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站在末日堡壘的表面,他的身軀膨脹到數百里大小,濃厚的黃色土氣好似翻滾的稀粥,在他身周盤繞。
他百多里長的脖子朝着域外虛空探出,張大嘴發出一聲巨大的咆哮,相當於數萬名九鼎大巫合力的龐大法力瞬息間籠罩了百多萬里外的虛空,經過這一片星空的大小星體以及無數的星辰碎屑,被他吸附過來,好似一場沙塵暴,均勻的潑灑在末日堡壘的表面。
末日堡壘在顫抖,沉重如山的星辰碎屑和大大小小的星體撞向了末日堡壘,一座座高山、一條條峽谷、一處處平原出現在末日堡壘的表面,濃厚的土性靈氣在岩層、土層中匯聚。中央戊土之力劇增,漸漸的受那天地大道的規則變幻,濃郁的木性靈氣、火性靈氣、金性靈氣乃至水性靈氣開始在越來越厚的底層中聚集。隨着時間慢慢的流逝,甚至有一條條孱弱的靈脈生成。
大地開始顫抖,有數百個巨大的金屬圓蓋緩緩的張開,數十萬名大巫自末日堡壘內部飛出,四周虛空突然一陣明亮,無數拳頭大小、無比古老帶着洪荒氣息的巫文符籙好似雨點一樣自天空落下,那些靈脈開始扭曲、匯聚,最終在末日堡壘的表面形成了一條條蛟龍般龐大的靈脈,甚至有數十處極妙的氣穴生成,一股股氤氳的靈氣自那氣穴中噴薄而出!
拎着鋤頭鐵鏟、扛着鐵槍鐵桿的夏頡、刑天大風一行人也從末日堡壘內鑽了出來。數百萬實力低微大夏士兵憋住一口氣,迅速的在那土地上挖出了無數的整齊劃一的坑洞,將一把把綠色的種子丟進了那些坑洞裡。這些坑洞在地上組成了一片碩大的綠葉形狀,綠葉的經脈都由無數巫文紋路組成。綠葉,在黎巫殿的巫咒中,象徵着最本源的植物生機。
身穿墨綠色長袍,長髮飄飛,眉心貼了一片綠玉雕成的葉片,美麗到了極點,卻冷麗好似幽靈的旒歆在數百名黎巫殿高手的簇擁下飛出了末日堡壘。
夏頡領了那批做苦力的士兵退出了數百里外,遠遠的在一座山頭上朝這邊打了個招呼。他此時體內巫力蕩然無存,只能用土性真元裹住了自己的聲音給旒歆傳音。這迥異的法術技巧,讓旒歆遠遠的詫異的看了夏頡一眼,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舉起了手上葫蘆形的玉瓶。
看那玉瓶凹凸不平難看到極點的模樣,夏頡心裡有七八分的把握,這個玉瓶一定是旒歆自己親手雕刻的。雖然說大巫們的巫器一般都不會特別的華美,但是巫器能雕成這麼難看的,怕是也只有旒歆一人了。起碼,看她親手雕出來的那些藥瓶,就知道她的手藝如何。
不過,玉瓶雖然難看,可是威力卻的確不小。
旒歆手指在那玉瓶上一彈一點,嘴裡唸誦了幾聲巫咒,一道綠色的光液帶着萬丈飛瀑般浩大的聲勢,‘轟隆隆’的自玉瓶中衝突而出,化爲滿天亮晶晶的綠色雨點,溫柔的滋養起下方的土地。大片大片的土地冒出了溫潤的綠色光澤,夏頡帶人挖出的土坑裡,一蓬蓬綠苗騰騰的向上生長,這些綠苗抽條時發出的‘噼啪’脆響,隔着數百里地都聽得清清楚楚。
突然有輕柔的風從前方吹過,風裡帶來了一絲清淡的草木芳香。
夏頡深深的吸了一口這清淡的香氣,濃稠的乙木生氣‘汩汩’的順着鼻腔涌入肺部,從肺部流轉全身。通體上下清涼一片,好似每一顆細胞都被仔細的清洗了三五道,無比的舒坦妥慰。夏頡只覺渾身充滿了力氣,因爲巫力被廢而變得很沉重、很不習慣的身體也靈巧了不少,體內真元的運轉更是活潑靈動,好似每運轉一圈,都能有極大的增益。
綠色的光芒籠罩了末日堡壘,濃郁的生機生氣在四處飄蕩。
那一片用無數巫文紋路勾勒,每一處巫文都由各種珍奇植物組成的巨大綠葉閃爍出迷人的綠色幽光,一股股好似龍捲風一樣肉眼清晰可見的綠色生氣,就從那一片巨大的綠葉中冒了出來,只是一會兒的功夫,末日堡壘表面所蘊含的生機,已經比得上雲夢大澤的水準。
身上起碼佩戴了兩百多件玉質飾物以昭顯自己大祭酒身份的水元子,很有點沐猴而冠德行的大模大樣的飛上了高空。他喃喃的唸誦了幾聲咒語,猛的雙目中射出兩道碧藍的水光,指着天空大聲吼道:“要有云!”
