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醫生在進去之後,我看見他小聲詢問了一下旁邊那位摘下口罩的醫生幾句,就戴上了口罩,俯下身檢查起來。
先是按在了他脖子的脈搏上一會,莫醫生很快就拿開了,我隱約能聽到一個吸氣的聲音,估計莫醫生也很驚訝這種速度的脈搏吧。
“一直是這樣?”莫醫生好奇地問道。
旁邊那個醫生愣了一下,莫醫生指了指脖子,他才說道:“不是,剛纔我趕過來的時候還算是正常,但很快就超出了正常運動範圍內的脈搏,到達了現在的樣子。”
莫醫生臉上閃過一絲不妙,皺着眉:“持續多長時間了?”
“三四分鐘了吧。”那醫生估算了一下,說道。
我在門外聽着他們說話,看樣子從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那個男人的脈搏就開始加快了。
聽那醫生說完,莫醫生就摸着下巴皺起眉來了,過了幾秒鐘之後就招呼護士,說道:“鎮靜劑,不能等下去了,這樣他的身體受不了。”
“是。”護士服從地說着,從旁邊托盤裡拿出了一個藥瓶,裡面密封着多半瓶透明無色的液體。
玻璃瓶被護士拿着晃了兩下,有清澈的氣泡浮上來,就被護士用砂輪劃了一下瓶口,輕輕掰開了。
裡面透明的液體不斷被吸取到注射器裡,我盯着裡面十幾毫升的透明液體,忽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好像……好像我也注射過那個東西……
“快。”莫醫生催促了一下。
那護士看起來沒什麼竟然,急忙應了一聲就在其他護士幫助下按住了那人的手臂,臂彎處清晰可見的青色血管有些暴漲,尖細的枕頭馬上就要刺進去了。
卻不想這個時候他掙扎了一下,那護士也是膽小,嚇得叫了一聲,手裡的注射器也掉在了地上,剛好被她給踩壞了。
莫醫生無奈地嘆了口氣,自己動手重複了一遍剛纔護士的流程,看起來異常熟練。
就在注射器刺入那人血管的時候,他竟然長長吸了口氣,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迷茫地看着周圍的環境還有每個人。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些人,或者沒有見過這麼多人,整個人吃驚的表情足足持續了好幾秒鐘。
“薛先生,你不要亂動,我們正在幫你……”旁邊的護士反應過來,急忙安撫他的情緒,而我也這才知道他的姓氏。
似乎是聽到了護士的聲音,他僵硬地轉過頭,死死盯着那個護士看,看的護士有些害怕後退了一步,這纔開口說道:“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咳咳咳——
可能是嗓子太乾了,他說話並不利索,但仍能辨識出整句話,說完就大聲咳嗽起來,下嘴脣從當中裂開一個口子,血已經順着流到了下巴上。
護士見狀就急忙幫他拍背,還用紙巾替他擦掉下巴上的血。
“怎麼這麼多護士,我難道在醫院……我沒死成?!”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含含糊糊地嘀咕着。
都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旁邊的護士也愣了一下,我也愣了一下。
緊接着護士就笑了笑:“當然,我們正在極力幫助你,你要配合我們的治療,薛先生,不過你的家人……”
他驚恐地看着護士:“什麼薛先生,我不是,我叫……”
後面的字還在嗓子眼裡打轉,他整個人就仰面倒了下去,聲音也逐漸消沉下去。
護士見了立刻上去扶住了他,把他重新平整地放在了病牀上。
這時候莫醫生才鬆了口氣,把手裡的注射器放在了旁邊護士手中的托盤上,又按住了他脖子的脈搏上,看了一眼旁邊的儀器,這才鬆了口氣。
“脈搏已經恢復了,等他醒過來的時候通知我。”莫醫生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道。
“好的,那計量估計要明天早晨了。”旁邊醫生也跟着鬆了口氣。
莫醫生點了點頭,就開始拿着紙筆在那裡寫着什麼了,而我盯着屋子裡的這些醫生和護士,不知道那會兒我昏迷的時候,他們是不是也這樣對我來着。
雖然我知道鎮靜劑對人體並不好,但剛纔我已經注意到了,莫醫生在他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第一時間強行注射,而是等待着他和護士對話。
看起來是沒有緩和的趨勢,而且脈搏持續那麼高的話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再加上他醒過來情緒那麼緊張,說了一堆糊里糊塗的話,莫醫生才選擇了繼續注射。
還算稱職,我在心裡頭一次暗讚了一下莫醫生。
等莫醫生出來的時候,我仍舊站在門外,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我:“你還沒走啊。”
“我能去哪,最多就在這個走廊裡溜達一下。”我說着還往屋裡瞄了一眼,看見那人像是熟睡一樣躺在那裡。
莫醫生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順着瞄了一眼就看着我說道:“你們是一個小區的吧,我記得,是不是認識?”
