旒歆淡青色的小手在風雨中突然伸出,右手四根手指輕輕一彈,已經有數十縷極細的煙霧朝着那些劍拔弩張的蠻人罩下。‘騰騰’幾聲,這些看起來都是不弱好手的蠻人一個個渾身僵硬,就好似那暴風雪中被凍得炸裂的原木一樣轟然倒下。這些漢子一個個皮膚髮青,竟然還冒出了一圈圈的木頭特有的年輪紋路來。雖然似乎還有呼吸,卻是眼珠子都轉不動了。
那面色枯瘦青白的年輕人驚恐的退後了幾步,彷佛要被**的小姑娘一樣,無助的看向了自己身後一名頭上插滿了羽毛彷佛孔雀開屏一樣的老人。這老人看了看旒歆,又看了看那面色驚惶的年輕人,慢慢的舉起了手上的蛇頭木杖,朝着旒歆行禮道:“強大的醫巫,對於暴風的無禮言行,很抱歉。但是,可以收回你的怒火麼?這些孩子都是我們部族最忠誠的戰士。”
旒歆陰森的看着那老巫,良久才冷冰冰的說道:“忠誠,卻不夠強。至於這位擁有一個很有氣勢名稱的人,他的運氣很不錯。”
老巫淡淡一笑,輕輕的搖搖頭:“你使用的巫藥太強,而不是這些孩子們太弱。尊敬的醫巫,請問,來到我們這種蠻荒的國度,有何貴幹?”
旒歆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如何回答這老巫的問題。刑天大風剛要開口,夏頡已經大咧咧的上前了一步,摟住了旒歆的肩膀叫嚷道:“她可能成爲我的女人,這次老子帶人保護我們老闆的少老闆的商隊到南邊來,除了給少老闆他們長點見識,就是給我的女人找點珍奇的藥材。喂,巫公,你還有什麼要問的?是你的主子對老子的女人無禮在先,按照我們山嶺的規矩,應該怎麼樣?”
那年輕人愣了一下,面色有點發青的連連後退。那老巫則是看着夏頡胸口處那猙獰的暴龍紋身半天說不出話來。按照山嶺蠻人的規矩,若是某人對另外一人的女人有了冒犯,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生死相鬥,誰贏了,誰就可以帶走那個女子。若是那個冒犯者輸了,就算他幸運的從決鬥中活了下來,卻也一定會受到所有族人的鄙視,再也擡不起頭來。
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暴熊抓了抓胸口,大咧咧的吼道:“篪虎兄弟說得沒錯啊,如果是大夏人,咱們殺了他們商隊搶了所有的貨物和女人,手腳利落一點誰也沒話說。可是篪虎兄弟是我們自己族人,可就要按照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幹事。誒,我說暴風啊,你不會沒膽子和篪虎兄弟玩兩手罷?你平日裡可是在山城裡吹噓自己是我們蠻國最強的戰士哩。”
夏頡、刑天大風、赤椋他們同時冷笑起來,就這暴風一副酒色淘虛了身體的模樣,他也敢自稱南方蠻國最強的戰士麼?色膽最大倒是真的。看他那肌肉虛弱的模樣,再用點小巫術探查一下他的巫力強弱,分明就是一個五等、六等水準的小巫武,夏頡一巴掌都能拍死上百個的那種。
老巫沒吭聲,暴風的眼裡卻是獰惡的兇光閃動,猛的一咬牙,大聲吼道:“兄弟們,這個篪虎族的傢伙給大夏人效力,居然還敢找了一個大夏的女人做婆娘,這不是壞了我們祖宗的規矩麼?這女人下手歹毒,已經殺了我們這麼多兄弟,我們一起上,剁了他們!”他首先第一個拔出了鋒利的砍刀,然後大步的朝着人羣中退後了十幾步,讓自己的屬下把他牢牢保護了起來。
百多名極其衝動的大漢厲嘯一聲,手上各色兵器同時舉起朝着夏頡他們撲了過來。
