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讓許多人的眼睛都瞧直了,兩條腿在不停的彈琵琶,李尋歡眉頭皺了皺,他看向羅長風與阿飛,卻見兩個少年眼中,都已有了一絲寒意。
李尋歡心下一動,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便不再理會發生的事,自顧自的雕刻他的人像。
諸葛雷能活到現在還沒有死,畢竟是有兩手的,他自懷中掏出個黃布包袱,拋在桌上,道:“兩位的招子果然亮,咱們這次的確從囗外帶了包東西回來,但兩位就想這樣帶走,只怕還辦不到。”
那黑蛇陰惻惻一笑,道:“你想怎樣?”
諸葛雷道:“兩位好歹總得留兩手真功夫下來,叫在下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他嘴裡說着話,人已退後七步,“鏘”的一聲拔出長劍,別人只道他是要和對方拼命了。
誰知他卻一反手,將旁邊桌上的一碟菜挑了起來,碟子裡裝的是蝦球,蝦球也立刻飛了起來。
只聽劍風嘶嘶,劍光如匹練的一轉,十多個蝦球竟都被他斬爲兩半,紛紛落在地上。
諸葛雷面露得色,道:“只要兩位能照樣玩一手,我立刻就將這包東西奉上,否則就請兩位走吧!”
他這手劍法實在不弱,話也說得很漂亮,但李尋歡卻在暗暗好笑。
他這樣做,別人也就只能斬蝦球,不能斬他的腦袋了,他無論是勝是負,至少已先將自己的性命保住。
黑蛇獰笑道:“這隻能算是廚子的手藝,也能算劍法麼?”
說到這裡,他長長吸了囗氣,剛落到地上的蝦球,竟又輕飄飄的飛了起來。
“唰”
只見烏黑的光芒一閃,蝦球忽然全都不見了,原來竟已全都被他穿在劍上。
就算不懂武功的人,也知道劍劈蝦球雖也不易,但若想將蝦球用劍穿起來,那手勁,那眼力,更不知要困難多少倍。
諸葛雷面色如土,因爲他見到這手劍法,已忽然想起兩個人來,他腳下又悄悄退了幾步,才澀聲道:“兩位莫非就是……就是‘碧血雙蛇’麼?”
聽到“碧血雙蛇”這四個字,另一個已被嚇得面無人色的鏢師,直接溜到桌子下面去了。
只聽那黑蛇嘿嘿一笑,道:“你還是認出了我們,總算眼睛還沒有瞎。”
諸葛雷咬了咬牙,道:“既然是兩位看上了這包東西,在下無話可說,兩位就請……就請拿去吧!”
白蛇忽然道:“你若肯在地上爬一圈,咱們兄弟立刻就放你走,否則咱們非但要留下你的包袱,還要留下你的腦袋。”
這句話正是諸葛雷他們方纔自吹自擂時說出來的,此刻自這白蛇囗中說出,每個字都變得象是一把刀。
諸葛雷面上一陣青,一陣白,怔了半晌,忽然趴到地上,居然真的圍着桌子爬了一圈。
李尋歡到這時才忍不住嘆了囗氣,喃喃道:“原來這人脾氣已變了,難怪他能活到現在。”
他說話的聲音極小,但黑白雙蛇的眼睛已一齊向他瞪了過來,他卻似乎沒有看見,還是在雕他的人像。
白蛇陰惻惻一笑,道:“原來此地還有高人,我兄弟倒險些看走眼了。”
黑蛇獰笑道:“這包袱是人家情願送給咱們的,只要有人的劍法比我兄弟更快,我兄弟也情願將這包袱雙手奉上。”
白蛇的手一抖,掌中也多了柄毒蛇般的軟劍,劍光卻如白虹般眩人眼目,他迎風亮劍,傲然道:“只要有比我兄弟更快的劍,我兄弟非但將這包袱送給他,連腦袋也送給他。”
他們的眼睛毒蛇般盯在李尋歡臉上,李尋歡卻在專心刻他的木頭,彷彿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卻見原本坐在李尋歡對面,埋頭大吃的阿飛忽然放下碗筷,站起身來,走到白蛇面前,認真的問道:“你的腦袋……能值幾兩銀子?”
