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旒歆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有點憂心忡忡的看着這一片開滿了小絨花的草坡下,大隊大隊的大夏士兵朝鎮天塔開進。
夏頡身披一身漆黑的重甲,盤膝坐在旒歆的腿邊,默默的計數着過去的兵馬。僅僅是自己在草坡上喝水休憩的短短半個時辰,從這草坡下過去的認軍旗已經有一百七十二面。每一面軍旗對應一個制、校級軍官,大概算起來,這裡已經過去了不下於五十萬人馬。
這僅僅是通向鎮天塔所處的都廣之野數百條大道上的一條。大夏全國的軍隊都在向鎮天塔調動,每一天,都有數以百萬計的軍隊在鎮天塔下安營紮寨。
“真的要和那些東西打一場麼?”旒歆指了指天空,有點擔憂。只有她才明白,大巫和神之間的差距有多大。當年熾焱,一個三重天的小小巫神突下殺手,打得她堂堂一名真鼎位九鼎級別的巫尊沒有絲毫的還手之力。等她自己得到了六重天的力量,跟隨夏頡在大夏四處東奔西走平定叛亂,這纔看清了自己和那些大巫之間的絕對差距。無論多強大的大巫,在她手下都輕鬆的被打成粉碎。
曾經有一個叛亂的國主親自率領近百名真鼎位八鼎以上的大巫聯手突襲旒歆,卻被旒歆一道巫毒詛咒輕易化爲膿水。這是質量上的絕對差距,根本就不是數量所能彌補的。就算有天庭的巫神們牽制住了天神,大巫們在這樣的戰鬥中能起到什麼作用?他們又會有多少人被殺死?天神屠殺起大巫來,比大巫屠殺平民還要來得容易一百倍。
看看這些還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究竟是哪裡,一個個大聲喊着口號朝前開進的士兵,和夏頡朝夕相處了三年的旒歆,也終於有了一絲不忍。
“不打又能怎樣?”夏頡舉起水囊,將裡面的幾斤美酒一飲而盡,苦笑道:“你我兩人,能制止整個大夏高層的野心麼?”
旒歆無語以對。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容不得他們退後了。耗盡了大夏國力建造的鎮天塔,容不得他們有半點的退縮。
夏頡站起身來,摟住了旒歆的腰肢,悠然說道:“一切都安排好了,你父母雙方的族人,我都派人送去了商族的領地。有師尊他們在那邊,誰也傷不了他們。篪虎族的族人,也都全部留在了商族領地裡。這次哪怕打得天翻地覆,只要我們兩人小心保住了性命,我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旒歆的小臉皺在了一起,她吐了一個口水泡泡,冷冰冰的說道:“我的那些族人我纔不替他們擔心。我只可惜,黎巫殿的這些巫。。。到時候能有幾個回來的?這一次我們要對付的,可不是海人,也不是東夷人,更不是南蠻人和胡羯。。。這一次。。。”
旒歆擡頭看着天空,夏頡也擡起頭來。瓦藍色的天空裡沒有一片雲彩,看起來有着幾分妖異的氣息。就在地平線上,筆直挺立起來的鎮天塔清晰可見,基座方圓九百里的鎮天塔在這個距離看起來,細細長長的,好似風一吹都能折斷。
冷哼了幾聲,夏頡重重的跺了跺腳,大吼了一聲:“定天軍,全軍開拔!”
