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隆冬時節,但太陽懸掛在天上,照射出溫煦的光芒,仍讓人有幾分暖意。
小昭的心卻是冰寒一片。
她看着意態悠閒,不復狼狽的道人,澀聲道:“百損道長既已離去,不知專程在此等小女子有何貴幹?如果是利用小女子威脅蕭公子,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你已經試過了,蕭公子並不是受威脅之人。”
百損道人緩緩搖了搖頭,淡聲道:“貧道自然不會做無用功,我等在這裡,單純就是爲了你。貧道對你很有興趣,你跟我走吧!”
小昭臉色微變,拉住意欲呵斥的黛綺絲,疑惑道:“小女子身無長物,不知有什麼東西能令道長動心的?”
百損道人的目光有那麼一瞬間變的極爲幽深,眼底深處彷彿隱藏着某種不爲人知的渴望,但這情緒只是一閃而過,小昭和黛綺絲無法看清。
百損道人難得的一直對着小昭展露笑顏,溫聲道:“我在你的體內感受到一種先天而生的極寒之氣,這很難得,更爲難得的是你從來沒有修煉過陽剛一類的內力,極寒之氣不僅未被消融,反隨着你的成長而融入肌骨筋髓之中,如果你能修煉陰寒一類的武功,進境之快,將會超乎你的想象。”
小昭並不驚訝百損道人能夠看出自身情況,但卻驚訝於百損道人話語中透露出的未盡之意。她試探着道:“道長何意?”
百損道人嘆道:“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夫已經虛活九十餘年,雖然武功高強,比起一般老年人要健壯許多,但畢竟是風燭殘年了,尤其是近幾年,更是時常感到身體不受控制的衰老,很多事已經力不從心了。貧道是出家人,早已經看淡生死,唯有窮盡一生悟出來的驚天藝業無有傳續者,每每思及,不免惋惜憾恨。這麼多年來,貧道一直想要尋找一個合適的衣鉢傳人,但良才美質委實難尋,多番苦尋無果,不意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說貧道該不該放棄?”
黛綺絲見百損道人並不像是要傷害她們二人,漸漸放鬆下來,聞言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人就是小昭,你要傳她衣鉢武功?”
百損道人點頭道:“沒錯,貧道剛纔已經說過了,她若修煉陰寒屬性的武功,前途無可估量。貧道的玄冥神功乃是天下陰寒武功之最,正是她最合適的選擇。”
小昭不信有這等好事,懷疑道:“你不是有兩個徒弟麼?他們的武功是當世頂尖的,可比我厲害多了,難道還不夠繼承你的武學?”
百損道人道:“他們兩個還算不錯,但此生幾乎不可能踏入貧道的境界,做個一般的弟子不成問題,不過若想承我衣鉢,可就差遠了。”
小昭道:“你想我拜你爲師?”
百損道人道:“拜不拜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好好學習我傳給你的絕學,等你練成了蓋世神功,縱橫天下之時,老夫後繼有人,死而無憾矣!”
小昭對這這江湖人夢寐以求的天大機緣似乎並不感興趣,她悄悄皺了皺眉,目光深處暗藏憂思。定了定神,緩緩道:“我能拒絕麼?”
百損道人面色不變,目光卻盯着黛綺絲,道:“你說呢?貧道耐心有限,但我更希望你是心甘情願的跟着我習武,只有這樣,才能進步更快。不過,凡是貧道想做成的事,極少有失敗的,我希望你三思而後行。”
小昭面色一變,道:“你武功如此高,只要放出風聲,天下間想拜你爲師的人能從崑崙山排到泰山,何必非要認定我呢?”