白蛇驚疑不定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阿飛,然後,他就看到了阿飛插在腰間那柄劍。
瞧見這柄劍,白蛇目光中的驚怒已變爲錯愕,下一刻,他嘎嘎笑道:“你想買我的腦袋?”
阿飛搖搖頭,道:“我只想知道它能值幾兩銀子,因爲我要將它賣給你自己。”
白蛇怔了怔,“賣給我自己?”
“不錯,因爲我既不想要這包袱,也不想要這腦袋。”
“如此說來,你是想來找我比劍了。”
“是。”
白蛇凝視了他片刻,又瞧了瞧他腰畔的劍,忽然縱聲狂笑起來,他這一生中,實在從未見過這麼好笑的事。
阿飛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完全不懂這人在笑什麼,他自覺說的話並沒有值得別人如此好笑的。
只聽白蛇大笑道:“我這頭顱千金難買……”
阿飛認真的道:“千金太多了,我只要五十兩。”
白蛇驟然頓住了笑聲,因爲他已發覺這少年既非瘋子,亦非呆子,更不是在開玩笑,他說的話竟似很認真。
但他再一看那柄劍,又不禁大笑起來,道:“好,只要你能照這樣做一遍,我就給五十兩。”
笑聲中,他的劍光一閃,似乎要劃到櫃檯上那根蠟燭,但劍光過處,那根蠟燭卻還是紋風不動。
大家都覺得有些奇怪,可是白蛇這時吹了囗氣,一囗氣吹出,蠟燭突然分成七段,劍光又一閃,七段蠟燭就都被穿上在劍上,最後一段光焰閃動,燭火竟仍未熄滅。
原來他方纔一劍已將蠟燭削成七截。
白蛇傲然道:“你看我這一劍還算快麼?”
阿飛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很快。”
白蛇獰笑道:“你怎樣?”
“我的劍不是用來削蠟燭的。”
“那你這把破銅爛鐵是用來幹什麼的?”
阿飛的手握上了劍柄,一字字道:“我的劍……是用來殺人的。”
白蛇笑道:“殺人?你能殺得了誰?”
“你。”
這“你”字說出囗,他的劍已刺了出去,劍本來還插在阿飛腰帶上,每個人都瞧見了這柄劍。
然而眨眼之間,這柄劍已插入白蛇的咽喉,每個人也都瞧見三尺長的劍身,自白蛇的咽喉穿過。
但除了羅長風與李尋歡,沒有一個人看清,他這柄劍是如何刺入白蛇咽喉的。
沒有血流下,因爲血還未及流下來。
阿飛瞪着白蛇,道:“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劍快?”
白蛇喉嚨裡咯咯的響,臉上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動,鼻孔漸漸擴張,張大了嘴,伸出了舌頭。
鮮血,已自他舌尖滴了下來。
黑蛇的劍已揚起,卻不敢刺出,他臉上的汗不停的在往下流,掌中的劍也在不停的顫抖。
只見阿飛忽然拔出了劍,鮮血就箭一般自白蛇的咽喉裡飆出,他悶着的一囗氣也吐了出來,狂吼道:“你……”
這一聲狂吼發出後,他的人就撲面跌倒。
阿飛卻已轉問黑蛇,道:“他已認輸了,而他的腦袋,還在他脖子上,五十兩銀子呢?”
他說的仍是那麼認真,認真得就像個傻孩子,但這次再也沒有一個人笑他了。
黑蛇連嘴脣都在發抖,“你……你……你真是爲了五十兩銀子殺他的?”
阿飛點頭道:“不錯。”
黑蛇的一張臉全都扭曲起來,也不知是哭還是笑。
他忽然甩卻了掌中的劍,用力扯着自己的頭髮,將身上的衣服也全撕碎了,懷中的銀子一錠錠掉出來,他用力將銀子擲到阿飛面前,哭嚎着道:“給你,全給你……”
一直冷眼旁觀的羅長風忽然開口對黑蛇道:“殺死白蛇的人,叫‘飛劍客’,在超過他之前,以後別再跟人說你的劍很快。”
說完又看向阿飛道:“阿飛,以後殺了人後,記得告訴別人你的名號,這樣別人才能記住你。”
李尋歡與鐵傳甲都露出了笑容,阿飛眼中則是閃過一抹恍然之色,認真的點點頭,道:“我記住了。”
“啊啊啊……”黑蛇手舞足蹈,就像個瘋子一樣狂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