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是種暴烈的力量,遊魂、靈俑對其都十分懼怕,但在賜福堡所在的這片區域,情況有所不同。
黑暗的力量形成連接天地的漩渦。
邪靈和孽物卻感到窒息般的力量抽離感而痛苦欲狂。
這時闖入的卡利珊號,立刻成了發泄的對象。
孽物打開翼膜破損的羽翼,飛上天空,而邪靈則如一條條怪魚,又遊動的方式飛離地面。
升降籃中的幾人顯得非常無助,雖然都是聖教成員,但他們中只有能施展神術的多魯姆,能直面此地的黑暗之物,其他人手中的武器,都是以加持的方式獲得聖能的,很快就會被消耗掉。
孽物圍繞着升降籃極速飛旋,並不是繞圈,而是像拐急彎的車輛,在空中劃出弧度。它們數量衆多,宛如一股湍流,形成的魔法黑風從側面拉扯着升降籃,讓它無法升上去,而是橫向移動,就像一張正在被拉開的弓弦,而升降籃就是箭尾與弓弦接觸的那個點。
“下去!我們下去!”呼嘯的大風中,多魯姆大聲的吼。
第一個做出反應的是歌娜,她以與身形不相符的靈敏,雙手在升降籃的邊緣一抻,身子便從籃筐斜躍而出。然後單手抓着籃筐,身體迴盪,雙腿一下就勾住了魔法繩索,隨後便開始下滑。
第二個是艾莉婕,第三個是巴蘭,多魯姆是最後一個。
當多魯姆用雙腿盤着繩索開始下滑的時候,歌娜已經快落地了。
就在這時,錨定在地上的樁錐被橫向拉扯的黑風,徹底拔出,多魯姆他們立刻出現了向着空中橫移擺盪的趨勢。
艾莉婕他們明白,該下決心了,否則等到他們成了空中擺盪的飄穗,那就晚了。
以最快速度滑落,甚至乾脆藉着甩蕩的力量凌空躍下。
毫無疑問,他們現在的遭遇,比在夜晚向密林地區緊急跳傘還危險,但卻已經是最不壞的選擇。
對於艾莉婕而言,情況還不算太糟糕,當她啓動天賦,即便是無星無月的暗夜,也能正常視物,效果類似於在烏雲密佈的白晝。
而且她的反應也遠超常人,對於普通人來說,從十幾米的空中墜下,能做的事少之又少,只能任憑身體與下墜軌跡上的樹枝樹幹什麼的碰撞。
艾莉婕卻可以選擇性的進行踩踏或抓取,所以她的後半段下墜過程,反倒是越來越顯穩健,等到快要落地時,已經徹底掌握了主動,雙腿勾住一根橫伸的粗大樹枝一蕩,一個空翻,穩穩的落至地面。
剛站直了身子,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左近枝葉晃動,一頭孽物撲出。
這孽物有着豬鼻蝙蝠的頭面,身軀則是類猿猴的形態,腿曲臂長,移動時手腳並用的斜身縱躍。
孽物的體格如同成年大猩猩般健碩,給人的壓迫感十足。
但艾莉婕沒有急着應對它,而是猛的轉身,像空中揮臂。
‘嗤!’宛如破麻布被撕裂的聲音響起,之前還空無一物的空中,出現了皮肉翻卷的幾道並列爪痕,緊接着灰綠色的腥臭血液就從傷處涌出,肆意噴濺橫流,就彷彿那裡有個水袋,還是有足夠的內壓的那種。
實際上這是艾莉婕的天賦加持後所造成的類法術,裂傷。
傷口難以癒合凝結,造成遠比一般情況下更嚴重的流血效果。
血液的流淌,污染了原本是透明的軀體,顯出了纖細的類人身形,這也是一頭孽物,像是狒狒,但四肢更細長,面孔也更證明,尤其是一對獠牙,能跟眼鏡蛇的毒牙媲美,尖細且略帶彎曲,可以用肌肉將之展開,也能收回,像是摺疊刀。
