着光頭,眼睛不大,但是很有神。臉膛瘦削,身材也不高不矮,這樣的人放在人羣裡,根本就不起眼。甚至趙金海每次看到蘇山同的照片,都要重新記住,這個就是江南賊王蘇山同。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蘇山同結束了改造生活回到蘇州,這時他已經三十五歲了。鄰居都對他冷眼相待,只有一位年輕的女孩李湘音對他很熱情,兩人很快熟悉,李湘音甚至還請蘇山同看電影、聽音樂、逛公園。他們一起看過話劇《我肯嫁給你》,講一個共青團書記嫁給勞教過的青工,這是美好生活的預示。
但厄運又來,蘇山同的獄友在蘇州作案後嫁禍於他,一九八十年四月二十日,蘇山同在生病的老父面前,在衆多鄰里鄉親面前,被銬住帶上了警車。蘇山同記得,那天李湘音當着衆人的面,握住他戴手銬的手說,“你要活下去,別多想。”蘇山同無法抑制思念,結果第二天他就從監獄逃脫,回到蘇州。
“那天下雨,我們兩人打了一把傘,她怕我淋溼,把傘推到我一邊,我又推到她一邊,耳邊是流行歌曲《三月的小雨》。以後,一下雨我都會想起這首歌。”在李湘音的勸告下,蘇山同去監獄自首。不過,這段愛情還是以悲劇收尾,在家裡的巨大壓力下,李湘音與別人結了婚。蘇山同直到釋放才知道這個消息。
得知女友嫁人後,蘇山同一天之內發狠偷了十七個錢包,甚至寫信給公安局長,揚言反扒人員根本抓不住他。緊接着蘇山同就開始帶徒弟,據說,全國知名的就有兩三百人。最多的一次,從早上七時到晚上七時,他偷了六十多個錢包。他有自己的規矩:女人的錢不偷,老人的錢不偷,按摩女的錢更不偷。用他自己的話說,偷這些錢缺德。這期間,他又進過二次監獄,每次出來,都會讓他更瘋狂。
而現在,距離他上次進監獄已經是十年的時間,在這十年時間裡,誰也不知道蘇山同帶了多少徒弟,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偷了多少錢包。就算是現在蘇山同的相貌,或許也有了很大的變化。甚至有可能蘇山同整了容也不一定,現在只要有錢,改變面貌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第二天,趙金海突然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對方自稱蘇山同,這讓趙金海大吃一驚,要知道他的手機號碼雖然沒有列入保密範疇,可是一般人想知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況且蘇山同還是剛剛從外地來的,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自己的手機號碼呢?可是不容趙金海多想,這個蘇山同來木川,就是奔着他這個公安局長來的,從一刻起,他跟蘇山同之間的對決,已經正式開啓。
趙金海的手機是西門子最新款,有自帶錄音功能,他在確定對方是蘇山同之後,輕輕按下了左側的錄音鍵,這是蘇山同的最新資料,必須要保存起來。
“怎麼樣,趙局長,沒想到我會親自給你打電話吧。”蘇山同笑得很得意,以他這樣的身份,敢直接跟公安局長對話,恐怕在偷竊界,也算是獨一份了。對於現在的蘇山同來說,金錢對他的吸引力已經越來越小,他要做的,就是報復。在報復的同時,還要讓當地公安部門乾瞪眼,對方出動的警力越多,他就感覺越刺激,整個人也特別的興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