‘轟’,端坐在草坡後面那一片原野上的定天軍數百萬軍士同時跳了起來,浩浩蕩蕩的朝鎮天塔的方向挺進。他們邁着整齊劃一的步伐,沉重的腳步震得大地都在顫抖,震得山體都裂開了縫隙,震得河水倒流,嚇得遠近數百里內的鳥獸驚惶逃竄。
三年的征戰,三年的奔波,定天軍死傷也極其慘重,但是留下來的,都是對夏頡忠心不二的精英。夷狼族等東夷部族的士兵,在頭兩年的平叛戰爭中就被消耗得乾乾淨淨,這剩下來的三百多萬士卒,全是來自南方山林的蠻族壯漢,和夏頡血脈相通的強悍戰士。
三年征戰,三年的辛苦培養,黎巫殿那些可以增加肉體強度、增強巫力修爲的巫藥,也不知道在定天軍的士卒身上消耗了多少。夏頡又親自出面,威逼強迫安道爾和托爾在他們緊張的預算資源中強行劃割了一塊出來,將定天軍的軍士全部進行了肉體強化。殳、猿大、猿小以及來自篪虎族等部族的得力將領,都得到了三次以上的強化,其他的士兵,最少也有了一次肉體和精神雙方面的改造。
三百多萬肉體強度超過了三鼎大巫,巫力修爲最弱也在鼎位以上的士卒。這是一支實打實的精銳部隊。而且這支軍隊在進行改造的時候,夏頡親自坐鎮,安道爾不可能在他們身上留下任何的後門。這是最讓夏頡放心的地方。
這樣一支強悍的、從數百次殺戮戰場上爬出來的軍隊殺氣騰騰的朝前開進,那等氣焰頓時掩過了遠近數十支相同方向的軍隊。那些軍隊的主將羨慕同時又畏懼的遠遠觀望着定天軍,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什麼意思。這裡面有大夏本國的地方駐軍,也有被履癸一封詔令強行抽調的屬國的軍隊,他們的精神勁兒比起定天軍,就差得太遠了。
鎮天塔方圓三千里內,已經變成了一處巨大的軍營,一處人頭攢涌的汪洋大海。夏頡的定天軍涌入了這片大海,就連水花都沒冒出來一個。人數太多了,軍隊的組成太複雜了,到處都看到大夏的大巫在天空好似迷路的鴿子一樣飛來飛去,‘嘰嘰喳喳’的指手畫腳,管理調製這越來越多的軍隊。
大夏王庭控制的雨師軍等各支軍隊,大夏軍部控制的御龍軍等精銳,大夏各大巫家的私軍,大夏各處軍鎮的地方部隊,大夏各處關礙的鎮守軍隊,乃至大夏各州、邑、城用來維持日常治安的隊伍,所有能調動的軍隊傾巢而出。除了安邑城內保留了二十萬看護都城的老弱病殘,其他的巫軍全部出動。此時的大夏,可以說沒有了絲毫的防禦力。
不過,履癸他們也不害怕能有人在這個時候來攻擊大夏。因爲他們已經得到了巫神的許諾,若是有人在這個關頭來攻擊大夏,巫神將親自出手,滅殺那個勢力。這是神諭,神諭已經向九州內外的所有大巫祭壇發佈,沒有人會傻到違逆巫神的旨意。相反,東夷、南蠻、胡羯這三大勢力,還派出了大量的軍隊協助大夏。
加上大夏所有屬國、屬族的隊伍,哪怕是濫竽充數也好,那些一等、二等水平的巫也都被他們的國主、族長征召進了隊伍裡。反正大夏規定了他們各自出兵的最低人數,只要是有巫力修爲的巫,這次都調進了隊伍中。這也使得鎮天塔下面的軍營規模又大了數倍。
最後一支力量,是大出夏頡意外的。那是從海域三十六州強行徵召的徵召軍。就和當年海人幹過的事情一樣,大夏這次徵召了大量的海域三十六州的男丁。從十八歲到八十歲的,只要是能扣動扳機的,只要是能在巫法的控制下抱着炸彈往前衝的,全部被徵召進了軍隊。
這些海域三十六州的百姓,一個個抱着海人精銳軍團當年使用的各種武器,有如行屍走肉般在大巫們的喝令下安營紮寨。他們的表情麻木,他們的眼神空洞,他們根本不知道他們來這裡是幹什麼。但是他們知道一點,他們沒有幾個人能夠平安的回到家鄉。
