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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海中一處尋常的小島,被稱之爲‘襜礁’。其細長的島身不過兩三裡,遠遠看去倒像是一件衣衫丟在了海面上。
定海有萬千的大小島嶼,如襜礁這般的小島更是數不勝數,大都是無人居住的荒島。可此時,這個不顯眼的小島上卻出現兩個人影。
這是兩個身着青袍的煉氣修士,正在一片平坦的沙灘上忙活着。
兩人皆是二三十歲的年紀,一身材略高者被稱作師兄,有煉氣八層的修爲;另一體態偏瘦者的師弟修爲略低,爲煉氣六層。
師弟從島上尋了些枯枝,在沙灘上生起了一小堆篝火。他不忘掏出一些裝着油鹽之物的瓶瓶罐罐擺在一旁,並挽起了袖子,擺開了架勢;師兄則是溜至海邊,隨手拋出一根繩子般的東西從海水裡串起幾條海魚來。
不一會兒,烤魚的香味就隨着海風飄散開了。
“將我兄弟扔在這荒島上,師門的長輩們怎忍心啊!嘖嘖,難得我等有打魚的手段,這日子過得倒也悠閒。師兄嚐嚐這魚的味道如何……”師弟吃着烤魚,嘴裡還不願閒着。
師兄摸出了一個酒罈子,將其晃了晃,惹得師弟兩眼放光。他自得地一笑,說道:“幸虧我上次回家的時候買了幾壇酒帶上,呵呵!”
“嘿嘿!我就知道跟着師兄不吃虧,來,來,滿上一碗……”師弟不失時機地從乾坤袋中摸出一隻陶碗伸了過去。師兄有些不滿的說道:“你身上盡是些鍋碗瓢盆的東西……”說着,他還是爲其倒了碗酒。
師弟端起碗美美喝了一口,這才笑道:“俗語有云,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我等久居海上又怎肯虧欠了自己呢!若非師弟我隨身帶着這些東西,師兄你口中的烤魚可就沒這般的美味了……”他指着地上幾個小巧的罐子,分說道:“這是碧瑤島上特製的海鹽,有瑤草的香味與靈氣;這是碧蠔與水芝一起煉製的精油,烤魚的時候淋上一兩滴,嘖嘖……”
聽師弟如此一說,師兄覺得這烤魚的味道還真是不錯,放下手中的酒罈子,呵呵笑道:“我去海中再捉幾條魚來……”
師弟連連點頭稱是,趁機拾起酒罈子又爲自己滿上了碗酒,已是滿臉的笑容。
幾步走至海邊,師兄拋出那根纖細的‘繩子’,一丈、兩丈……五丈,去若蛟龍,倏忽沒入海水中不見了。神識中,有十幾條海魚被‘繩子’串成了一串。他呵呵一樂便伸手一招,卻見舒緩的海浪忽被劈開兩半,一個人影踏波而出……
突見異狀,師兄驚訝之際,連退了兩步,瞪大了眼睛。
那喝酒的師弟同樣是錯愕的模樣,卻突然想起了什麼,忙扔掉酒碗,手上已多出一塊玉符。可不待將其祭出,便覺得渾身一緊,手足已動彈不得,而那傳音符已脫手而去。他驚駭之中望去,一個身着灰袍的年輕人已來到近前,手上還拎着一串海魚。而師兄已嚇得面無人色,卻呆立原地不敢挪足,顯然是受人所制。
來者將傳音符看了下,便隨手捏碎,自語道:“玄天門修士來犯,速援……?”其轉而看向師兄弟二人,問道:“你怎知曉我是玄天門的人?”而這人又看向篝火上的烤魚,讚道:“好香……”
未見人家動手,自己便沒了還手之力,更有強大的威勢使人無從抗拒。師兄弟面面相覷,知道是遇到了高人。
“冒犯了前輩,還請饒命啊!”師弟見機的快,忙出聲求饒,無奈坐在地上動彈不了,只能連連點頭,一臉的可憐樣。師兄亦是陪着小心說道:“晚輩二人乃是定海宗弟子,受師門所遣於此處駐守,還望前輩大人大量……”
將這兄弟二人打量了下,灰袍年輕人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轉而四顧之際,其眸子裡精芒閃爍。少頃,他轉過身來袖袍輕輕甩動,將海魚扔在了篝火旁,衝那身子偏廋些的煉氣弟子說道:“烤魚的手藝不錯,不妨繼續呀……”
見這位海中冒出來的前輩並無惡意且話語溫和,師兄弟心頭的忐忑稍安。忽又察覺到了手腳沒了束縛,二人來不及緩口氣,忙躬身施禮,口稱拜見前輩。個高的師兄自稱夏安,偏瘦的師弟自稱爲府萬順,均爲定海宗的外門巡海弟子。
“這位前輩,您老人家……真的放過我兄弟二人了?”府萬順還有點不放心,眼巴巴地問道。心想着,可別烤完了魚就被人殺了填海!師兄夏安正要去收拾海魚,聞聲嚇了一跳。他忙又跑了回來,老老實實躬下身子。
“不動妄念,不招橫禍……”年輕人輕聲說了一句,便撩起衣襬自顧坐了下來,擡手取下腰間的一個小葫蘆,昂首喝了一口酒。見師兄弟倆還傻站着,他又眉梢一挑,說道:“烤魚,飲酒,道出你等知曉的一切……”
二人恍悟,拾起海魚便忙碌了起來。而這年輕人卻是暗暗搖了搖頭,再次舉起了手裡的葫蘆,神色中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謹慎。
年輕人正是林一,於地下躲了幾日養足了精神後,察覺到了數百里外的這個小島上有人,看其衣着服飾像是定海宗的弟子。而定海宗所在的碧瑤島距此甚遠,這兩個煉氣弟子的來歷又是什麼?