自從肩膀被夏頡摟住之後就有點渾身發軟靠在夏頡手臂上無法動彈的旒歆,就看到她兩隻眼裡冒出了尺許長的青色怒焰,兩隻小手一揮,一蓬淡綠色的煙霧籠罩了方圓十幾裡的範圍,在那老巫無比驚恐的吼叫聲中,暴風帶來的數萬人馬同時‘撲騰’一聲栽倒在地,渾身僵硬發青,也都變成了木棍模樣。
這煙霧卻似乎有靈性一樣,栽倒的就是暴風帶來的人,暴風和那老巫卻是紋絲無傷,就連暴熊的族人,也都是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看着滿地的人棍,卻沒有一個被誤傷的。
暴風‘啊呀呀呀’的慘叫了一聲,嚇得雙手一抖,已經把手上的砍刀拋到了十幾丈外,渾身哆嗦彷佛篩糠一樣軟在了地上。他現在可不敢說什麼搶走旒歆的鬼話了,只是用那種**的小羊羔看到了數百匹餓狼的眼神,可憐巴巴的向旒歆傳達了軟弱、服從、求饒的各種複雜的情緒。
那近乎有點縱容暴風胡作非爲的老巫當場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無法動彈,良久,他才小心翼翼的看了旒歆一眼,低聲下氣的說道:“強大的巫啊,你在巫藥上的造詣,怕是已經和那些傳說中的強大的巫尊並肩了。能夠在這樣的地方看到您這樣強大的巫,實在是我的榮幸。暴風並不是有意冒犯你們,還請你收起你的怒火。”
嘆息了一聲,老巫可憐巴巴的求饒道:“只要您解救這些可憐的孩子,我以大王座下第十三獸巫的身份發誓,你們商隊在南方蠻國內可以自由出入,再也不會碰到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夏頡沒吭聲,這種欺軟怕硬的事情他前輩子見得多了,倒是這輩子沒碰到過幾次。他想不到,以粗獷豪放著稱的山嶺蠻人之中,還有這樣的極品人渣存在。當然,也許就是因爲他們的品性惡劣,所以他們才能成爲南方蠻國的王族,而夏頡的父親那樣的好漢,卻只能依靠狩獵去換取一點點微薄的生活物資了。
他不想說話,他想要看看,這個可憐無比的老巫還能作出什麼事情來。他需要這老巫的保證麼?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大不了最後殺人滅口,把暴風和這老巫一起給幹掉了,把他們的死全部推到那條倒黴的騰蛇身上,誰會知道這兩個奸宄的死和自己這個小小的商隊有關呢?就算暴熊他們是目擊者,但是似乎暴熊對暴風也沒有什麼好感,想要請他閉上嘴巴,是很容易的事情罷?
旒歆卻是很難得的開了一句玩笑:“哦?我能和傳說中的巫殿殿主相比麼?你實在是太會誇獎人了。其實,說我擁有巫尊的實力卻也不錯啊,我使用的巫藥,是黎巫殿的祭巫親手配置的,我耗費了幾十萬枚玉錢纔好容易得了幾份,效果強弱不知道,但是那在安邑街頭賣藥的祭巫卻說,這一份巫藥就可以讓千萬人在僵硬中死去,不知道是真是假。”
刑天大風他們差點沒狂笑起來,旒歆這調侃人的話實在是太損人了。堂堂黎巫殿的祭巫,可能跑去街頭賣藥麼?但是呢,這話去也沒錯,這巫藥是黎巫殿的祭巫親手配製的,刑天大風他們是絕對不會懷疑這話的。
老巫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呆呆的看着旒歆故意掏出來的一個外形很是醜陋的玉瓶,半天說不出話來。黎巫殿的祭巫配製的巫藥?老巫可不敢說南方蠻國能夠有人可以解開這種巫藥的藥力。南蠻的巫,巫術體系和大夏有些許不同,參合了一些南方蠻荒特有的東西在裡面,對於大夏的巫藥,他們的研究並不深。