‘嗡’的一聲,水元子雙目中射出的水光猛的一弱,直徑超過兩萬裡的末日堡壘上空,突然出現了厚厚的雲層。
水元子偷偷摸摸的塞了幾顆補充靈氣的丹藥進嘴裡,他雙目射出的藍光更盛。手指一點,水元子厲聲喝道:“要有雷!”
狂風胡亂的吹拂過越來越厚重的大地,風生,雲動,天雷響起,一道道雷霆‘喀喇喇’的劈在了地上,劈得到處山石飛濺。
又偷偷的吃了十幾顆丹藥,水元子扯着嗓子嚎叫道:“要下雨啦!周天水界,開!”
水元子化爲一蓬白色的水花,身體突然擴散成一片朦朧的水霧,飛速朝四周擴張開去。隨着那一道朦朧的藍色水霧掃過,所過之處都下起了傾盆大雨。雨很大,大得難以想象,人頭大小的雨點轟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連成一片的巨響。雨點中蘊含了極其濃烈的水性靈氣,只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末日堡壘上出現了大海、湖泊、江河,當然,同時出現了氾濫的洪水,順着那成形的山脈鋪天蓋地的到處掃蕩。
水過處,一絲絲細嫩的綠芽憑空生出,自厚重的泥土中鑽了出來,一眼望去,大地上已經滿是綠衣盎然!森林、草原一片片的生出,在旒歆手中玉瓶射出的綠色光液的支撐下,那些新生出的森林只花費了小半天的功夫,就長到了最大有數十人合抱、百多兩百丈高!
有了森林、草原,加上四周充沛的靈氣,自然而然的生物必須的氧氣也被這些植物轉化出來。
一干高人聯手施爲,末日堡壘這乾巴巴的死氣沉沉的大鐵球,已經變成了一處未開發的洞天福地,成了一處絕佳的所在。除了暫時還沒有什麼野獸動物,這裡的自然環境和植物羣落,只能用完美和諧來形容。
甲殼上都有汗水滲出的玄武和麪色青白近乎透明的水元子同時停歇,飛身到了夏頡身邊,有氣無力的癱軟在了地上。
短短的時間內,在末日堡壘這麼大的一顆人造星體上鋪出一層厚有百里的岩層、土層,就算是玄武,也累得不行了。他趴在夏頡的身邊,任憑白殷勤的替他在脖子上撓癢癢,也沒有一點兒反應。水元子更是累得眼睛翻白,差點沒昏暈過去,他的修爲遠遠比不上玄武,卻要從他出生的大洋中調集足夠在末日堡壘上形成大海、湖泊等自然水系的足夠水源,若非他是先天水靈成精,天生能操縱一切水,他早就暴斃當場。
不過,起碼如今看來,他們的一番辛勞,並沒有白費心思。末日堡壘,已經變成了一顆完全可以讓大量平民百姓居住的星球。
只有旒歆有點不滿的望了望四周那一色兒碧綠。她從身上掏出了很大的一包種子,隨手撒向了地面。
無數種子落在地上,生根、發芽、抽起枝條、開出了花骨朵。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有數萬種鮮花在大地上開放。隨着旒歆的咒語聲,這些鮮花急速的度過了一生。它們結出了種子,種子又朝四周擴散,如此反覆,過了大概兩個時辰,末日堡壘上的森林、草原上,已經滿是五顏六色的花朵。風掃過,帶來花的氣息,很香,和迷人。尤其這些花草中混雜了大量的藥草,那股幽香,直透進了人的心肺裡去。
“哇哈哈哈哈哈!孩兒們做得不錯嘛!”
