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睿記得,曾幾何時,他面對德魯伊戰職時,想的是靈活一些、適當投入、小心觀察,方便下車的思路。
可惜形勢比人強,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高額押注、甚至孤注一擲。
現在才發現,這條路與他理念不合。
最讓他感到心煩的是,超凡戰職不比普通職業。
大部分人都沒能從事年少時所希望從事的職業,很多人進入社會後,所幹的工作跟當初在校時所學專業沒多大瓜葛。
可那又怎樣?
這就是現實的骨感之處,這就是生活。
爲了生計,不滿意也得做,還得想辦法做好。
但總的來說,雖然理想跟現實有着巨大差距,卻也能做,至少能混。
聖法一系卻是不同,信則有、則靈,不信……
趙文睿已經充分意識到他現在全靠刻意討好自然,才維持狀態不跌這一事實。
所謂的刻意討好,就是刷仇恨值、淨化邪穢之地,以及植樹造林。
其中,植樹造林所帶來的回報是最低的。因爲這個世界不似地球那般、人口已然多的嚴重影響生態平衡。
信仰不足,勤勞來補,充當一個對自然有益的工具,自然也寬容的允許他這個不怎麼虔誠的神職人員繼續享受神職人員的待遇。
不過,想要再進步,那就難比登天。
或者換另外一個說法,晉升到16級,趙文睿發現自己陷入了瓶頸。再想升級,信仰方面已然不似之前那般好糊弄,己心必須向天心靠攏,才能更進一步,這是硬性要求,拒絕討價還價。
問題出現了,但趙文睿確實不想去解決。
想一想都頭大。
在羣山中過了半個月茹毛飲血的日子後,趙文睿終究還是選擇了向西南方的尤頓公國進發。
尤頓是卡廷和拜博薩之間的緩衝區,經濟較之霍爾頓地區還落後,一度是流民、盜匪、罪犯聚集的化外之地。
無論是卡廷,又或拜博薩,都對那裡沒興趣。但名義上,那裡是雙方共有的。
然後有那麼一天,拜博薩的國王派使節就土地歸屬提出建議,表示爲了安置一位王室繼承人,打算建立尤頓公國,願意出一筆錢,將屬於卡廷的那一部分買下來。
卡廷國王趁機漫天要價,最終以溢價50%的價格,賣了那片土地。
當時,卡廷王國上下,都覺得這筆生意挺划算。
畢竟那片不毛之地除了貧瘠、缺乏基礎建設,還有着人口匱乏的致命短板,有點人,要麼是刁民,要麼是廢民,只會成爲領主的累贅,而沒辦法創造價值。
直到聽聞尤頓中南部發現了大型煤礦。
當時卡廷王國的權貴們還能用基建差、投入多,挖掘運輸成本高,回本慢等理由自解心寬。
結果隔了兩年,聽聞尤頓髮型了品質很不錯的銅礦。就在原本屬於卡廷的區域。這下王國上下就真的有點吃味了。
再然後,銅礦的伴生礦居然是金礦,然後發現了金礦礦脈。
頓時,卡廷權貴中,大罵拜博薩國王因纖小人的跳出來一片,民間也以‘別人家學霸兒子’的眼光看待跟貧瘠的霍爾頓緊鄰的尤頓。
最終雙方爲此掐了一架,雙方半斤八兩,拜博薩一方看起來更慘些,但雙方都沒心思繼續讓戰爭擴大化,於是坐到了談判桌上。
談判的結果是,拜博薩給卡廷補一筆土地出讓費。另外,尤頓如果再發現新的礦藏,卡廷佔40%。
這就造成了一個特殊的現實情況,尤頓土地上,有着相當多的卡廷人,並且卡廷對尤頓的資源勘探,比拜博薩人更上心。
黑根腳的當地人,居心叵測的外來者,構成了尤頓混亂的社會環境。
趙文睿聽聞,除了兩個礦區,以及一座首府,面積比霍爾頓還略大一些,面積超過10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的其他人類城鎮村寨,都沒什麼秩序可言。
趙文睿覺得,這種混亂之地,恰恰是他的理想去處。
他通過陰影位面,徑直越過一些邊境村寨,出現在較爲中心的一處城鎮,河灣地。
顧名思義,這裡是一處河灣。
原本只是一個靠水吃水的聚落,但因爲煤礦借用大河豐富的水資源,運送產出,故而河灣地成爲一處中轉站而漸漸發展爲城鎮。
不同於卡廷王國霍爾頓地區的河間城那條大河,河灣地的河,深度一般,寬度相較3公里的河間城大河,就差的更多,並且水流在這裡轉個大彎,水勢緩慢,因此冬日是結冰的。
趙文睿就是直接橫穿結冰的大河,進入了河灣地。
與霍爾頓地區哪怕是村子也不惜靡費工本,築牆結寨不同,尤頓的大部分城鎮都沒有鎮牆或寨牆。
此間的人們也同樣受異怪侵擾,但他們靠彪悍的民風來應對。
當然,在趙文睿的眼中,真相就是缺乏秩序規矩、也沒有讓衆人信服的首領,大家都自私自利、不肯付出,那麼就各安天命、自負盈虧。
“既然如此,何必比鄰而居?”
