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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海島之上的另一座高山,古天峰。
在峰巔之上,矗立着一塊十餘丈高的巨石。因海風、霧氣的侵蝕,巨石披了層厚厚的鏽跡,看上去斑駁滄桑,很是年代久遠的樣子。而其中的一面卻甚爲平整,並有刻痕隱約可辨。
此時,林一獨自站在巨石前擡眼凝望。
他之前有所疑惑,便被帶到了這座古天峰上。羊甲不敢怠慢,現身接待。當對方獲悉來意,隨同馬原講述起了古海一族的來歷。之後,二人自行告退,留下林前輩在此觀摩古蹟!
古人多以刻石記事,而這巨石上的石刻,便是古海族的先人所留,所描繪的便是當年先祖降臨海島的情景。
據馬原、羊甲所說,其先祖來自天外。
何爲天外?中天之上,九天之間。
在遙遠的無數萬年之前,有神靈從天而降,擇海島落足,並弘法佈道而恩澤一方。當神靈離去,洪荒漸興。之後百族林立,諸法爭雄,再有三皇鼎力,等等。於是乎,島民便以上古遺族自居,並將那來去莫測而又無所不能的神靈當作先祖供奉。
不過,古海島孤懸海外,且高手寥寥,並未引起洪荒各方的關注。相關傳聞軼事,也隨着年代久遠,而漸漸沉寂在歲月的浪花深處!
要知道洪荒各族皆有引以爲傲的傳說,各家有各自信奉的神靈。換作別人,根本不以爲然。而猶還記得,九天塔中,面對上古幻境,馬原與羊甲好像並不陌生,當時便引起了林某人的留意。果不其然,二人所在的古海遺族,還真的有些來歷……
林一往前兩步,眼中幻瞳閃現。
那巨石並無蹊蹺,石刻也是凡人的手筆。模糊不清的刻痕中,依稀可以辨出幾幅圖畫。有舟船模樣的物體從天而降;接着有兩道人影出現在海島的之上,看起來好像是一男一女;隨即便是一羣人跪地膜拜的場面;再有彼此簇擁,而其樂融融;最後則是舟船飛入日月遠去的情景……
林一伸出右手,掌心多了一個小巧之物。
其碧玉剔透,舟船的形狀,正是當年在九州所得的一件寶物,名爲飛舟。
林一將飛舟舉起,再又對照石刻,不由得微微搖了搖頭。
飛舟不過是一件築基、金丹修士所持有的飛行靈器,雖說別出心裁而煉製精巧,卻不堪爲高手使用。而那石刻上的飛舟,卻可以穿越罡風而橫跨九天。兩者天差地遠,又如何相提並論!
古海遺族的先祖若是真的來自天外,那九天之遠、以及神秘莫測,還真叫人無從想象。而據傳仙皇、魔皇以及妖皇均已遠赴九天,倒沒聽說他三人有飛舟橫渡。面對那天界壁壘,又該如何穿越?
林一收起玉舟,猶自默然出神。他很想借來古海族的典籍查閱一二,卻又隨即作罷。既然客居於此,不便有所糾葛。註定了有來無往,諸事隨緣爲好!
而這一刻,九天之上的一切,還是讓人平添出幾分興致……
又過去了半個時辰,峰頂上的灰衣人影飄然而去。
林一在古海峰的洞穴之中留下一縷神識,察覺情形如舊,並未急着返回,而是再次到了海邊,一人踱步慢行。
海灘上白沙如帶,逶迤環繞着數千裡的孤島。行走其間,落腳無痕。聽濤聲隱隱,看山林鬱郁。還有天高雲淡,以及涼風陣陣。一時之間,使人悠然忘我!
不消須臾,前方有百丈峭壁突兀而起,仿若巨斧般地斬斷了海灘而擋住了去路。
林一卻是腳下不停,緩緩踏空而起。好像腳下橫亙着一道無形的階梯,斜斜倚天而去。片刻之後,人已到了懸崖之巔。與之剎那,海風狂卷。其披肩亂髮一陣亂舞,便是寬大的袍袖也是獵獵作響。而他渾若自然,只想領略着臨風的快意!
而此時此刻,目睹那海天遼闊而飛鳥翱翔,卻讓人難以舒暢……
林一默然佇立,眉頭淺鎖。少頃,他施施然盤膝坐下,旋即雙目微闔而心緒隨風。
自從離開仙域來到洪荒,已是二百年過去。雖說境界修爲大漲一截,也闖下了些許惡名,而當初的心願,至今尚無半點兒着落。不僅如此,更是多了幾個強敵。眼下躲在古海島上,並非長遠之計。接下來又將何去何從?
魔城是回不去了!在天寧、天棄沒有與自己撕破臉皮之前,且敬而遠之!