伴隨着嘻嘻哈哈一點兒都不莊重的笑聲,太弈右手揮動着原始巫杖,左手託着隱星島所化的小山蹦跳了出來。
一身狼藉的太弈雙目中棱光四射,朝着四周地脈打量了一陣,手上原始巫杖突然朝着四周點了點,頓時地下的數十條強行匯聚在一起的氣脈,又好似活物一般朝不遠處一塊平原匯聚了過去。末日堡壘的表面積是如此之大,偌大的面積內所有的氣脈匯聚在一起,那一塊平原上的靈氣頓時充沛得讓人震驚!
原本乳白色的靈氣過於充沛,居然在一瞬間由量變產生了質變,靈氣受原始巫杖束縛無法逃逸,只能相互交匯融合,最終化爲一絲絲氤氳的紫色霧氣蒸騰開來!夏頡看得眼珠都紅了,氤氳紫氣,方圓千里的一片平原,居然好似冒噴泉一樣的噴出了氤氳紫氣!
太弈‘桀桀’怪笑了幾聲,好似一隻大雕撲向了那塊平原。他將原始巫杖隨手插在了腰帶上,右手朝着下方平原遙遙的一抓,方圓千里大小的一塊平原頓時高高的拱起,漸漸的越升越高,最終變成了高有萬丈的一處高原。
數萬名隱巫殿的大巫朝那高原飛了過去,雙臂連揮,在那高原上佈下了複雜的空間摺疊壓縮的巫咒。原本不過方圓千里的高原,若是真正一旦踏足上去,所見的,恐怕就是一塊兒數百萬裡大小的巨大平地。空間摺疊壓縮,這是大巫們的拿手好戲,卻也不用多做描述。
太弈囂張至極的仰天長笑了三聲,隨手將隱星島朝那高原上一丟。隱星島呼嘯着恢復了原本大小,重重的砸在了那高原上,下方錐形的底座和那高原頓時死死的契合在一起,數百萬道各色巫咒發出的光芒閃過,隱星島已經在這片高原上俺家落戶。數萬名隱巫圍着隱星島一陣兒亂轉,無數強力的禁制和巫陣加持了上去,漸漸的一圈兒紫氣所化的紫雲籠罩了隱星島,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從今日起,此處名爲隱星原!乃我大夏星宗駐所!”太弈用力的點了點頭,笑道:“至於末日堡壘,其名大爲不吉,末日末日,豈不是自討苦吃?吾於地面觀之,此物偶爾變幻位置,其形狀有如‘月’形美玉,故而,日後此星名爲‘月’!”
‘月’,在巫文中,是對圓弧形、半圓形美玉的稱呼。末日堡壘在虛空中飛行的時候,形狀時刻變化,其形如月,太弈給他的名號,卻也恰當。只有夏頡心裡一陣的感慨:“月亮啊月亮,你總算是出來了!嘿,月亮,誰能想到,這個‘月’字,是美玉的意思呢?”
太弈弔書包的時候,已經有大批的巫蜂擁到了隱星原下,堆積如山的原玉塊在地上勾勒出了九個巨大的傳送法陣。數萬名剛剛從末日堡壘新啓動的培養線上走下來,靈智都還不清楚的狼人戰士倒在了巫的石刀之下,成爲了這些法陣的祭品。
九道極粗的光華衝上了天空,大隊大隊的大夏軍士從傳送陣中走了出來,迅速的進入了末日堡壘內部,駐紮在各個區域,接管了末日堡壘內的全部內部防禦和守衛工作。隨着大批的軍隊一起趕來的,還有一紙王令下,強行遷徙而來的兩百座城市的全體百姓。新的城市將在月亮上興建,這些百姓將負責末日堡壘內軍隊的後勤補給以及娛樂休閒等工作。
在履癸和巫殿高層的構思中,大概會有一州的百姓被遷徙到月亮上,爲的就是將月亮打造成一個堅固的、可以自給自足的、無須依靠外界供給的無敵堡壘。安道爾、托爾指揮下的末日堡壘因爲缺乏冷凝劑以及能源而帶來的數月無法發動攻擊的事情,以後是不可能再出現了。
