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穆圖的拳頭重重的砸在了洞穴的石壁上,聲勢卻也不弱,幾塊碎石在他的拳頭下迸射出來,打得地面火星亂閃。他扯着脖子上的青筋猛的轉過身來朝着夏頡怒號道:“爲什麼不讓我去追殺他們?雖然在下雨,可是我能聞到他們身上那該死的味道,我能找到他們的巢穴,我要殺掉這些無恥的背叛者。他們徹底的褻瀆了戰士的榮譽,他們這羣該死的突變基因攜帶者。”
暴風也一個勁的在旁邊添亂,他手舞足蹈滿臉鐵青的大聲嚎叫着:“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一定是他們派出來的。我就知道,我在計算他們,他們也在計算我!就好像我父親登上王位就幹掉了十五個兄弟中的十三個,他們如今也要首先殺掉我了。啊,他們都認爲我好欺負,他們以爲我是最容易殺死的。你們要幫我幹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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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的一聲,穆圖身體猛的彈起七八丈高,橫跨二十幾丈的距離猛的跳到了夏頡面前,幾乎是面對面的衝着夏頡吼道:“爲什麼不讓我去追蹤他們留下的痕跡?他們一定在外面有接應的人,我敢發誓,我會找到他們的巢穴。”
暴風脖子上青筋跳出來老高,兩個嘴角堆着厚厚的白沫大聲吼道:“殺,殺,殺,篪虎兄弟,你要幫我殺了他們。殺了我那幾個兄弟,殺了我那死鬼父親,殺了那些敢來刺殺我的人。我當了蠻王以後,南方的所有特產,你可以予取予求。給我殺了他們。”突然,暴風‘嗚嗚’的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抱着那老巫的肩膀擦拭着自己的鼻涕眼淚:“我不想殺他們啊,可是他們一定要殺我,我不殺了他們,我肯定活不成啊!嗚嗚,他們真的要殺我,我有觸犯他們麼?”
“吼,吼!”穆圖伸開兩條粗壯有力的胳膊,大聲的吼叫起來:“暴風殿下,那麼就殺死他們吧。我發誓,我會用一切手段幹掉他們,因爲他們居然敢包庇我們偉大的亞特蘭蒂斯王國的叛徒,他們都應該被徹底的清洗掉。亞特蘭蒂斯的榮耀,絕對不能讓這羣沒有開化的原始人給沾污了。我,偉大的亞特蘭蒂斯王國的青銅貴族穆圖,高貴的狼人戰士的首領,絕對不要你的一分報酬。”
老巫和暴風全部愣住了,他們呆呆的看着徹底暴走的穆圖,半天反應不過來。這個黃毛鬼子不是篪虎暴龍商隊的奴隸麼?又怎麼會變成所謂的海人王國的貴族?還是什麼什麼狼人戰士的首領。蹊蹺,大有蹊蹺啊。
夏頡、刑天大風卻恨不得一掌拍死這個衝動的,充滿了無謂的騎士主義精神的狼人。他說的什麼啊?這麼快就把自己一行人的老底子徹底的曝光了?還知道不知道什麼叫做嚴守機密啊?這裡畢竟是南蠻國的地盤啊。夏頡更是惱怒無比的嘀咕道:“沒必要這樣吧?你又不是支援第三世界的亞非拉窮苦人民,還一分報酬都不要?顯得你多麼富有慈善愛心麼?倒顯得我們多麼多麼的貪財一樣。”
旒歆目光流轉,看着夏頡輕輕的點點頭,示意說夏頡他的表現不僅僅是貪財,已經是貪婪到了極處了。
夏頡氣煞,卻看得那老巫第一個反應過來,目光閃爍的問夏頡:“篪虎暴龍,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亞什麼斯也就是海人的那個國家,我們南方雖然僻遠,卻也是聽說過他們的名頭。這位說他是海人的什麼貴族,想必就和我們的王族是差不多的。你,不是說他們是你們商隊的奴隸?”
咳嗽一聲,夏頡看了刑天大風一眼。刑天大風站起來,大步上前,手指朝着自己的胸口比劃了一下,眼裡青銀兩色光芒閃動,卻也有一股凜凜威勢冒了出來:“吾乃大夏黑厴軍尉刑天大風。這位乃是我大夏玄彪軍尉刑天玄蛭,乃是我二弟。篪虎暴龍乃我大夏外候,大夏四大巫家刑天家一等執事。你們卻是要怎地?”