大夏給這些徵召軍配置的武器就分明表明了這一點:老式的火藥武器,每個人只有一個彈夾,打光了就沒了;新式的能量武器,也只有小半個能量匣的能量,大概能持續發射五六十道各種類型的激光、射線。當然,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綁着大量的炸彈。從各種能量炸彈到毒氣炸彈,應有盡有。
明擺着,這些徵召軍就是消耗品,他們唯一的目標就是扣動扳機,打光自己手上的武器,爭取將敵人的一根或者兩三根寒毛給打掉,然後被敵人輕易的殺死,臨死前還要給敵人來一下厲害的爆炸。這就是純粹的炮灰,大巫們絲毫不掩飾這一點。他們甚至在公然的宣揚這種消耗戰術。反正他們沒打算讓這羣徵召軍去意識清醒的戰鬥,這些徵召軍在上戰場前,都會受到幻巫殿那些大巫的精神控制,他們將變成傀儡,不懼生死,亡命廝殺的傀儡。
在鎮天塔第九十九層,也就是離地九十九里高的塔體內,履癸召開了戰前的大會。
會議的主題很簡單:所有軍隊順着鎮天塔開進天庭,然後按照巫神的命令,從天神的背後捅上一刀,配合巫神的行動,將天庭內的天神全部殺死,讓巫神成爲三界的主人。
在鎮天塔一塊探出塔身百多丈的露臺上,大夏的高層們完成了這一次會議。
夏頡站在露臺邊,俯瞰着下方數十里處的大軍,密密麻麻的軍營黑壓壓的一直延伸到肉眼看不到的天地盡頭。騰騰的煞氣都凝聚成了白色的霧氣,一股股的衝上天空,有如雲彩一般翻騰。站在這麼高的地方,都還能聽到下方軍營裡恐怖的喧譁聲,那震天價的戰鼓、號角聲匯聚成了一波讓人心煩意亂的怪聲,死死的往人的心肺裡面鑽。
“真他媽的。”夏頡眼角在拼命的抽搐。這樣規模的軍營,這下面到底有多少軍隊?到底有多少人?叫大巫們統計軍隊具體人數的命令已經連續下發了十幾次,但是直到現在具體的人數還是沒有統計出來。而遠處,不斷的還有更多的軍隊往這裡開進,開進,開進。。。
數百艘海人的大型運輸艦慢吞吞的自極遠處開了過來。這些運輸艦開到了離地數百里的塔體處,伸出了一塊塊長長的金屬舷梯,大隊大隊的殺戮者機器人、狼人戰士以及那些經過了海人改造的,被夏頡稱呼爲‘異能者戰士’的人排着整齊的隊伍走進了鎮天塔。
這些由大夏和海人聯手打造的新式軍隊的人數是如此之多,他們已經塞滿了塔體內的近百層空間。每一層塔體的空間,都是方圓九百里。
這是一個可怕的數字,這三年來,履癸他們到底偷偷的抓捕了多少平民讓海人進行改造?真不知道安道爾他們從哪裡弄來了這麼多的培養皿、這麼多的培養液、這麼多的改造人體所需的能量。
“安道爾這個該死的傢伙,他不是說因爲亞特蘭蒂斯上的能源工廠被摧毀,就連末日堡壘都沒有足夠的能量進行移動了麼?他不是說海神權杖消耗太大,就連那些運輸艦都沒有足夠的能量起飛了麼?怎麼改造這些傢伙的能量,又這麼充足?”
夏頡陰沉的對旒歆嘀咕了幾句,隨後吩咐道:“叫青殜帶人盯死安道爾這羣海人。一有不對,毒死他們。”
旒歆秀眉一挑,踮起腳尖親了夏頡一口,立刻轉身去找青殜去了。
刑天大風兄弟幾個看到旒歆走開了,立刻衝到了夏頡身邊,擠眉弄眼的朝夏頡賣好道:“夏頡兄弟,這次,可要你多多照顧了。”刑天大風更是將話挑明瞭說:“通天先生說了,只要我們跟着你,就不會有危險。大家兄弟這麼多年,這個忙,你可要幫啊。”
‘嘿嘿’笑了幾聲,用力的拍了拍刑天大風的肩膀,夏頡剛要說話呢,身上翻滾着墨綠色毒氣的相柳柔已經引了大批的相柳家年輕子弟朝這邊行了過來。隔着遠遠的,相柳柔那陰柔的讓人不舒服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刑天大兄,你不會這麼沒種罷?你們兄弟幾個,和我相柳柔一樣,這幾年也是被巫殿刻意栽培的,我都達到了真鼎位九鼎巔峰的實力。”
他冷冷的笑道:“我相柳柔是不會懼怕那所謂的天神的。難不成你們反而沒了種?”