而有着超強毀滅力量的末日堡壘一旦完全的達到了自給自足的良好循環,對於地面上的大夏也是一個莫大的威脅。故而隱巫殿搬遷到了末日堡壘上,有着隱巫殿坐鎮,大夏的王室也不用擔憂末日堡壘出現什麼變故。
在末日堡壘上忙碌了幾日,當一切都走上了正軌,留下了一批隱巫殿的大巫在上面做建工,夏頡一行人利用傳送法陣回到了安邑。
安邑城外那破壞力極強的巫咒大陣已經使用過,裡面被煉人湯做成巫咒的大巫們都魂飛魄散、骨肉成灰,被巫咒的反震力量銷蝕無形。原本準備用來覆滅亞特蘭蒂斯島的巫陣,因爲通天道人那驚天一劍,卻是沒有了用武之地,最後只能將積蓄許久的龐大巫力傾瀉到了蠻國軍隊的頭上。原本就因爲亞特蘭蒂斯島的沉陷而陣腳大亂的蠻國大軍,在這巫陣全力一擊下損失大半,瞬間敗亡。
蠻王盤庚非常明智的第一時間選擇了向大夏投降,他恭順的獻上了所有的兒子進安邑成爲人質,並且發下血誓自己的繼承人一定要從這幾個兒子中挑選出。志得意滿,自覺大功告成的履癸也不好對蠻國就這樣下死手,畢竟蠻國不似海人,將他逼到了絕境,拼死一擊也是很難消受的事情,故而蠻國的殘兵敗將得以灰溜溜的逃回了那無邊的山林,只有盤庚領了自己的幾個兒子,無奈的留在了安邑城,聽從履癸的‘封賞’!
因爲大夏的大勝,數千年的仇敵海人根基被毀,數千萬真正的海人公民、貴族這些處於海人上層社會的人物成爲了大夏的俘虜任憑大夏發落,相當於大夏九州以及東疆、西疆兩塊領地加起來這麼大的海人領地連同上面無數的國家子民也都歸屬了大夏,此時的安邑城在一夜間就恢復了活力,重新變回了那個人流如潮、熱鬧繁榮得沒有道理的安邑城!
剛剛走出傳送法陣,夏頡就被眼前沸騰的人氣差點衝翻了一個跟頭。
綿延不絕的隊伍正爭先恐後的進入安邑城,大隊大隊的車隊、牲口慢慢的涌進了城門,無數人在相互間打着招呼,套着交情,談論着相互間家族間的古老有友誼以及未來的相互聯繫和合作。安邑城被毀,城內的居民死了九成九,只有極少人逃出生天。而那些死亡的安邑居民的族人,因爲此番大夏的勝利,卻立刻壯起了膽量,衝回安邑城接收自己家族的生意和產業,如此一來,如何能不熱鬧?
夏頡就看到城門口有兩個肥頭大耳的傢伙突然間拳腳相加,用力的歐鬥起來。聽他們嘴裡喝罵的聲音,分明是一個家族中的兩個地位相當的人物,都想要進去安邑接管自己家族的產業,卻不先不後的在城門口碰了個正着,一言不合,立刻毆打起來。
夏頡和旒歆手拉着手兒正準備看熱鬧呢,刑天大風已經抽出馬鞭的,領了一干人大步的衝了上去。用蟒皮絞成的馬鞭用力的揮下,兩個正在歐斗的胖子被抽得渾身鮮血淋漓,一旁爲圍觀的百姓更是被一干黑厴軍的將領打得頭破血流、腿斷骨折的到處逃竄。刑天大風指着那兩個跪在地上拼命磕頭的胖子怒聲呵斥道:“好大的膽子,兩個屎尿不如的下賤平民,也敢攔住老子的去路?你們不要命啦?滾!”
飛起一腳踢飛了兩個倒黴的胖子,刑天大風呵斥城門口的城衛軍搬走了那些擋住去路的馬車,趕走了那些牲口,一行人這才進城。
他們身後,傳送法陣的光芒不斷的亮起。一隊隊在戰爭中被打散了編制的軍隊走出法陣,走向安邑周邊自己駐紮的軍鎮,準備重新整點人馬。而數量更多的剛剛徵召起來的軍隊,則是興致勃勃、欣喜若狂的踏進了法陣。這些最弱的甚至連一等巫力水準都沒有,甚至只是一些身體強健一點的普通人的士兵,把這次去海人領地駐紮鎮守的任務,當作了發財的大好機會!