老巫、暴風、黑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南蠻和大夏雖然不說是相互之間恨之入骨,卻也絕對談不上睦鄰友好。黑厴軍尉、玄彪軍尉,雖然就連他們南蠻的人都知道是兩隻魚腩隊伍,但是畢竟也是大夏的正規軍啊。兩大軍尉站在面前,對於暴風、黑巖他們這樣的蠻族漢子來說,還是很有威攝力的。至於說四大巫家之一的刑天家,刑天氏的名頭天下九州誰人不知呢?夏頡是刑天家的執事,這又是什麼身份?
老巫恭敬的朝着刑天大風、刑天玄蛭、夏頡他們行了一禮,仔細的看了夏頡胸口的那個暴龍紋身一眼,沒錯啊,是咱們蠻人才習慣用的紋身啊,怎麼就變成了大夏王庭的人了?奇怪歸奇怪,老巫很是認真的問刑天大風道:“這樣說來,軍尉你們是有爲而來?嘿,嘿,我們每年劫掠你們的屬國,卻也是習慣了,還不至於讓軍尉帶人來我們境內找麻煩罷?”
暴風也沒了剛纔的叫囂囂張的勁頭,帶着一點怯弱和一點畏懼,他小心翼翼的朝夏頡笑道:“篪虎兄弟,我想你們總不是來找我麻煩的罷?我可以用祖先的靈魂發誓,我可從來沒帶人去劫掠過你們大夏的屬民,那可都是我幾個哥哥和堂兄表兄們乾的好事。誒,你們肯定不是來找我麻煩的,否則你們不會只帶一千多人過來嘛。”
彷佛自己找到了可以讓自己安心的答案,暴風很是得意洋洋的笑起來。他的笑容裡面滿是輕鬆和自在,夏頡他們肯定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誰會蠢到用區區千多人來找自己數萬族人的麻煩呢?
旒歆看不得暴風臉上那猥褻的笑容,冷冰冰的說道:“對付你們,還用多少人麼?我揮手間,方圓萬里之類就連一隻活的鳥雀都不會剩下,你們信,還是不信呢?若是不信,我現在試試手如何?”
老巫、暴風的臉猛的蹙到了一起,說不出的難看。老巫氣惱的瞪了暴風一眼,一柺杖把他打退了十幾步,這才掛着一臉的笑容朝着旒歆求饒道:“這位大巫說笑了,我們怎麼會不信呢?剛纔在那盆地裡,我們不是已經見識過大巫你的本領了麼?嘿嘿,‘六’萬戰士被你輕鬆打倒,哪裡還用再試試手的?”
小心的把旒歆這個招惹不得的姑奶奶應付了過去,老巫又把話題扯回了剛纔的問題上:“這樣說來,軍尉你們不是特意來找我們的麻煩的?那麼,不知道這次你們裝成商隊的樣子來我們南荒,還真的是要和我們做生意不成?”
暴風又跳了出來,在老巫背後探頭探腦的說道:“幫我殺了我的那些哥哥和堂兄表兄,你們要什麼東西都成。”
老巫一柺杖砸在了暴風的頭上,低聲喝道:“閉嘴,軍尉他們怎麼會幫你做這些事情。”老巫心裡清楚,如果刑天大風他們是商隊的人,收買他們殺了蠻王卻是沒事的,這不過是一筆買賣;可是刑天大風他們是大夏的將領,就不可能收買他們做這些事情了,這已經變成了政治。簡單點說,如果暴風真的藉助刑天大風他們的力量登上了王位,那麼南蠻國幾乎也就完蛋了,肯定會被刑天大風他們把持住啊。
刑天玄蛭卻是打蛇順杆上,立刻湊到那老巫面前,冷肅的臉上擠出了一片的嬉皮笑臉:“巫公怎知我等不肯幫忙?大夏、南蠻,乃是兄弟之邦,幫自己兄弟做點事情,算得了什麼呢?不是刑天老二我吹噓,只要我們大巫旒歆一彈手指頭,保證你們的大王和所有有權繼承王位的人死得乾乾淨淨,保證沒有人查得出任何的痕跡。”
一番話讓暴風都有點哭笑不得,兄弟之邦的人,是來幫兄弟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和兄弟的麼?