被他問到我就尷尬地說道:“不算是認識,但因爲他們一家三口的事情,我還沒帶到警察局問了一遍話呢。”
“怎麼回事?”莫醫生皺着眉說道。
詳情我也不願意解釋,只是說警方誤會我了云云,莫醫生聽了也就沒那麼好奇,不過還是表示一連失去妻子和孩子很不幸。
等醫生和護士出來了以後,我就被護士攙扶着回到了自己的病房,短時間內想要用溜達的藉口出去是不可能了,只能老實躺在牀上。
回到的時候動靜不小,我完全忘了薇薇還在屋裡,可能是打擾到了她,她迷迷糊糊坐起來看着我:“你怎麼下來溜達了?”
“躺着腰太累了,我就活動活動。”我嘿嘿笑了一下,看樣子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出去過,還以爲我一直在屋裡轉悠呢。
薇薇點了點頭要下來扶着我,我急忙擺手示意她不用:“反正我也溜達累了,就躺會兒,你繼續睡吧。”
見我趟回到了牀上,薇薇也側臥着看我:“我竟然睡了四十多分鐘。”
“不算長,有時候要是很累的話一閉眼睛再睜開都過了一個小時呢。”我打比喻地說道。
薇薇輕輕點頭,看起來還有些困,閉着眼睛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動,應該是沒有睡着,只是在安靜的休息。
我也躺在那裡,雙手放在腦後枕着,因爲我實在不習慣醫院又扁又平的枕頭,總感覺腦袋下面枕着堅實點的東西踏實。
不過回想起來剛纔我在LL04病房門口看到的事情,那個姓薛的男人我只是見過,但全名並不知道。
而且在他醒過來的時候,那種迷茫的狀態我也有過,經歷過了,我就覺得沒什麼稀奇,可他接下來的反應卻讓我大爲吃驚。
他先是掃視了一圈,說那些醫生和護士都沒見過這沒什麼,但在得知自己沒死的時候極爲驚訝,似乎自己本就應該死了一樣。
作爲一個正常的男人,竟然對自己老婆孩子問都不問,在護士說起這個事情的時候,他竟然說自己不姓薛,還要說出自己的另外一個名字……
奇怪了,腦子撞壞了?
我心裡就在納悶兒,那個姓薛的男人頭上的確纏了紗布,但應該沒有嚴重到很誇張,又不是直接被車撞倒了腦袋。
昏迷了一個半月我都沒怎麼樣,他這才昏迷了幾天而已,可我總感覺他那種迷茫的感覺,我也體會過,就好像是……
對周圍的質疑!
對,就是這種感覺,當時我在昏迷的時候也有過這種感覺,雖然記不得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這種感覺才促使我醒過來。
而現在他那種迷茫正是這種質疑,對周圍一切的質疑,他那種感覺是怎麼來的?之前我見他的時候好好的啊。
這時候薇薇忽然開口說道:“喂,你一直盯着天花板想什麼呢?”
我被她這一下給嚇了一跳,扭頭看着她,長長鬆了口氣才說道:“你忽然說話嚇了我一跳,要不要這麼嚇人?”
“我都盯着你看了好幾分鐘,一動不動跟傻子似的。”薇薇說着的時候認不出,抿嘴笑了出來,又急忙用手掩住了。
“我在想事情。”我故作神秘地說道。
果然薇薇跟平時一樣,每當我故意這麼說的時候,她總會白我一眼,認爲我沒有什麼正經的話,也不理我。
薇薇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拎起挎包對我說道:“你別亂跑,我去樓下的飯店炒幾個小菜,晚上陪你吃完我再回去。”
“不陪我了?”這讓我有些意外。
沒想到薇薇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怎麼了?還離不開人了啊。”
我恍然大悟地哼了一聲,原來她是故意逗我的,我竟然沒有發現,似乎從我住院以來,薇薇都是陪在我旁邊的,比我老媽還要勤快,這要是被髮到網絡上面,簡直就是現實版逆襲白富美女神的最好例子。
“去吧,別去太久。”我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麼,下意識就囑咐了她一句。
薇薇點了點頭出去,卻又折返回來囑咐道:“別亂跑,尤其是別亂串門給別人添麻煩。”
我應了一聲,卻總感覺薇薇知道些什麼,是不是我之前出去她就已經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