這個問題,趙文睿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因爲這裡的人,至少有很大的一部分,是抱着‘無事佔便宜、有事死道友’的心態,羣居於此的。
具體是由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展現的。
當時他剛進鎮子不久,正在尋找酒吧+飯店+旅舍的三合一設施。
按照他了解的相關情報,這樣規模的鎮子,也就能養活起一家這類產業。最多根據實際情況,再添一家功能相對單一的設施,他估計會是另一間能提供些簡單餐食的酒吧。
所以找設施的辦法很簡單,行到全鎮最好的路段,順着路走,多半就能有收穫。
結果剛上主路,就見到個賣慘的,是個小女孩,蓬頭垢面、衣衫破爛單薄,小眼神兒很無辜。
趙文睿知道這小女孩是不到2分鐘前才從屋子裡出來的,很可能就是在針對他。作爲一名大德魯伊,他能感受到半徑約300米內的生命氣息,所以雖然有建築遮擋視線,但小女孩的動作瞞不過他的眼睛。
更何況如今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寒風嘶嚎、碎雪飄飛,地上的積雪即便是無人踩踏的地方,都被凍出一層硬殼,潮寒之氣上返,愈發的刺骨三分,這種天候守着火堆都未必能覺得暖,非主要道路上好半天都看不到一個鬼,居然有人乞討,這如果不是針對性的,就是正巧傻了一個在作死。
不過小女孩營養不良卻是做不得假,以趙文睿的判斷,就她那般身子骨,能活過今冬,也會落下暗傷,明凍幾乎是必掛的。
出於廉價的同情,以及自我優越感的展現、虛榮心的滿足,關鍵是他有,所以趙文睿決定爲對方的本色表演埋單——施捨了一塊兒巴掌大的肉乾兒。
這是經他處理過的魔獸肉,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也能吃而不會中毒。並且有些超凡效果,比如營養價值高、飽腹感強,對身體能產生超越尋常食物的特別滋養等等。
而且他琢磨着,像這種情況,給食物是最實惠的,若是給錢,小女孩最終多半落不下實惠。
事實證明他想少了,小女孩倒是抱着有些微微發冷的肉乾啃了兩口,但也就是兩口,就有大人飛撲出來,從小女孩手中一把搶過肉乾,大口的吃。
說實話,那一刻,趙文睿險些就給那個大人來下狠的。
不過看清對方是個女人,並且同樣破衣爛衫、面露飢寒交迫之色,關鍵是其樣貌跟小女孩明顯有幾分相似,就沒動手。
他意識到這應該是小女孩的直系親人,雖然這搶食的一幕挺噁心,但稍微細想,就能想明白,尋常時候,這女人應該還是多少負起了養育的責任的,因爲以這小女孩的年歲,僅靠自己,哪怕是跟野狗爭食,也是活不下去的。
在地球現代的大城市,流浪漢勤快點翻翻垃圾桶,吃穿用度基本就能解決。當然得有個好胃,以及承擔體質暗損的代價。
可在這個世界,奴衆整日辛勞,都飢一頓飽一頓,鮮有人浪費食物,更別說現在這種基本沒辦法進行戶外勞作、卻需要比其他季節更多的食物以獲取養分熱量抵抗嚴寒的時段。
所以他覺得這對母女背後大約是有些悲傷而又沉重的故事的,但他並沒有興趣去進一步瞭解。
在這個世界,可憐人太多了,他不準備養,也養不起,那就索性不去深瞭解,省得讓對方誤會,剛獲得一點希望,緊接着又失望,而他也被搞的心情不好。