正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譁聲,十幾條渾身水淋淋的壯漢一邊抹着臉,一邊大聲咒罵着衝進了洞穴。他們也不看清人影,就在那裡大聲叫嚷起來:“暴風,大王下令了,最近山嶺裡鬧鬼鬧得厲害,大王知道你體弱,怕你被鬼給抓了去,要你和青鴆巫公一起去大王的山城哩。該死的,我們這路上可就碰到了那些鬼,跑得可真快,好幾個兄弟都被抓傷啦。”
穆圖的眼睛猛的亮了起來,湛藍色的眼珠子裡面閃動着一絲絲的血光,猛的看着夏頡道:“是那些背叛者。”
夏頡看了看刑天大風和刑天玄蛭,刑天大風摸着下巴點點頭,刑天玄蛭則是無聲無息的比劃了一個割脖子的動作。旒歆則是突然發出了一連串銀鈴般細碎的輕笑,似乎是心情非常的不錯。想來她也沒有多少機會能夠毒殺一名大王的,這次可是難得的實踐機會啊。尤其南方蠻國的大巫各有自己的獨特技巧,如果能夠在這些大巫的眼皮底下毒死蠻國的一應王族,對於旒歆來說,這份虛榮足夠她沾沾自喜好幾個月的。
混亂中,不等叫做青鴆的老巫提出一句反對的話語,暴風已經和夏頡達成了協議,各自用祖宗的靈魂的名義發下了誓言:夏頡率領商隊的人幫暴風鏟除他接掌王位的一切障礙,事情全部推到該隱的族人身上去,然後暴風保證夏頡的商隊的利潤以及日後和大夏之間的友好關係。暴風甚至主動的提出,以後若是夏頡有所需要的話,他屬下的軍隊可以任憑夏頡調遣。
達成了這樣的血誓之後,夏頡不由得感慨道:“不愧是真正的紈絝,賣國都賣得這麼主動,賣得這麼徹底;就連自己的父親親眷,都一口氣賣得乾乾淨淨了。”但是他心裡又有深深的疑惑:“若說暴風是爲了自己的權勢和地位這樣做,這個叫做青鴆的巫公,卻又爲何由着暴風這樣胡來?莫非,青鴆和暴風的老母,不乾不淨的有一腿?”
話是這樣說,但是暴風按照蠻王的命令,連夜帶着數千最爲精銳的屬下,連同夏頡他們一起,朝着蠻王自己的那座山城趕去。青鴆這時發揮了他身爲一名蠻國獸巫的獨特本領,動用了全部的巫力,召喚來了四周山嶺裡的山精水怪各種靈體幽體,化爲一團陰風黑霧,裹着隊伍連夜趕路,結果僅僅用了三兩日的時間,就趕到了這座南方山嶺中最大的山城:蚩尤城。
蚩尤城顧名思義,祭拜的祖神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魔神蚩尤,南方蠻族公認的最古老的祖先之一。這也是南方蠻國和大夏一直不對勁的主要原因:繼承魔神血統的蠻國和繼承天神血脈的大夏,怎麼可能湊到一起去?也就是‘蚩尤城’內,擁有南方蠻國唯一的一座巫殿,從裡面流傳出了蠻國獨有的特色巫術,例如驅使毒蟲猛獸的技巧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猙獰恐怖的咒術。這座巫殿的存在,也是大夏巫教向蠻國滲透了數千年卻依然無法讓自己的巫教體系徹底控制蠻國的原因。
旒歆看着前方十幾裡處猶如洪荒巨獸般盤踞在羣山峻嶺之中的蚩尤城,不由得露出一絲躍躍欲試,她很是想要和蚩尤城巫殿的大巫們暗地裡交手幾次,看看這些以獸巫、醫巫、毒巫、咒巫、鬼巫爲號的大巫,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憑什麼能夠和大夏巫殿劃地而分。
夏頡、刑天大風、赤椋他們這些領軍作戰的將領看到這蚩尤城,卻不由得頭皮一麻,一股寒氣從天靈蓋直衝腳底。
