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的早上,世上只怕再也不會有比菜市場人更多、更熱鬧的地方了。
這裡有抱着孩子的婦人,帶着柺杖的老嫗,滿身油膩的廚子,滿頭刨花油香氣的俏丫頭……
各式各樣不同的人,都提着菜籃子在羅長風與阿飛身旁擠來擠去,和賣菜的村婦、賣肉的屠夫爲了一文錢爭得面紅耳赤。
空氣中充滿了魚肉的腥氣、炸油條的油煙氣、大白菜的泥土氣,還有雞鴨身上發出的騷臭氣。
這各種氣味融合起來,便形成了人世間最爲獨特的“人間煙火氣”。
菜市場是最複雜的地方,在這裡,你可以看到人間百態,這裡什麼人都有,包括一些十分古老的職業。
便如此時羅長風注意到的,一個以幾根靈活萬分的手指,輕描淡寫,不動聲色將別人腰間錢袋解下來的青年漢子。
原本羅長風不是那種喜歡多管閒事的人,尤其是這種狗屁倒竈的事。
但這裡是古龍的世界,各種有名有姓有故事的人物,可能出現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完全沒有規律。
而羅長風想要增加劇情改變度,他就得多多管閒事,最好是什麼閒事都管上一管。
所以他看到這一幕,就放下肩上的擔子,走到路中間,伸手攔住了那名,摸了別人錢袋,正垂首快步前行的青年漢子。
阿飛詫異的看了羅長風一眼,也放下擔子,走了過去。
“好狗不擋道,讓開。”那漢子見自己被一個少年擋住去路,立馬瞪眼喝道。
羅長風眼中寒光一閃,冷聲道:“不是你的東西,最好不要碰,交出來。”
那漢子臉色一變,看了看羅長風與阿飛,見他們腰間都彆着劍,原本還有幾分心下惴惴。
可羅長風的劍以狼皮包裹,他看不清究竟,但阿飛的劍他看了個斟酌,頓時放下心來。
在他看來,這估計就是兩個剛出茅廬,想學人家行俠仗義的無知少年。
漢子眼中兇光一閃,對着四周瞟了幾眼,似乎對什麼人使了幾個眼色,隨即便有四五個痞裡痞氣的漢子圍了過來。
“小子,江湖險惡,我勸你們最好不要多管閒事,否則,是會吃虧的。”那漢子臉上露出一個陰沉的笑意,不動聲色的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小聲道。
說完對圍上來的幾人擺了擺頭,便要繞過羅長風與阿飛離去。
羅長風不再多言,右手陡然抓住那漢子的肩膀,五指一緊,只聽得咔嚓一聲,那漢子的肩膀已然被抓裂。
“啊……”
那漢子發出一聲高亢的痛呼,頓時嚇了周圍人一跳,紛紛避開他們這個小圈子。
那漢子的五名同伴見狀頓時大怒,一人喝道:“兔崽子找死。”
說完亦自懷裡掏出匕首,對着羅長風衝了過來,羅長風右臂發力,對着衝上來的其中一人一甩。
那漢子立馬騰空而起,向着那人撞了上去。
“嘭”
“哎喲……”
見羅長風動手,阿飛也不遲疑,擡腿一腳,踹在一人胸膛,將之踹得翻倒在地,半晌爬不起來。
這些只是幾個普通地痞而已,連讓他們出劍的資格都沒有,兩人三拳兩腳,便將六人全部放翻在地。
菜市場這地界,時常便會發生打架鬥毆之事,來此買菜的人早已是習以爲常。
加上又沒出人命,衆人便紛紛強勢圍觀,有人認出了捱揍的幾個人,正是附近的地痞蟊賊,頓時是幸災樂禍,這幾個禍害總算是遇上硬茬子了。
羅長風兩人打翻六人後,走到那漢子身側蹲下身,此時他右肩骨裂,左臂脫臼,已然是毫無反抗之力。
羅長風徑自探手到他懷中,取出了一個葛布錢袋,向着圍觀人羣中,一名疾裝勁服,作江湖豪客打扮的中年男子行去。
那中年男子正自詫異,不知這身手不錯的少年爲何對自己走來,卻見那少年擡起手來,手掌一展,露出了一個葛布錢袋。
“你的錢袋丟了。”羅長風聲音淡然的道。
那中年男子神色一愕,趕忙低頭,查看腰帶,果然,腰間的錢袋已消失無蹤。
此時他哪裡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又是慚愧又是感激的對羅長風抱拳道:“多謝小兄弟仗義出手,慚愧,在下習武二十餘年,沒想到今日竟被小小蟊賊給摸了錢袋,這還真是……”
羅長風將錢袋遞到他面前,道:“閣下無須介懷,那蟊賊功夫雖然一塌糊塗,但他那手妙手空空卻練得十分精熟。”
“加之菜場人多嘈雜,疏忽大意之下着了道也不足爲奇。”
男子聞言欣然頷首,接過了自己的錢袋,羅長風給他臺階下的行爲,令他大有好感。
他打開了錢袋,裡面有十數兩銀子,一個五兩的銀錠,幾個一兩銀錠,其他都是一些散碎銀子,還有十數枚銅錢。
他略一沉吟,便伸手取出了那五兩的銀錠,遞到羅長風面前,道:“今日多虧了小兄弟,使在下免受損失,這是一點小小心意,還請小兄弟笑納。”
羅長風看也不看那錠銀子,淡淡道:“我出手只是因爲看到了不平事,並非爲了你的酬謝,告辭。”
說完轉身便走,毫不拖泥帶水。
男子見此暗道慚愧,別人急公好義,抱打不平,自己如此行徑,反倒是盡顯小家子氣,落了下乘。
而且這少年年紀輕輕,出手之間便儼然一副大家風範,又有一副俠義心腸,只需給他一些時間,定然是前途無量。
想到此,男子起了結交之心,忙將錢袋塞入懷中,叫住了羅長風:“小兄弟請留步。”
羅長風頓住腳步,轉回身道:“閣下還有何見教?”
“不敢。”男子上前兩步,抱拳道:“小兄弟抱打不平,本是俠義心腸,在下以銀錢酬之,反而有負小兄弟之俠義,實是不該。”
“在下邊浩,生平最喜結交豪傑英俠,無論怎麼說,小兄弟終究是幫了在下的忙,還請小兄弟給在下一個聊表謝意的機會。”
“不如,在下今晚在大觀樓做東,請二位喝一杯,大家交個朋友,如何?”
羅長風與阿飛對視了一眼,隨即看向邊浩,道:“既如此,我兄弟二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邊浩興高采烈的轉身離去,羅長風與阿飛則是重新挑起擔子,繼續前行,至於那些痞子,早在羅長風與邊浩說話時,就已經互相攙扶着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