相柳柔、刑天大風甚至是夏頡,都是在進行真鼎位測試時取得了優良成績,被列爲重點培養對象的一萬名大巫之列。不過夏頡因爲帶領定天軍的關係,同時他也看不上這所謂的重點培養,故而他主動的退出了這一萬人的名單。刑天大風他們,則是實打實的在這幾年內得到了很大的好處,在得到熾焱送下來的那些巫器後,藉助那些巫器中的混沌元氣進行修煉,他們的實力突飛猛進,都有了極其驚人的突破。
突然擁有了如此強大的力量,相柳柔很是有點囂張跋扈了,同時也有了信心再次向刑天大風他們發難,故而今日巴巴的領了同樣得到提升的一夥子族人,跑來對刑天家的這幾個兄弟冷嘲熱諷的。
夏頡當作沒聽到相柳柔的挑釁,他拉了刑天大風一手,幾個人看都不看相柳柔一眼,自顧自走開走向了履癸那邊。
相柳柔陰沉的看了一眼夏頡他們的背影,突然冷笑道:“刑天大兄,你可千萬小心了。我們一萬人聯手佈置的那個巫陣可是厲害得狠。你可千萬別還沒到佈陣的時候,就被人幹掉了,那可就真正丟臉了。”
鎧甲鏗鏘聲傳來,刑天狴、刑天犴分別領了一批刑天家的子弟行了過來。幾夥人相互瞪了一眼,一個個挑着下巴用鼻孔瞪了對方一眼,氣昂昂的都走開了。熾焱送來的巫器,讓這些年輕人的實力暴漲之餘,他們的脾氣,他們的驕傲,更是讓人難以忍受。
若非大戰就在眼前,若非這裡是鎮天塔已經實行了嚴格的軍令管制,按照相柳柔、刑天狴、刑天犴他們如今的德行,是巴不得大打出手的。
爲了避免麻煩,夏頡領了刑天大風他們湊到了履癸的身邊,正好聽到了履癸對力巫的破口大罵:“什麼?熾焱上尊死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什麼時候的事情?啊?三年前他被人打傷,他跑去了巫殿養傷,你不是一直在說他的傷勢有好轉麼?怎麼突然死了?啊?啊?啊?你叫我如何向巫神們交待?他怎麼突然就死了?”
力巫很悠閒的站在履癸面前,渾然不把履癸的咒罵當作一回事情。雖然身爲大夏的大王,卻對巫殿的巫尊破口大罵實在是太過於無禮了一些,但是力巫沒打算和履癸計較這件事情。因爲只有他清楚,好處都被自己人得到了,他沒必要計較這點小問題。
臉上佈滿了怒氣,力巫的語調卻是不緊不慢的,他悠悠的說道:“大王知道的,熾焱上尊當年出身力巫殿。故而他當年被打傷之後,就去了力巫殿修養。原本這幾年他的傷勢一直都在好轉,但是前一陣子不知爲何,上尊的傷勢突然惡化,就在本尊率領力巫殿大巫趕來鎮天塔之前不過一刻鐘的功夫,熾焱上尊突然渾身噴火化爲灰燼。這,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啊。”
“你~~~”履癸氣得差點沒吐血。
太弈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今天的太弈衣衫華貴,容貌整潔,已經恢復了隱巫尊應有的威嚴氣派。他惡狠狠的瞪了力巫一眼,低沉的說道:“戰後若你不死,此事需得有個結果。這三年來熾焱上尊在力巫殿內養傷,你口口聲聲說他不願見人。哼哼!”