和大夏安邑城的堂堂正正的威風不同,這座蚩尤山城簡直就是詭異猙獰到了極處,目之所見,到處都是用來殺人的物事。就在夏頡他們面前的這座北城門,就正好加在兩座高聳近千丈的懸崖之間。懸崖前有百里多長的山谷,寬不過兩三裡許,山谷的兩壁上,到處都是一個個的吊斗巖窟,裡面有金屬反光更有各種怪獸的咆哮嘶吼,時不時還有帶着一點腥味的五彩煙霧從那些洞窟角落中飄出。
正對着夏頡他們的那一段城牆,根本就是直接從山體上摳出來的一塊,高有兩百丈上下,寬有四里左右,上面插滿了橫七豎八、長長短短、長滿了鐵鏽的鐵刺鐵絲鐵鉤鐵爪之類。一扇寬僅有五丈許,高不過三丈的城門卻不在城牆的中間,卻是在一側山崖的腳下,看起來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城牆前面,更有一條寬百丈、深不見底的護城溝,山風自那溝中猛的吹起,發出鬼哭一般難聽的聲音。
數條僅僅有拇指粗細的紅風銅打造的鐵鏈橫貫這護城溝,上面胡亂的架着一些木板,這就是通向蚩尤山城北城門的唯一出入通道。那山風過處,整個吊橋就‘嘩啦啦’的亂晃,晃動的幅度怕不有十幾丈,足以讓膽子小的人直接嚇得靈魂兒都飛了出去。
更加讓人感到恐怖的,是那護城溝的峭壁上,有無數的毒蟲巢穴,數以萬計的毒蟲就在那護城溝邊緣出沒,偶爾可以看到粗有兩三人環抱那等粗壯,也不知道多長的七彩巨蟒慢吞吞的從那護城溝中探出頭來。呆滯死板的蛇眼朝着夏頡他們掃了一陣,懶洋洋的噴出幾口毒氣後,又把腦袋給縮了回去。甚至就連那吊橋的鐵鏈上,也勾勾搭搭的纏着數百條劇毒蟲豸,在那裡蠕動不休,看起來好不嚇人。
這是城牆外的場景,那城牆上則是站着高高矮矮的數千條壯漢,一個個卻不似人形,分明都是山裡的山精水怪,被那蠻王說服了請來這裡做城牆的守衛。他們手裡拎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沉重兵器,用嗜血的眼神冷漠的掃視着城牆下的一切活物。城牆頭上架着一些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彷佛投石器一般的器具,卻被這些精怪當作了鍛鍊體力的重物,在那裡哼哼嗤嗤的扛着亂跳。
突然間,就在夏頡他們打量這座可怕城市的時候,一名長着野豬一般腦袋,通體血紅色的肥碩精怪正扛着一柄起碼數千斤重的巨石斧頭在城牆垛兒上跳跳罵罵的叫嚷個不休,似乎正在和一個虎頭怪爭奪酒罈子喝酒呢。猛不丁的那虎頭朝着城外一指,大吼了一聲:“啊,看啊,有人來了,好多的人啊。”
‘嘎’,那豬頭猛的回頭看了一眼,卻不小心自己剛剛跳起,這一腳踏空,‘哇呀呀,救命啊’,就聽得那豬頭髮出了真正的殺豬一般的慘叫,就這麼摔下了護城溝去。城牆頭上那些精怪‘嘎嘎嘎嘎’的一通爆笑,一個長着黑色蛇頭的精怪狂笑幾聲,不知道從哪裡抓來了一根粗大的山藤,慢條斯理的朝着護城溝裡放了下去。
青鴆老巫嘿嘿笑了幾聲,得意的看着有點失神的夏頡,笑嘻嘻的介紹道:“這是我們蚩尤城的北門,嘿嘿,爲了防範北方來的敵人,所以修得險峻了點。這纔是第一道城牆,後面還有七道城牆哩,一道比一道艱險。咱們南方山嶺,別的東西不多,這山和懸崖嘛,要多少有多少。就是北邊城門險了一點,其他幾個方向的城門就好看得多。”
刑天大風問了一句很愚蠢的話:“那,你們就不怕有人去攻打你們其他幾個方向的城門麼?”
就連暴風都有點受不了刑天大風這傻乎乎的問題了,暴風很是得意的跳了出來,很是得意的介紹道:“刑天軍,啊,刑天兄弟有所不知啊,我們蚩尤城根本就沒有東西兩個方向的城門,就一個南城門距離這裡起碼還有千多裡地,誰能繞過這麼大的一片山嶺跑去南邊城門打我們?東邊和西邊的山嶺,可是我們巫殿的巫都不敢輕易出入的,就算是大夏的軍隊,也無法深入那裡吧?”