於是,他又摸出塊肉乾兒扔給那小女孩。
少兩塊兒肉乾於他而言不算是負擔,卻能幫助這對母女頂三四天的飢,以他對天候的專業判斷,這股寒流,就在這一兩日內會過去,到時就能去戶外找些活兒幹,能不能養活自己熬過冬天,就看她們自己了。
趙文睿以爲這段小插曲到這裡就算結束了。
沒想到這卻是個開始。
沒走出一百米,左近就殺出一些老老少少,一個兩個都向他伸出手,也不說話,而是通過表情和肢體語言,透出一股子死乞白賴、衆勢洶洶的味道。
趙文睿心情隨之大壞。
必須說,作爲一個成長在信息時代的地球人,類似眼前的這種情況,即便沒有親歷過也聽說過。
無非就是看人下菜碟,人多勢衆、欺負心善的過路客。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可不單純是一句跟‘總有刁民想害朕’關聯的、諷刺階級壓迫、雙標準什麼的網絡用語,它還可以是羣體夥同、蠻昧無法,綁架脅迫、謀財害命的車匪路霸黑村黑店等惡行的描述句。
所以,比眼前的情況更惡劣的行爲,趙文睿也是有心理準備的,他不氣這個。
他氣的是這裡的人的表現,不符合邏輯。或者說,不符合他的相關推算。
在他看來,這河灣地在尤頓地區好歹也是個有名有姓的地方,不敢說一線,次一級的標準卻絕對是夠的着的。
而且它的主要業務,就是物流運輸,算是個水陸碼頭,物資中轉和集散地。
這樣的一個城鎮,咋能搞出眼前這種事呢?
壞了口碑,誰還從這裡走貨?
靠着洗劫謀害單獨的外來者能發家致富?怕是連吃口飽飯都難吧?就算有閒暇時客串強盜匪徒的‘淳樸’風俗,也應該知曉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吧?哪怕天太冷,在鎮子周圍的道路上打劫他都能理解,可在鎮子裡就明目張膽的搞類似的一套,他就想不通了。
“是我情商不足,不接地氣?還是你們智商堪憂,腦裡有包?”
撇開吐槽,趙文睿本身對這類狀況並不怵。他又不是什麼掃地不傷螻蟻命的聖母,況且對付這類人他也有經驗。
野性之威,“嗬!”
隨着一聲短促有力的低喝,趙文睿將德魯伊的野性面貌不完全(完全的還需要配合變身)展示了出來。
即便沒有加持殺戮意圖,陰影之龍的威勢仍舊不是尋常人所能承受的,圍住他的人們尖叫着四下逃竄,還有些則摔倒在地,抖個不停,個別不堪的,甚至直接暈死了過去。
陰影之龍並不是龍,而是一團由陰影元素構成的、能夠反映陰影之力特性的、具有食物鏈頂級存在威勢的能量。
趙文睿也是擁有了元素變身能力後,才具備了模仿其威勢的能力。
畢竟是16級英雄超凡戰職的威勢,比不上真龍,但比之叢林霸主魔暴龍,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面對這種如見魔暴龍近身咆哮的勢能侵蝕,僅僅是普通人的刁民們自然是蛇鼠四散,根本沒有勇氣抗衡。
趙文睿嘴角噙着哂笑之意,四下掃視了一圈,哪怕見到幾個模樣悽慘的老弱,心中半分同情也無。
眼前的情況在他看來就應了那句‘福禍無門,惟人自召’的說法。這要換個實力不怎麼樣的獨行客、外鄉人,現在不定被欺負成什麼樣了,那時候,這些彷彿心臟病都被嚇發作的傢伙,又是一副怎樣的嘴臉呢?