太弈陰沉的哼了幾聲,力巫的面色微微一變,畏懼的看了一眼太弈手上的原始巫杖,微微的彎下了腰。
點了點頭,太弈冷聲道:“大王,區區一個三重天的巫神,死了就死了罷,大事當前,巫神們也不會計較一個被派下人間跑腿的小巫神的死活。準備去迎接上尊們打開天地通道罷。第一批軍隊,應該準備衝進天庭了。”
原始巫杖朝夏頡等人點了一下,太弈親自點名道:“夏頡,你和刑天家的幾個娃娃,領了定天軍、黑厴軍、玄彪軍,配合黎巫殿所屬第一批進入天庭。調你們的人馬過來,快去!”一旁的刑天厄面色一喜,隨後又露出了擔憂的表情。第一個率領大軍踏足天庭,這對刑天大風他們無疑是有大好處的。但是同樣地,風險也太大,萬一刑天大風這幾個本家子弟折損了幾個,刑天厄也會傷心的。
履癸應了一聲,剛要下達王令,鎮天塔突然輕輕的顫抖了一下,一股讓人寒毛直豎的力量波動自鎮天塔上方猛的傳了下來,整座鎮天塔都冒出了細微的亮光。太弈、午乙同時驚呼道:“有巫神降臨了,快快隨我們去迎接。”
顧不得這麼多了,履癸一馬當先,後面跟了幾大巫尊,隨後是諸大巫家的家主,諸多天候、地候、神候、人候、鬼候等等,加上各軍的領軍將領以及各大巫家的直系子弟,總之是亂糟糟的一大堆人馬順着鎮天塔外的九條大道‘呼啦啦’的朝上一陣猛跑。每個人身上都冒出了各色光芒,這些大巫施展了各種巫法拼命的朝前狂奔,只見人影閃爍,很快的就爬上了塔頂。
夏頡手裡握着一根黑色的大幡,晃一晃就有萬道黑煙纏繞全身,有如幽靈一樣迅速的飛上了塔頂,他反而是第一個跑上去的。這大幡名叫‘咫尺天涯’,也是多寶道人出品,還是夏頡成親的時候多寶道人送的賀禮,一件趕路、逃命的上好法寶。
平叛三年,夏頡這還是第一次來到徹底完工的鎮天塔頂。
一道七彩光柱自塔頂正中射出,直升起來千多丈高後朝四周擴散開,成穹頂狀覆蓋了塔頂。閃爍着黑綠色光芒的九鼎穩穩的矗立在塔頂上,鼎口內有絲絲煙雲噴涌而出,夏頡看到這些煙雲,不由得微微一驚,這是純正的混沌元氣,不知道九鼎內怎麼會冒出這麼充沛的混沌元氣來。
一根根高高低低的白色大骨頭自地面探出,好似一片樹林。這些灰白色的骨頭閃爍着各色光芒,上面還懸掛着人頭骨乃至各種稀奇古怪的獸骨。這些骷髏頭好似活物一樣齜牙咧嘴不斷的上下亂爬,黑漆漆的眼眶內時而閃過一片讓人心悸的鬼火。
地上雕刻了無比複雜的巫陣,這是夏頡所見過的最複雜最精細的巫陣。九百里方圓的地面上,用比頭髮絲還要細了許多的金絲銀線勾勒出最小隻有螞蟻般大小的巫印,無數這樣的巫印匯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複雜得幾乎無法辨識的大陣。
一個複雜到,以夏頡如今的道行、法力、巫力、神識,都只能分辨一成不到的大陣。
其中許多的巫印,不,是神印,分明就直接來自於天庭的那些巫神。就在夏頡腳下的幾個組成了一團火焰形狀的幾個文字,夏頡在他滅絕印全力發動時見過,那代表了某些神力的上古神文,他的印象極深。
剛打量了沒幾眼,履癸他們也奔上了塔頂。