看看那數萬名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氣的戰士,老巫終於低下了頭,用最最謙卑的口吻祈求起來,祈求旒歆能夠收斂怒火,讓這些戰士恢復正常。他甚至一時情急,就連某些不能說的話都說了出來:“強大的巫啊,這些戰士都是暴風的親信族人,如果他失去了這批戰士,暴風立刻就會受到他的其他兄弟們的打壓,他的地盤會立刻被人爭奪,戰亂就會發生,這對你們商隊,也是不好的呀。”
暴風回過神來,無比諂媚的傻笑着,朝着旒歆低聲下氣的告饒不已。首先,他高度讚揚了夏頡所屬的篪虎族的戰士們在南方蠻國的名氣如何如何如何,然後高度稱讚了夏頡身爲蠻人卻能去大夏賺錢更娶了個大夏的女巫是多麼有創造性的一件事情。隨後他從旒歆出手的美妙動作一直說到了旒歆的美妙聲音最終就將旒歆上升到了女神一樣的地位,最終他得出的結論就是:夏頡和旒歆這樣的一對神仙一樣的人物,怎麼可能爲難他這樣狗屁不如的弱小生物呢?就更加不會爲難他這樣的弱小生物的屬下了。
旁邊暴熊聽得是渾身發麻,他甕聲甕氣的大吼了一聲,不屑的看了暴風一眼,揮動手上兵器,招呼了一聲族人,數千大漢就此揚長而去,卻也來得古怪去得痛快。刑天玄蛭卻是看着暴風,喃喃自語道:“這廝有去我大夏王宮做主管的潛力啊,就憑他這張嘴,大王一定會欣賞他。”
夏頡手臂用力,給旒歆一個不要再發怒的暗示,隨後鬆開手,上前幾步,以標準的奸商口吻大笑道:“暴風兄弟說得沒錯,雖然你是大王的兒子,可是畢竟也要按照我們南方的規矩辦事嘛。唔,巫公,給你救治一個族人,你給多少皮子給我們?”
老巫的面色一沉,臉色極其的難看。暴風卻是看了看地上那些不能動彈的屬下戰士,猛一咬牙,大聲嚷嚷道:“救治一個族人,我給你上好的皮子三張。如果你能幫我殺幾個人,我額外再給你十萬張猛獸的皮子。”
夏頡猛的一樂,這暴風看起來除了驕橫跋扈紈絝了一點,卻也不算是草包啊,這就開始收買殺手了。這廝的腦筋卻是轉得夠快,知道能夠輕鬆放翻數萬戰士的巫,哪怕就是用巫藥呢,也是一名強大的存在罷。裝模作樣的抓着下巴想了半天,夏頡眼裡閃過無比‘貪婪’的兇光,惡狠狠的說道:“救治一個人,給我們五張皮子;幫你殺人可以,二十萬張猛獸皮;唔,如果你的地盤內有什麼好的物產,我再額外和你交換。”
不等那老巫表示抗議,夏頡已經斬釘截鐵般吼道:“這是最後的價錢,我最討厭和老子討價還價的人了。尤其你記住,是你暴風先招惹老子的,按照祖宗的規矩,我現在應該一棍子砸死你。不過你若是願意出一點補償嘛,嘿嘿,什麼都好說了。”通體雪白的巨大狼牙棒被夏頡慢條斯理的扛了出來,輕輕的往身邊一塊大石上一丟,那塊石頭瞬間被壓得和地面齊平了。
白也威風凜凜的站了出來,突然身體膨脹到三丈高下,眼睛白光射出丈許長,兩隻大爪子上各自彈出五根鋒利的指甲,‘嗤嗤’幾聲在空中虛劃了一陣。一不留神,白體內的白虎真氣突然失控,爪子上飛出了幾道丈許長的白色刀氣出去,‘哧啦’一聲就把數十顆大樹攪成了粉碎。
“白色貔貅,貔貅之王;還是修成了精怪的!”那老巫的瞳孔縮成了一個小針尖般大小,猛的尖叫起來:“好,就按照你們的價錢辦。暴風的山城領地內出產極好的沙金、金塊、原玉、空青、墨金、紅銀、黑風銅,只要你們商隊肯幫我們半點事情,這些在你們大夏值大價錢的東西,你們想交換多少都行!”