這種毒牙怪陰狠但皮脆,往往靠偷襲得逞,現在被艾莉婕狠狠來了一下,當時就踉蹌後退,沒退幾步便摔倒在地,身上很快就沾滿了泥濘血污,並且有青黑色的根鬚般的脈絡在透明的身體中蔓延,像是中了某種劇毒,眼瞅着就不活了。
艾莉婕之前也是通過觀察雨水下落的情況才辨別出毒牙怪的存在的,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天賦力量用於爪上,能產生一種血液毒素,說是見血封喉也不爲過。因此她沒用武器,直接一爪撓過去,果然好使。
此時雄壯怪已經衝近,對着艾莉婕一個肩撞,艾莉婕斜着躥跳,雄壯怪撞了個空,在泥水中滑行了米許遠後,再次起跳,抱雙拳凌空砸擊。
剛拔出短劍的艾莉婕只能是再向旁躥。她的主武器本來是矛杖,但在從升降籃躍下時失落了。現在只憑這刃長尺餘的短劍,面對體格壯碩的雄壯怪,感覺很無力。
‘砰!’的一聲巨響,泥水飛濺,雄壯怪砸空,但極有氣勢,泥水、雨水宛如被爆炸衝擊波推動般,形成一個以砸擊點爲中心的碰撞水球。
‘嗷嗷!’雄壯怪發出憤怒的咆哮,剛想再攻,天上落下一條黑影和一道銀光‘唰!’的一聲之後,雄壯怪的神情動作定格,隨後一條豎痕出現,緊跟着身體左右分開,撲倒在地,切口平滑且呈半焦狀態,血都沒有。
雄壯怪就這麼被豎着劈成了兩片,屍倒後,露出了一名人類的身形,她穿戴着雙層高檔戰甲,內鎖外板,小披風,赤羽盔,羽毛和披風都像甲冑上鑲嵌的能量晶石般時刻釋放着魔光。
而最吸引人眼球的,還是她手中的劍,後寬前尖的騎士劍,劍脊靠近劍柄的位置,有金光流轉的銘文,而劍的外層,有二指寬,尺餘長的銀色劍芒,使其看起來像是一柄加長的魔法闊劍。
符文聖劍莫洛蘭德,特徵顯著,只憑它,艾莉婕就知道十二位神殿騎士中的聖劍騎士傑西卡?達瑪拉到了。
“統領大人好。”艾莉婕向傑西卡行禮。
每位神殿騎士,一旦外出,會默認擁有統領職銜,除非有將帥,否則統領就是最高的軍事指揮官。
傑西卡沒搭理艾麗卡的問候,一邊走向艾莉婕,一邊問:“你就是那個有有變種暗夜之子血脈天賦的半吸血鬼?”
艾莉婕抿了抿嘴,低頭道:“是我,我叫艾莉婕。”
“跟隨我。”傑西卡不置可否的說了這麼一句,便與艾莉婕擦肩而過。
艾莉婕暗呼一口氣,跟在了身後。
之後,兩人花費了二十分鐘找齊散落在各處的人員。
倖存者只有多魯姆、巴蘭和歌娜,歌娜還比較倒黴,墜落時小腿被卡進了樹杈中,然後被自己的體重加速度給掰斷了小腿骨。她的骨骼密度是常人的3倍,號稱鋼筋鐵骨的。
多魯姆的情況也不太好,他竟然被又一次的邪靈寄宿,若非傑西卡在,能否再次恢復自我還真不好說,畢竟他本就已經很虛弱。
找人的過程中,艾莉婕等人還看了一場免費的煙火。
大量的孽物形成猶如利刃飛舞的風暴,卡利珊號被不斷的磨蝕,終究破了魔法護罩,然後就是樹脂殼的氣囊劃破,木質的艇身和甲板被邪焰點燃,爆炸着墜落了。
傑西卡一行前往墜落點,又用了大半個小時。
暴雨的雨勢這時弱了很多,看樣子隨時會停,但陰寒卻更加濃郁了。
現在是金秋十月,本來就算是山林中、且下了幾場大雨,也不至於太涼的,可現在此地卻有了初冬夜林的溫度,藉着光源,人們甚至能看到自己口鼻噴吐的呵氣。
從百餘米的空中滑翔墜落,卡利珊號的內部情況不算太糟,但邪焰就很麻煩,雨澆不滅,燒了這麼長時間,船體已經嚴重扭曲變形,人們也只是搶救出了傷員和一些物資,就任憑其燃燒了,等傑西卡他們抵達,已燒成一堆大篝火。