他可是對爲老不尊、既陰險歹毒、又臭不要臉很有概念,那是他在黑暗漫威電影宇宙紐約叢林當拾荒者時留下的深刻記憶中的一部分。
不疾不徐的繼續前行,前邊地上有人,也就那麼踩了過去,也不理會是踩了柔軟的胸腹,還是乾瘦的臉。
他相信這很有昭示性的行爲語言,能讓這幫刁民更清晰的領會他的態度。
不過沒走多遠,新的攔路石就出現了,看衣着穿扮,不說多體面,但至少稱得上得體,且披掛齊全,爲首者的頭盔上更是有着一簇雞冠式的紅纓。
氣勢洶洶而來,挺胸疊肚,下巴看人。“你是什麼人?爲什麼仗着有幾分能力就欺負河灣地的貧苦民衆?”爲首者義正言辭的大聲呵斥,同時還抽劍出鞘。
趙文睿笑的露出了森白的牙齒。
“光天化日,城鎮之內,官匪勾結。尤頓公國領的民俗風物還真是出挑,見識了!”
嘴上則道:“套路玩的很嫺熟啊,可惜今天你們運氣不好!”
說到最後,已然是戰意高炙,瞳放幽光,身前空中光影扭曲,一把流轉着黑色幽光的長刀由虛轉實,正好被路過擡手的趙文睿輕鬆握住刀柄,隨即人化一陣狂風,刀如一道黑電,高速劈斬了過去。
“大師饒命!”頭戴紅纓的爲首者瞬間變臉,態度180度大轉彎,直接給跪,乾脆利落的讓趙文睿懷疑這貨至少有萬次以上的操作經驗!
流轉着幽光的黑刀在距離爲首者頭頂不到1釐米的地方停住,紅色的盔纓已經在能量風的吹摧下焦枯化灰,爲首者跪地叩首,畢恭畢敬,姿態到位的讓趙文睿懷疑這貨是日本人穿越的。
其餘幾個跟班也是跪地求饒,不過是單膝跪地,動作也較爲僵硬,一看就是心中不忿。
“跪都跪了,還不自覺的想裝個威武不能屈的比,所以你們永遠是龍套。”趙文睿心中哂笑,目光轉回到爲首者身上。
“大師,這事有隱情,請容我說明!”爲首者頭也不擡,跪舔之姿讓人極度舒適。
“說!”
“領主大人重金招賢納士,請賢者大能入地淵殺龍救人。然而尤頓無信無恥卻又膽大妄爲者極多,近來弄虛作假者極多,領主不堪其擾……”
“閉嘴吧,簡直是胡言亂語,漏洞大把。”趙文睿打斷道:“我隨便說幾條。1,以領主之能,既然肯出重金,還愁沒有渠道請高手助陣?”
“2,就算真有淵龍掠人這事,現在救還來得及?莫非這還是綁票要贖金的戲碼?”
“3,就算領主的真實意圖是僱傭幾個貪財的炮灰,管他是金是石,招攬了來,許諾事後有重酬也就是了,莫非要別人拿命辦事,卻連管住和管幾頓好飯都捨不得?”
“明明就是你藉機‘生財有道’,看勢頭不對,信口胡說,還擺出一副爲君分憂的架勢,無恥又膽大妄爲,說的是你自己吧?我甚至認爲這些匪民將人洗劫一空後,大部分都要孝敬你。”
‘啪啪啪!’
隨着掌聲響起,一名身穿黑色修身錦袍的中年人從街旁的一條小巷中走出。
趙文睿卻知道,2秒鐘之前,那條小巷中還空無一人。
也就是說,這黑袍人是瞬移來的,並且是相當高明的空間術法。
“頭腦清晰,實力強大,可謂智慧剛健!很久沒遇到你這樣的年輕人了。廢話不多說,只要你點頭,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河灣地的新領主,前領主留下的財富、嬌妻美眷,漂亮女兒,隨你取用,怎麼樣?”
“……”趙文睿心說:“你們這些卑鄙的本地人,套路玩的可是有點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