青鴆一本正經的說道:“是的,我們巫殿地位最高的一名巫率領十二名獸巫三十年前曾經深入過東方的蠻荒山嶺,結果被不知名的怪獸嬉戲一般打成重傷,就再也沒有人敢進去了。”夏頡心裡駭然,他自己是山林蠻人,所謂的蠻荒就是南方蠻國這一片山嶺;但是能夠被山嶺蠻人稱爲蠻荒的地方,可想而知是什麼樣的兇險地帶。
一行人不再多話,青鴆用獸巫的驅獸秘術驅逐了吊橋上的那些蟲豸,當先帶着夏頡一行人走進了那扇小小的城門。幾個僅僅在下身包裹着一條獸皮的蠻族漢子手持鋼刀,在那深邃漆黑的城門口內仔細的用火把對着暴風和青鴆的臉看了又看,確認的確是大王最喜歡的最小的兒子帶人回蚩尤城了,他們這才放開去路,卻是看都不看夏頡他們這羣明顯和蠻人有區別的人一眼。
唯一的麻煩就是,夏頡他們的隊伍中還拖着幾車老酒,經過城門的時候,死活被那些精怪和看門的漢子扣下了一車,卻是連暴風的面子都不給的。這些餓酒餓慌了的精怪發作起來,哪裡管你是什麼王子不王子的?暴風無奈,只能把他帶來孝敬自己父親的酒留下了一車,仔細的保護着另外幾車老酒,匆匆的朝着蚩尤城內行去。
幸好剩下的幾道城牆那裡,都是蠻王的心腹屬下看守,卻也不會難爲暴風,故而這幾車酒纔得到了保全。而城牆和城牆之間的山谷中,那七零八落的搭建的石屋茅棚,起碼也有數十萬蠻人戰士居住在裡面。這些漢子一個個隔着老遠就聞到了車子上的酒氣,一個個站在路邊口水吧嗒的盯着那車子上的酒甕不鬆眼,卻讓夏頡很是緊張了一陣,唯恐有人強奪這些酒甕,招惹出事情來。
走過了最後一道高達五百多丈、厚有兩三裡的城牆後,夏頡他們眼前一亮,終於到了蚩尤城的腹地。和外面城牆之間搭建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石屋茅棚不同,蚩尤城內的建築卻是整整齊齊的。幾乎同一模樣的石樓很規矩的修建在羣山之中的一大塊平原上,石樓和石樓之間有渠溝、溪水、河流、樹林,看起來卻比安邑城都額外多了一份生機和情趣。
這裡的街市卻更是熱鬧,無數稀奇古怪模樣的精怪大搖大擺的行走在大街上,用各種古怪的貨物去交換一些更加古怪的物事,其中九成九的東西,夏頡和旒歆都不認得,讓兩人大是吃驚了一把。又有更加南邊的靠近南方大洋的古怪族類在街市中出沒,手裡鬼鬼祟祟的拿着一些精光燦燦的珠子,想要和出價最高的人交換糧食、兵器等物品。
夏頡只是以前在村子的時候見自己族人和商隊交換過皮子、海鹽等物品,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海洋裡的珠寶的買賣。他看着那些個子矮小皮膚髮青的小人兒在大街上詭秘的交頭接耳,和那些身形巨大的精怪商討價錢,不由得問道:“這裡一個上品的海珠,要多少糧食換?”
暴風抓了抓腦袋,有點遲疑的說道:“我有兩年沒回這裡了。兩年前的價錢,大概是一百斤上好的粟米,可以換取一角杯的海珠吧?巫公,是不是這個價碼?反正我看這些小人每次都是很高興的,那些大夏來的商隊、東夷來的商隊,也是很高興的。”
夏頡、刑天大風差點一口血沒噴出來,一百斤糧食換一角杯上品的海珠?那一角杯起碼有上品的海珠二十粒以上,這些商隊的人,能不高興麼?夏頡突然間就心平氣和了,他的良心也不再受到自己的譴責,他突然發現,比起那些商隊的人來說,他夏頡簡直是純樸得有點可愛了。他也終於明白,商烏在安邑城外那些海珠是怎麼來的了,爲什麼身爲商會的大老闆,他會親自跑南荒了,這利潤實在是太豐厚了啊。
暴風卻是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他可從來不覺得這些閃着各色光芒的珠子有什麼寶貴的地方。他看到刑天大風他們都有點挪不動腳步,連忙拉着夏頡的手腕把他拖向了蚩尤城最裡面那一片起碼高達萬丈開外的懸崖:“你們喜歡這些珠子?我下一道命令,讓這些小人獻上幾百斤給你們就是。這玩意,在蚩尤城根本不值錢,那些小人要在蚩尤城做生意,還敢得罪我不成?”