七彩光幕一陣抖動,十幾名僅僅用獸皮包裹了下半身,身高在兩丈開外的壯漢穿過光幕跳了下來。帶隊的那名眉心生了一隻眼睛的壯漢語聲如雷,大聲的吼叫到:“熾焱的本命神火三年前熄滅了。他死了。不過沒關係,這件事情不重要。”
‘唰’,太弈、午乙、履癸等人同時看向了力巫。力巫面色‘唰’一下變得慘白一片,他身體微微哆嗦起來,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太弈、午乙冷笑幾聲,同時上前了幾步叩拜道:“恭迎上尊。”
履癸殺氣騰騰的看了力巫一眼,冷笑幾聲,也急忙迎了上去。他大聲喝道:“本王履癸,見過上尊。”他也畢恭畢敬的叩拜了下去。
那壯漢哼了一聲,大咧咧的叫道:“罷了,少做這些虛的。先把正經事情辦了,等事情了結了,再追究熾焱那小子被幹掉的事情。雖然他很無能,但是畢竟是巫神。你們這些後輩居然連巫神都敢下手。。。”‘嘿嘿’怪笑了幾聲,這壯漢比劃了一個大拇指讚歎道:“很有老子囂當年的氣概。不過,畢竟你們殺了巫神,所以那個主使人一定得死。”
太弈、午乙等人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力巫。
巫神囂睜大了眼睛,冷冷的望了一眼力巫,手指一彈,嘴裡唸誦了一句古怪的咒語,力巫突然慘嚎一聲,好似炸彈一般暴開,身體被炸成了粉碎,渾身精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凝縮成了一顆拳頭大小的血珠。囂陰笑了幾聲,隨手朝那血珠一抓,將那血珠遙空抓進手裡,一口吞了下去。他滿意的點頭道:“這廝是誰,你們換個人頂替他的位置。熾焱被殺的事情,老子也不追究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他望了望四周,舔了舔嘴脣,嘀咕道:“這就是九州鼎麼?比老子想象中還要來得神異。大禹那傢伙倒是造了一件好寶貝,可惜他死得太早,否則在天庭依樣造一件,豈不是妙?吼~~~”咆哮了一聲,囂大聲問道:“你們準備了多少軍隊?”
履癸畢恭畢敬的說道:“上尊有所不知,本王徵調了天下幾乎所有的巫,故而,這軍隊的人數麼。。。”
履癸一陣的尷尬,這軍隊人數到現在都還沒統計上來,實在是有點丟臉。
囂‘嘿嘿’笑了幾聲,眉心那隻緊閉的大眼突然睜開,射出一道黃光朝震天塔下掃了一眼,他無比滿意的拍了拍履癸的肩膀,大笑道:“很好,很多人,非常好。人夠多,才能對付了那些該死的天神。”
他擡頭看了看天空,大聲叫嚷道:“你們,趕快準備,快快快。一刻鐘後,天地通道將再次打開,所有人立刻順着這塔進入天庭。塔內各層的巫陣,都要留下足夠的人手和血祭的祭品,快快快!”
囂大聲催促道:“你們完工得太早,這塔既然建起來了,就沒辦法掩飾多久了。趕快,趕快。天神正好又在開戰,是我們辦事的大好時機哩。”
一道兇光在囂的眼裡閃過,夏頡正好注意到他的這一道兇光。夏頡的心裡一個‘咯噔’,怎麼回事?這囂的凶氣,是朝着履癸他們的?
夏頡想起了通天道人以劍光給他傳來的書信,說這是天下氣運的一個轉折點,是必須要進行的事情。
難不成?