前往妖荒?當初便已拋棄了這個念頭,如今更是想也不想。畢亢傷勢痊癒那時,便是尋千荒報仇之日。林某着實不願參與兩家的紛爭,即便與九玄爲敵,那也是個人恩怨,理當自行了斷!
尋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隱匿不出,直至修爲逆天的時候再捲土重來?林某絕非膽小畏縮之輩,也絕不會爲了九玄、凌道之流而忘卻初衷!
不過,要想尋到琪兒與暮雲的下落,則避不開龍梵出走洪荒的真相。而千荒,則是當年仙域衆人的來源之地。那麼前往千荒,則勢在必行。雖兇險,又有何妨……
不知不覺,天光暗淡,繼而暮色四合而長夜降臨。
所在的懸崖倚借山勢而成,直插海邊而陡峭壁立,並長滿了巴掌長的青草在隨風搖曳。夜色之中,林一端坐如舊而氣息內斂,周身全無半點兒法力,好像已融入到了這方天地之間,便如一塊聽風觀海的頑石在長守着寂寞,等待着黎明……
當殘夜將盡,晨曦隱現。
不消片刻,只見那海天盡頭,已是丹霞如綻而碧波染血;霎時又金光萬道,旭日怒放;隨之光明奪目,燦爛萬里……
林一已然從靜坐中醒來,兩眼中光芒閃爍。此時的他,周身上下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金色朝暉。眉心之間的那道印記,更是微微突顯而輕輕跳動。而體內沉寂一夜的氣機,也好像在磅礴欲出!
林一低下頭來,若有所思。
到了洞天中期大成的修爲之後,精血神魂已與法力融爲一體。而此時的經脈之中,卻彷彿多了一絲更爲強大的氣機在緩緩聚向氣海。其前所未有,而又並不陌生……
林一稍稍意外。而他眼光落在身前,不由得神色一凝。
朝暉之下,一蓬青草透着碧色。那隨風的嬌弱之中,生機渾然而勃勃有力……
“老大!我還以爲你跑丟了,哈哈……”
恰於此時,虎頭的大嗓門從遠處響起。而笑聲未止,他壯碩的身影已到了山崖之上,並“砰”的一下雙腳落地,頓時將一片青草碾成粉碎。
林一看着不遠處的那雙大腳丫子,頭也不擡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兒,怎能跑丟呢……”
“嗯!此處風景不錯……”虎頭在山崖上轉着圈子,煞有其事地感慨一句,接着又不無慶幸地笑道:“見到老大,就是覺得心裡踏實。咱兄弟再不能分開了,哈哈……”當年爲了尋找老大,很是吃了一番苦頭。事後想起來,難免要引以爲戒!而他是個粗人,實在的話語中倒也不乏真情流露!
林一站起身來,擡手衝着虎頭輕砸了一拳,應道:“只要你與老龍不嫌棄……”他無意多說,踏空飛起,招呼道:“你已驚動了老龍……”
虎頭晃動着肩膀,好像是捱了一拳很舒坦,哈哈笑道:“那傢伙出關之際,突然不見了你我二人,會不會嚇他一跳呢……”
當兄弟二人飛離之際,林一忽而又回頭深深一瞥。
旦夕剎那,天地煥然!縱有萬千煉獄,終須歸於寂滅。若是那沸騰暴虐的雷火、無從摧毀的黑暗意味着死亡,而生之蓬勃豈不是要更爲強大……
……
洞穴之中,老龍在石桌前靜靜獨坐。其出關之後,不見了兩位兄弟,卻並未擅自離去,而是留在原地等候。當林一帶着虎頭返回,他起身笑迎道:“我知道老大不會走遠,果然……”
林一含笑示意,徑自往前。
虎頭走到老龍身前,大聲嚷嚷道:“哎、我說兄弟,你倒是料事如神啊!”
老龍不以爲然道:“老大行事,素來有始有終。畢亢與天星尚在此處,他又豈能撒手不管……”他退後一步而神色讚許,又道:“小虎頭!你之修爲,隱有突破洞天中期之兆……”
虎頭一挺胸脯,洋洋自得道:“虎哥不過是睡個覺而已,誰想修爲又進一步,攔都攔不住,真是了不得呀,哈……哈哈……”他一邊大笑,一邊上下打量着老龍,隨即神色一怔,難以置信道:“哎、我說兄弟,你竟然已是洞天中期的圓滿……”
老龍聳聳肩頭,轉身說道:“老大!畢亢與天星的情形如何……”
林一走到了洞穴的盡頭,在兩道封閉的石門前停下腳步。
老龍跟着走了過來,旁邊還有一位抓耳撓腮的虎頭。
林一併未答話,而是兩眼中幻瞳閃爍。少頃,他揮動雙手,瞬間已撤去了石門上的禁制。
有人緩緩出聲道:“林老弟……”
有人意外道:“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