赤椋流着口水,死死的看了一眼路邊一家上鋪內那座通體紫色晶瑩剔透散發出七彩毫光的丈許高珊瑚樹,好容易纔跟着夏頡他們離開了。一邊走,他一邊嘀咕道:“原本是苦差事,原來是這麼好的差使。原本是苦差事,原來是這麼好的差使。發了,發了,就這麼一顆珊瑚,就夠我去西坊玩十年的。在這裡標價居然只是鐵製器具二十柄就能換去?”
赤椋甚至都開始把腦筋動到隨行的黑厴軍、玄彪軍的軍士頭上了。按照這個價碼,一千名精銳士兵的全部裝備,能夠換取多少在安邑城可以稱之爲無價之寶的好貨啊?這筆買賣,合算啊。
一直拉着夏頡的衣襟緊跟在夏頡身後的旒歆,突然也在一家草藥鋪子門口差點挪不動腳步了:“龍涎草,這裡居然是論筐賣的?”旒歆的眼珠都差點從眼眶裡跳出來。她可比赤椋這小子大氣多了,她根本就沒想到要去交換,而是在盤算,是否要出動黎巫殿的所有人馬,再動用靈巫殿乃至其他各殿和她交好的巫的力量,把蚩尤城給一舉攻破,這樣的話,這些草藥不就全部是她的了麼?
幸好夏頡看到旒歆眼裡青光閃動,有點不對勁的樣子,急忙拉住了她的小手,把她拉得疾走了幾步,離開了那藥鋪的大門。
這邊夏頡剛用右手拉住旒歆那溫軟如酥的小手呢,自己的左手裡突然就塞進了一隻粗糙堅硬冰冷的爪子,卻是白翻着白眼,朝旒歆不斷的做着鬼臉,死活也抓住了夏頡的另外一手。旁邊那暴風則是捂住自己的手掌‘呼呼’直叫,想必是白一手打掉了暴風的手掌,卻差點沒打斷了他的骨頭。
惡狠狠的朝着白瞪了幾眼,卻不過換來了白的幾個白眼,暴風領着夏頡他們大步前行,走了大概兩個時辰,這纔到了那座黑漆漆的懸崖之下。走到了近旁纔看清楚,整座懸崖高有萬丈多,寬有數裡,上面用極其細膩的手法雕刻出了無數的魔神像來,分明就是蚩尤當年和天神大戰的各種場面。當然了,那些畫面中,無不都是蚩尤大顯神威,打得天神落荒而逃的場景。
暴風抱着自己的手掌,臉上掛着很古怪的笑容,朝着那懸崖根下正中的大門外數百名守衛笑道:“各位兄弟,我暴風回來了。”
一名看起來像是守衛頭領的大漢聞言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暴風一陣,裂開嘴大笑起來:“暴風啊,你跑去外面自己建立山城,肯定找了不少婆娘吧?否則怎麼會兩年沒有回蚩尤城?大王多想你啊?嘿嘿,快點進去,大王見了你,一定會高興的。”
拉着暴風往那黑漆漆的門戶裡走了幾步,這大漢突然醒悟過來,回頭瞪着夏頡問道:“暴風是我們大王的小兒子,他自然可以進去見大王,你們是幹什麼的?看起來不像是我們山嶺的子民,跑來這裡做什麼?誰讓你們過來的?”
青鴆連忙說道:“好了,這是去到暴風山城的商隊客人,他們的首領給大王獻上了美酒,自然可以面見大王的。鐵虎,你別多事,幫忙安置一下暴風的護衛和商隊的人就是。這位篪虎兄弟也不是外人,他和你還是同族的哩,都是篪虎族的。”
那篪虎鐵虎一聽這話,裂開大嘴又笑了起來,連忙拍打着夏頡的胸口笑道:“難怪一看你就覺得親熱啊,原來我們是同族的兄弟,唔,你的胸口上是暴龍頭?你成年的時候殺了一條暴龍?可了不起啊,兄弟。等你見過了大王,我領你去見我們篪虎族的大族長,他正好來巫殿參拜祖神哩。喂,都還愣着幹什麼?把暴風兄弟的護衛和篪虎兄弟的護衛都安排到營地裡去,你們這羣除了吃就只會玩婆娘的蠢貨,動作快點!”