夏頡猶豫了一下,悄無聲息的向後退了幾步,拉住了刑天大風的手,低聲叮囑道:“到了那邊,跟緊我和旒歆,千萬不要衝動。叫家主他們留在後面,一有不對,立刻撤回安邑。”
刑天大風猛的哆嗦了一下,駭然看了夏頡一眼,用力的點了點頭。
天空傳來‘嗤嗤’的輕響,一道道黑色流雲急速的旋轉着,好似一口大鍋,慢慢的落下,將通天塔塔頂百多里長的一段,籠罩在了那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兒光芒的大雲渦中。
天地通道再次開闢,和上次神屍墜入地面不同,這一次,是巫神們有意的打開了這條通道。
定天軍、黑厴軍、玄彪軍,三支大軍數百萬人馬順着鎮天塔外九條盤旋而上的大道急速向上攀升。鎮天塔閃爍着七彩光芒,建木放出的七彩毫光和塔體內的巫陣聯合在一起,將一層層的罡風輕鬆的擋在了外面。大軍開進,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
夏頡、旒歆攜手站在了塔頂,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時飛身而起,融入了七彩光幕外的黑色雲渦。
一陣的天旋地轉,兩人出現在天庭一片廣袤無邊的草原上。
他們身後,三支大軍的士兵殺氣沖天的奔涌而出,迅速佔據了數百里方圓的一大片地域。
數千名巫陣騎着飛行的坐騎,高高的漂浮在天空。看到大股的軍隊涌了出來,這些巫神齊聲歡呼,幾個巫神降了下來,大聲的指引着夏頡他們:“向前,向前!開向巫神山脈,給後面的軍隊留出足夠的地方。你們準備了多少軍隊?”
根本來不及回答這些巫神的問題。
定天軍、黑厴軍、玄彪軍潮水一樣的漫過了大地。在他們的後方,數量更多的軍隊滔滔不絕的涌了出來。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排成整齊的方陣的殺戮者機器人,步伐沉重的踏上了天庭的土地。
變幻成了狼人形態的狼人戰士,揮動着沉重的能量武器,大聲吼叫着衝了出來。
一架架重型攻擊機、一架架重型戰車也從那天地通道涌出。
天空漂浮着的巫神全傻眼了,那些在大夏建立後才飛昇的巫神還好,他們勉強認得出這是海人的戰爭機器。那些在海人來到之前就飛昇的巫神,則是一頭霧水的看着這些亮晶晶的金屬物,詫異的問道:“這是什麼巫器?怎麼是,這麼古怪的?”
沒人來得及回答他們的問題,大夏那數量龐大的傾國之軍,不斷的從天地通道內涌出,不斷的前進,不斷的前進。
黑漆漆的人潮,淹沒了數萬裡方圓的大片土地,黑壓壓的人羣,不斷的朝夏頡上次去過的那座山脈前進。
天庭的大地在顫抖,天庭的山脈在震動,天庭的天空都被那升騰的殺氣抹去了顏色。
巫神們都變了臉色,履癸強行徵召的這支軍隊實在是太龐大了。就以巫神們的力量,面對這絕對的數量,他們都不由得一陣陣的心驚膽戰。他們在懷疑,他們在猶豫,如此龐大的軍隊若是向他們這些巫神舉起了屠刀,他們需要多大的代價,才能消滅這樣的一支軍隊?甚至,他們能消滅這樣的軍隊麼?
隱隱然已經有些保守的巫神開始後悔了。他們後悔,不應該給予下界的這些巫那一萬件強大的巫器。利用那一萬件巫器組成的大陣,擁有着屠神的可怕力量。早知道大夏能夠調集如此之多的軍隊,他們就不應該將那一萬件巫器送下去。
一個巫神呆滯的看着源源不絕的人潮從天地通道中涌出來,不由得驚駭的問道:“這,這,這到底有多少人哪?當年我飛昇的時候,我們部族不過三萬多人,那已經是方圓千里內最大的部族了。”
更加沒人回答這個巫神的問題。
大夏的大軍,只是在不斷的前進,前進,再前進。
最前方的定天軍,已經行出了數萬裡,而天地通道的另外一邊,還有大半的軍隊滯留在鎮天塔下,靜靜的等待着。。。
大夏的軍隊,在前進。
那些身高數千丈的巫神,麻木的看着近乎無窮無盡的軍隊,從他們的身邊奔涌了過去。
大夏的軍隊,在前進。
那些強大的神獸們,被那數以千萬計數以億記的士兵身上散發出的狂暴氣息嚇得四處奔散。
大夏的軍隊,在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