傑西卡一行抵達後,隨即加入了戰鬥,人們正被邪靈和孽物圍攻。
得虧這次隨船來的是訓練有素的軍士團,他們三五結伴,相互倚賴,未給對手留下可趁之機,若是尋常的官兵,很容易就會被空地一體的進攻打亂陣腳,尤其是來自夜空中的、宛如金雕捕兔般的俯衝攻擊,普通人很少經過應對這類情況的訓練。
真正讓這些聖教軍感到壓力巨大的,是怪物的數量和瘋狂。
然而讓很多人漸生怪異感的是,明明人數處於絕對弱勢,越打越是傷多體乏,而怪物則越戰越瘋,且始終不見數量少,可偏偏己方竟然撐下來了,維持了起碼的戰陣次序,並沒有崩盤。
最終,還是戰後回想,才找到了原因,怪物竟然是越來越虛弱無力了。
好些人都不認可這種說法,認爲是無稽之談,今天遭遇的,絕對稱得上黑暗之力大爆發,通天徹地,影響範圍達到數十平方公里,這種環境背景下,怪物應該是被充盈的力量膨脹感刺激到了而發狂,怎麼可能虛弱。
然後某些記憶力好的就與之辯,這一辯還真就辯明白了,貌似怪物真的是越打越無力,最終退去,似乎也是因爲這個,而不是被嚇到了,瘋狂了又被嚇的有理智可不容易,但若是無力作戰,或者說發泄不出來,退走就說的過去了。
副官又一次湊到傑西卡身旁:“統領,請天位出場吧。看樣子是某個恐怖的黑暗存在瘋狂抽取此地的黑暗之力,才引發羣邪的瘋狂。”
傑西卡目光從呻吟的傷員們那裡收回,她知道,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一行屬於倒黴催的,趕上這種奇異天候,來賜福堡這種大凶之地。
賜福堡中盤踞着大魔,它在這種時候吞吐攝取黑暗之力,十分正常,而那些邪靈孽物本來是應該互相廝殺,死掉一批,由此來度過這段時期的,結果自己一行趕來湊熱鬧,成了發泄對象。
最麻煩的地方在於,邪靈孽物如果是互相廝殺,能通過攝取死者的殘餘力量而熬過難關。
可現在是被己方打敗了,死了不少,但活着的飢渴並沒有得到滿足,這很可能將成爲爆發更多惡性事件的導火索,比如說邪靈孽物去更遠的地方狩獵覓食……
想到這裡,傑西卡不自覺的看向多魯姆他們,她在想,整個事件,是不是根本就是個陷阱,說不定聖教中的天位,纔是這個陷阱所要針對的主要目標。
所以令傑西卡猶疑不決的點就在這裡。
就在她思忖着要不要寫封急信,將自己的想法向月主議會(聖教最高機構)報告時,就見城堡那邊邪焰沖天,僅隔着就是撼動整個區域的邪能衝擊波而如同滾雷般的巨響。
雖然距離城堡直線距離都超過2公里,可人們還是被衝擊波吹的人仰馬翻,有的乾脆震傷了內臟,更多的則是被邪能侵蝕而中毒,那效果就像被潑了硫酸,灼燒性的腐蝕不僅針對皮肉,也針對甲冑。
當下就有人慘聲呼痛:“我的眼睛……”
傑西卡臉色變得無比凝重,她意識到,就算這裡真的是坑,也得請天位蒞臨來解決事件了。
與此同時,在大屋閣樓休息的凱恩,也站了起來,他的右手中多了兩顆比雞蛋略大的剔透晶石球,就彷彿黑曜石打磨的一般,漆黑放光,被他當做健身球般在手中轉動。
這就是他折騰了大半晚上的收穫,黑暗之力結晶。
城堡中有大魔發飆,這一點就算是他,也有點出乎預料。
不是因爲對方的強大,而是因爲對方的不肯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