沙金、金塊也就罷了,值錢但是並不少見;原玉、空青,這就是可以讓安邑的世家趨之若鶩的好東西,會用極高的價錢爭搶的;至於墨金、紅銀、黑風銅這些古怪的金屬礦產,那些高鼎位的大巫在煉製各種巫器、兵器的時候,哪怕就是一兩的分量,都會讓他們罄盡所有來交換的。刑天大風他們只幻覺到,眼前有數十座金山‘轟轟’的砸了下來,砸得他們頭昏目眩,差點口水都流了出來。
夏頡立刻舉起了右掌,對着那老巫喝道:“祖宗的靈魂作證。”
老巫也舉起手掌,和夏頡重重的對拍了一掌:“祖宗的靈魂看着呢,祖宗的靈魂作證。唔,先救了這些孩子行不行?”老巫有點擔心的看着地上那些渾身青色彷佛木頭的族人,旒歆的巫藥性質極其古怪,讓這些人的皮膚充滿了木性的生機,此時天上大雨瓢潑,有幾個體內巫力較弱壓制不住那藥性的人,皮膚上已經長出了一棵棵的嫩芽來。
“哼,這次,算你們運氣好。”旒歆看了夏頡一眼,隨手一揮,又是一片淡淡的霧氣籠罩了方圓數十里的範圍。眼看着那些大漢身上的青色木氣快速的褪去,身上長出的嫩芽也急速的枯萎了。如果不是夏頡發話了放過這些可惡的傢伙,按照旒歆以前的脾氣,這些人哪裡還有命留下來?旒歆左手輕輕的撫了自己的面頰一下,沾沾自喜的暗忖道:“青鶬要我變得更像人一點,現在我應該已經心軟了很多罷?”
那老巫的臉色更加的恭謹了,他根本無能察覺出旒歆身上那可怕的實力,但是對於旒歆所使用的神極而神的巫藥,他卻是無比的忌憚。當下他很是恭敬的邀請到:“諸位,不如我們現在就趕路罷?暴風的山城就在這裡西南方一千五百里的地方,到了那裡,有熱火堆、熱水、烤肉,大家休息一下,再說詳細的合作如何?”
夏頡大咧咧的一揮手,嘎嘎笑道:“這就好嘛,我們都是兄弟部族,幹嗎弄得這麼不客氣呢?唔,黑巖,你也是我們山嶺的子民,大家都是厚道人,從來不玩虛的,你看看,這裡暴風兄弟的屬下應該起碼有六萬人罷?我們就不說尾數了,六萬人,三十萬張皮子,加上幫他殺人的皮子,一共五十萬張,你說是不是啊?”
“啊?”黑巖愣了半天,看着那滿打滿算的兩三萬人的隊伍,茫然的點點頭:“啊,是啊,大家都是兄弟部族,幹嗎計算這麼清楚呢?六萬,六萬,誒,六萬就六萬罷。”初時黑巖還覺得夏頡是個很厚道很慷慨的兄弟,怎麼面對暴風的時候,就變得如此的貪婪、奸詐呢?“人品,一定是暴風他的人品太壞了。可是不管怎麼樣,暴風也是大王最喜愛的小兒子啊,篪虎兄弟這樣觸怒他,沒問題罷?”
不管怎樣,一千多人的商隊以及兩三萬人的暴風所屬大部隊還是分成了三列,順着蜿蜒曲折的山道朝着暴風的山城行去。
深知騰蛇價值的旒歆在出發前,還跑去了騰蛇出入的那個大坑去找了一陣,想要找到騰蛇的內丹入藥。但是那天神最後一擊,把騰蛇的肉體炸成了灰燼,內丹也被打散融入了那蛇骨中,如今都便宜了夏頡,旒歆哪裡找得到那內丹呢?一臉陰沉的旒歆極其的不痛快,幸好那騰蛇洞窟中還生長了幾種至陰至寒的珍貴藥草,分量更是大得可以,旒歆把這些藥草採了個斷根,這才稍稍的恢復了一點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