免不了的,這些剛剛徵召起來一點兒訓練都沒有的軍隊到了海人的領地上會變成什麼樣子,那些海人的屬國百姓會遭受什麼樣的劫難,民間的錢財會受到什麼樣的洗劫。但是,大夏軍方只求能夠今早的全盤掌握海人的領地,哪裡還樂意理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近千個大型傳送法陣在安邑城四周圍了一圈,無數的人走出來,無數的人走進去,加上那些運送糧草軍械的車隊,熱鬧啊,熱鬧,安邑城周邊千里之地已經變成了一個碩大的市集,熱鬧得讓人無法消受。
而不斷得從傳送法陣中被押送出來,衣衫破爛面無人色的海人貴族俘虜們,更是成爲了大夏百姓圍觀的對象。加上一些身後有背景有靠山的人堵在了法陣外面,對着那些海人貴族中的少女美婦品頭論腳的商量着她們值多少錢之類的問題,安邑城外更是亂成了一鍋粥。更有一些浮華子弟,仗着身後的大家族撐腰,他們時不時的走進俘虜隊伍中去,捏捏這個少女的胸脯,掐掐另外一個美婦的臀部,引得這些人不斷的尖叫哭嚎,更是引發了連串的狂笑聲,不管巫家、貴民、平民,乃至一些充當奴隸的賤民,都在放肆的狂笑着,取笑着這些被擊敗的世仇大敵。
一同從月亮上下來的安道爾和他的父親站在城門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同胞好似牲口一樣被人挑選,臉上掩飾不住的流露出悲悽的表情。
太弈眯起了眼睛,他很陰險的笑了幾聲:“兩位莫非心有不忍麼?”他的手指,輕輕的彈動着原始巫杖。
夏頡眉頭一皺,歷朝歷代以來,對於投誠的俘虜,都是無比忌憚和防範的。當他看到旒歆眼底那一絲隱藏着的陰森殺機,他立刻拉了安道爾一把:“好啦,恭天候,大王還要賞賜你投向我大夏、助我大夏殲滅東夷大軍的功勞哩。你在這裡傻站着幹什麼?”
安道爾一驚,臉上立刻擠出了笑容,心情複雜的朝夏頡點了點頭,拉着他的父親,不敢再看那哭天喊地的被押送去安邑城外一座軍鎮的海人貴族,父與子耷拉着腦袋,卻強作笑容的走進了城門。
太弈低聲罵道:“心軟的小傢伙,哼哼!”他昂起頭,兩條腿扭成羅圈腿的模樣,三五步之間就竄進了安邑城,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知道哪裡去了。一行人只看到,太弈順手在一名路過的巫家子弟身上抓了一把,在他那華美的長袍上留下了一個漆黑的手印,那巫家子弟呆了半晌,這才大聲尖叫着領着一隊護衛追着太弈跑進了一條小巷。
夏頡無語,和同樣默然的旒歆相互看了看,兩人同時搖了搖頭,順着大街朝刑天家的方向行去。
刑天大風興奮的在他們身後嘰哩咕嚕的羅嗦着:“夏頡兄弟,你說,我們兄弟幾個這次的功勞,夠封上什麼樣的候位?哈哈哈,就算如今大王收回了封侯的軍權,可是隻要有一片大一點的領地,那錢可是滔滔如流水,就再也不用擔憂不夠錢花啦!”
刑天大風無比興奮的叫道:“等我刑天大風有了封地,拿了第一年的賦稅後,一定要把西坊包下來,請兄弟們玩個痛快!哈哈哈,夏頡兄弟,到時候老子找她百兒八十個海人的美女陪你!”
旒歆臉上怒氣閃過,眼裡一陣兇光閃爍,翻身一掌轟在了刑天大風的胸口。刑天大風‘吱兒’一聲慘叫,好似一根稻草把兒被打飛了數十丈遠,狼狽的摔進了路邊一家酒鋪內。‘丁零當啷’一陣亂響,刑天大風拖泥帶水的帶着一身的酒漿從那酒鋪裡跑了出來,幾個酒鋪的夥計畏縮的站在門口朝這邊望了望,同時苦哼了起來。
夏頡身上沒錢,剛剛打完仗,誰會在身上放錢?刑天大風兄弟幾個依然窮苦,比起夏頡的身家都不如,也不會有錢。旒歆呢,旒歆則是根本沒有‘錢’這個概念。故而幾個人看着刑天大風苦着臉帶着一身的酒漿跑了回來,沒一個人主動的提起給刑天大風支付那賠償費用的。那酒鋪裡的夥計又急又怕,無奈的落後了十幾步的跟在刑天大風身後,不知道這事情要如何處理。
路邊的百姓都看到了這邊的這一幕,他們同時看到了夏頡等人身上那出色的鎧甲,以及他們身上代表着高級將領的標誌。沒人敢替這幾個夥計說話,雖然他們都知道,如果這幾個夥計沒辦法賠償被刑天大風打翻的美酒,他們的下場很可能會被老闆活活打死!