前往無定海,或者去尋玄天上人的遺骸所在,定海宗所屬的這片海域則爲必經之地。如若不然,則要繞個大彎子,怕是要多走個數十萬裡的海路了。而公冶幹是否追了過來,前方又是怎樣一番情形皆無從知曉。這兩個定海宗的弟子身上,說不定可以探聽些消息。如此這般,林一便施展‘避水訣’潛了過來。
焦黃的烤魚透着誘人的香氣,味道着實鮮美!嚐了條魚之後,林一擺擺手示意兩個定海宗的弟子不必過於殷勤,又拿出一罈酒來,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這酒送與你二人……”
見這位年輕的前輩如此的平易近人,師兄弟漸漸沒了拘謹。不待對方動問,便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與差遣。
“據師門長輩交代,有玄天門的高手在定海出現,來意不明。故此,宗主傳下令來,命我碧瑤島上的弟子盡數而出,於各個海島上駐守,只待發現外來修士的蹤跡及時上報……”說着,府萬順抱着酒罈子來了一口。夏安跟着說道:“我定海宗偏守一隅,向來不過問大夏仙門中事,聽說有黑山宗的高人來訪,於是……”
“小時候聽族中老人說過,善飲者無大惡!前輩是好人……”喝着酒,恭維着,府萬順又道:“我師兄弟二人不過是聽命行事,纔不管他什麼黑山宗、玄天門呢,嘿嘿!”
夏安附和道:“被師門長輩扔在此處,要呆足了一月纔有人送吃食來,可我二人祖輩便是打漁出身,守着海島尚不至於餓着……”
“師兄的鯊筋用來捉魚最爲合適不過,嘿嘿!”府萬順有酒喝,沒了性命之憂,便樂個不停,渾然忘卻了身邊還有一位深不可測的高人。
身爲宗門的練氣弟子,知道的事情不多,自身亦沒什麼好隱瞞的,這師兄弟你一言我一語,便道出了各自所知曉的一切……
聽這師兄弟說話,林一暗自忖思。由此往北、往東的這片海域中,大大小小的島嶼上皆有修士駐守。定海宗如此的興師動衆,想必是受了黑山宗高人的指使。在紅雲宮的甘雨夫人以及後來者被困之後,公冶幹姍姍來遲的真正原由,便是其本人不在‘困龍谷’,而真正的去向不難猜測!
記得在雷鳴谷的時候,曾聽說過玄天門兵分兩路,其中的一路人馬便是往東去了。如此想來,這些人是來到了定海,才使得公冶幹不得不有所防備,並聯手定海宗嚴防以待。
公冶幹志在仙門之爭,還是有其他什麼用意,無從猜測。可玄天門此舉的用意又是什麼?
是了,千年以來,玄天門的修士曾遍尋海內外而一無所得,卻於自己的口中得知玄天上人遺骸的真實存在。故而,上一回丹陽上雲臺之約,只是樂成子的一個緩兵之計。穩住自己之後,他們便遣人去海中尋覓。而自己當時還躲在天璣峰上樂哉悠哉,若不是走了一趟‘困龍谷’,只怕如今還矇在鼓裡。
不過,玄天門如此的大動干戈,只是爲了迎回祖師的遺骸?樂成子說過,水落石出與否,見仁見智……
林一站起身來,極目遠眺。只見碧波浩淼,白雲低垂。恍惚之中,這天地狹小了許多!
衝着碧瑤島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轉而御劍騰空而去。
“咦!竟然是位金丹前輩……真的走了?”目送劍虹遠去,府萬順驚訝了一聲,暗自慶幸不已。
“此處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哪裡有什麼前輩呢?師弟,你看到了什麼……”夏安一把搶過對方的酒罈子,笑着又說:“有修士途徑此處不足爲奇,飛來了,又飛走了……”
府萬順怔了下,隨即眨巴着眼睛嘿嘿笑道:“正如師兄所言,只有海鳥來了又去,哪裡有什麼修士……別搶我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