很是粗魯的用腳板踢得十幾個屬下雞飛狗跳一樣的跑了出去,篪虎鐵虎很是親熱的拉着夏頡的手,領着夏頡他們走進了這山崖下的入口處,走進了山腹深處南方蠻國最高統治者的洞穴宮殿裡去。
也不知道在昏暗的甬道中走了多久,經過了多少次的盤問,夏頡他們終於到了一座長寬裡許高有百丈的大廳內。
最深處的那高高的寶座上,猶如肉山一樣盤踞着的,顯然就是暴風的父親,南方蠻國的最高統治者,這一代的蠻王盤庚。
夏頡、刑天大風、赤椋看着那巨大、偉大、龐大、雄偉的蠻王盤庚,簡直佩服得就是五體投地。他們生平第一次見到這樣偉碩的人物,一個和常人身高差不多,卻有常人六七個腰圍的恐怖肉山。這座黑漆漆的肉山如今正躺在那寶座上,嘴裡叼着一個豬蹄膀,在身邊兩個少女的幫助下,有一口沒一口的撕咬着噴香的臘豬肉。
盤庚看到暴風當先走進了大廳,目光極其敏銳的在暴風臉上掃了一眼,盤罟發出了驚天動地般的嚎叫聲:“我的暴風啊,來,讓父親好好的看看你。這兩年你休養得不錯啊,看,你的臉上似乎多了一點肉哩,你總算是胖起來了。”
夏頡陷入了木然狀態,看着暴風那青白色彷佛隨時可能斷氣的模樣,看着他皮包骨頭瘦得只剩一根筋的樣子,夏頡實在想不出暴風更加瘦削的時候,會是一副多麼驚心動魄的模樣。
暴風卻是無比親密的撲向了盤庚,整個人就撲進了那一堆顫抖個不停的肉山裡面去:“父王啊,我這是太思念你了,每次一想到你啊,我吃飯都能多啃幾條飛禽的腿兒,怎麼能不胖起來呢?父親啊,您放心,總有一天啊,我會變得和你一樣胖的。”
刑天大風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舌頭,這才讓自己沒有爆笑出來。
刑天玄蛭、赤椋、穆圖他們的臉色,卻已經扭曲得近乎痙攣了。
只有肉山一樣的盤庚艱難的坐了起來,把暴風死死的摟在了懷裡,慢慢的,慢慢的把暴風整個的軀體都摟進了他肥碩的膘肉中去。他一邊拍打着暴風的腦袋,一邊嚎叫道:“是啊,你是要多吃肉啊,我答應你母親,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的。唔,這次來蚩尤城,你就多住幾天再走吧。我知道你想要在外面玩婆娘比較方便,父親卻也不會責怪你的。你看上了誰,父親幫你搶過來就是了。”
狠狠的拍打了一陣暴風的腦袋,盤庚終於鬆開了自己的手,很是高興的叫道:“來人啊,送飯上來,大王的兒子回來了,大王我今天高興,要多吃一頓。你們是暴風的朋友麼?來吧,一起吃肉。肉是好東西啊,不吃肉,怎麼有力氣玩婆娘?怎麼有力氣殺人?怎麼有力氣去打獵呢?所以,是人,就一定要吃肉。”
青鴆有點畏懼的上前了幾步,小心翼翼的指了指盤庚的腳下,低聲說道:“可是,大王,暴風被您憋暈過去了。”
‘嘎’,盤庚猛的一驚,連忙跳起來,好容易才彎下脖子朝着自己腳下的地面看去,果不其然,暴風可不是被他熱情的擁抱弄得窒息導致昏迷了麼?盤庚一陣的手忙腳亂,猛的彎腰下去想要把暴風給抓起來,卻不知道他的重心猛的一個偏移,腦袋一沉,‘咕咚咚’就從那高高的臺子上滾了下來。
盤庚和青鴆同時發出一聲慘叫,一陣的亂糟糟之後,盤庚扭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點摸不清頭腦的嘀咕道:“唔,這次摔下來,似乎不疼?”
夏頡他們身後又有一批人快步走了進來,一名身材高大健壯,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眯着眼睛,指着盤庚屁股下露出的兩條腿兒大聲喝道:“父王,你當然不疼了,你卻看看,你把誰壓在了下面?”
“啊?”盤庚一臉的詫異,艱難的爬起來朝着自己臀部下某個人形物體看了一陣,卻是青鴆七竅噴血的躺在那裡,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