酒鋪的老闆是貴民,這些夥計是平民。平民麼,在安邑城哪裡有什麼地位?
夏頡發現了事情不妥,他不想招惹麻煩,正要在身上找一點兒值錢的東西給這幾個夥計,一旁突然有一個尖銳的,帶着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的笑聲響起:“呵呵呵呵呵呵,不愧是刑天家的~~~友客呀!在安邑城,也敢隨意的欺凌百姓,如今的安邑令關龍逢,是怎麼做事的?”
那聲音冷笑道:“來人,將這膽大妄爲無法無天的蠻子擒下,送去安邑令的大牢裡去!”
夏頡、刑天大風、刑天玄蛭同時皺起了眉頭,這人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巫家子弟和貴民們在安邑城欺辱人,又是什麼希罕的事情麼?安邑令,也管不到他們頭上吧?更何況夏頡並不是那種仗勢欺人的人。他們幾個都聽出來了,這人是在故意挑事!
刑天大風正要出言呵斥呢,旒歆卻已經冷冰冰的喝道:“打人的是我,撞碎酒缸的是刑天大風,和夏頡有什麼關係?”
在數名身披血袍的宮廷血巫衛護衛下,上一任安邑令的女兒磐華,很趾高氣揚的,咬牙切齒的走了過來。
磐華很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旒歆,尖銳、刻薄的目光掃過旒歆巫袍上那個一鼎大巫的標誌,‘咯咯咯咯’的冷笑起來:“夏頡,你這蠻子居然也能在安邑城找到女人?不容易呀!看看,能夠看上你的女人,果然是不~~~簡~~~單~~~呀~~~!”磐華故意的拖長了聲音,譏嘲的目光掃過了夏頡和旒歆握在一起的手。
青光閃動,旒歆一步跨到了磐華面前,玉掌揮出,一掌悶在了磐華的臉上。
‘噼啪’一聲脆響,磐華慘叫着被打飛了出去,她嘴裡噴出一道鮮血,數十顆晶瑩雪白的牙齒,帶着那血糊糊的牙根同樣噴起來丈許高,磐華原本精緻可愛的櫻桃小嘴,此刻變成了兩根巨大的臘腸般形狀,她被旒歆這一掌打得破相了!
旒歆冷冷的掃了倒在地上抽搐的磐華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吾,也是你能評說的?”
幾個血巫衛愣了一陣,同時厲喝道:“大膽,你敢打傷磐華大人?”
幾人同時張開手,手中血光急速閃動,一道道朦朧的血網朝旒歆當頭罩下。
旒歆怒笑,手指輕彈,幾片薄薄的青氣飛出,幾個血巫衛悶哼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
‘撲騰、撲騰’,旒歆怒極之下,揮出的巫藥略微多了這麼一點點,整條大街的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去,只是一會兒的功夫,遠遠的街區裡,也傳來了驚恐的叫喊聲。旒歆呆了呆,茫然的回頭看了看夏頡。
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看到這些人都是木頭一樣僵硬在地上,卻還都有呼吸,夏頡就知道旒歆並沒有下死手,應該是麻醉劑一類的巫藥。他‘呵呵’一笑,抓起旒歆的手,連同刑天大風兄弟幾個,撒開腳狂奔而去。白‘嘰嘰喳喳’的奸笑了一陣,在夏頡跑過磐華身邊的時候突然跳到了磐華的身上,狠狠的對着磐華的眼眶揮了一下前爪,將她打成了熊貓。
一路上,被夏頡拉着狂奔了老遠的旒歆雙眼彎成了月牙狀,突然間,旒歆發出了很清脆的笑聲,笑聲不大,但是,清脆悅耳,有如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