百損道人看着小昭,彷彿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一般,眼中的渴望越發熾盛,掩也掩不住。他笑着道:“天下俊才人物不少,但能入貧道眼的卻沒幾個,對我來說,天下絕無第二個人能比得上你,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如何選擇,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
小昭感受着百損道人發自內心的喜悅之情,心中卻殊無一絲高興,不僅如此,反而一個勁的往下沉。她總感覺事情並不像百損道人說的那麼簡單,百損道人看她的時候,雖然是笑着的,但那眼神卻給她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絕不像是一個耄耋老人看待衣鉢傳人的欣喜認同。那種渴望,似乎是一件渴求了很久的寶物,即將或者已經得手了一樣。
但事已至此,她還有別的選擇麼?長長的嘆息一聲,小昭淡然的走過去,坐在百損道人身邊,似乎已經認命了。唯有這聲嘆息夾雜着不甘、憂慮以及淡淡的恐懼,隨風飄出很遠,最終消散於茫茫天地中。
蕭璟在陽光下一路飛馳,像一縷青色的煙霧,在晨曦中隨風飄拂而過,而不驚擾世間的萬物。他雖然很着急,但也沒有亂了方寸,沿途四處做下標記,同時也注意山道上是否有大隊人馬走過的痕跡,但很可惜,一直過去了兩個時辰,既沒有丐幫弟子前來會見,也沒有看到明顯的人跡。
蕭璟和百損道人交戰時也無暇關注方位,下山後西一蕩,東一縱,到最後竟然跑到了崑崙山更西的地方,並且還足足超過兩百里地。原本丐幫弟子在這裡本就沒有多少人手,而七大派雖然各自路線不同,但大體上還是朝着玉門關前進,因此沒有碰到人並不奇怪。可蕭璟仍然感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妙了。
不管是從原著,還是根據他的觀察來看,朝廷或者說趙敏肯定已經來了,而且就躲在某個地方,對各派人士虎視眈眈。他先前只對史火龍有過關照,其它各派即使說了他們也未必信,而且就算明知道朝廷的人黃雀在後,這些人還是不會放棄這次難得的機會,仍舊會圍剿光明頂,到最後該栽還是得栽。
原本以爲有他在,至少能保得丐幫、峨眉兩派安然無恙,至於其它的門派,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也可照拂一二,如果最後還是逃不掉,自然該輪到小張教主出馬了,他懶得操那份閒心。
但百損道人的神兵天降,卻完全打亂這了一切,將他的全副精力徹底的牽扯到一邊,如果這些人最後還是落入了朝廷的手中,那麼依如今的情勢看,憑小張教主一人絕對救不了所有人。
除了供養於朝廷,妥妥會出手的百損道人,說不定還要加上此時不知到沒到大都的吐蕃大寶法王。有這二人在,別說小張教主一人,便是再加上蕭璟也夠嗆,如果只是比武,他自然無懼,但如果是救人,被這二人纏住,不可能再抽得出手來,說不得最後還要請動張三丰一起行動,纔有十分把握。
不過若事情真到了這般地步,蕭璟也不是沒有辦法,救出所有人或許不可能,但若只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少部分人,他還是很有把握的,至於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了,蕭璟跟他們關係沒那麼鐵,不可能爲他們賣肝賣腎,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小張教主去做吧。
蕭璟心中思慮着,但速度絲毫不減,一路越過崑崙山,朝着關內的方向疾馳,接着又走了很遠的距離,一直到進入玉門關,仍然沒有見到各派人士,反倒是發現了不少崑崙、崆峒兩派弟子的屍體。至此,蕭璟基本上放棄了追查,這些人十有八九已經深陷囹圄了。
甘、涼一帶歷來風沙漫天,氣象蒼茫,艱苦的環境造就了關隴之地豪闊爽直的風氣,綽着鐵琵琶、銅牙板,唱大江東去的關西漢子們別有一番豪邁。
但這一日卻行來了一個長身玉立,溫潤英武的江南少年。這少年青衫漫行,意態灑脫,不急不緩的在漫漫風沙中悠然度步,風沙雖大,這少年卻似乎不屬塵世,不論經過怎樣的侵染,一襲青衫總是一塵不染。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他身上,泛出細碎的光影,恰似人間的一抹風景。
少年順着青石板大路來到一座莊院前,停下腳步,看着匾額上的四個鎏金大字,眉宇間露出淡淡的、卻極溫柔的笑意。
這莊子小河圍繞,河邊滿是綠柳,在羌笛悠悠,春風不度玉門關的甘涼之地竟能有這等江南風景,足見這莊子的不平凡。
或許是因爲這些柳樹的原因,這個莊子也取了一個與此地環境大不相符的名字,它叫做‘綠柳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