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熠熠生輝

7:00 AM

“當、當、當......”, 客廳裡的古鐘敲響七下後,整棟樓便漸漸甦醒了。金光燦燦的晨光從樓宇的窗格里漫射而出,彷彿裡面藏匿有稀世珍寶一般。一條哈士奇,“汪、汪”兩聲,躍步從客廳飛奔上二樓,蹲坐在一間臥室的門口,乖巧地等待着...

暖暖的陽光打在亮亮的臉上,輕柔地喚起了一雙惺忪的眼睛。儘管今天是週末,亮亮卻並沒有懶牀。依舊像往常一樣,從清洗梳理,到換好衣裳,整好用去了十分鐘。臥室房門打開的瞬間,小哈便即刻撲上,送給了亮亮今日份熱情的擁抱。

樓廊的牆面上,映照着晨間林地的清幽,還間或傳來了鳥兒的歡悅。這是一幢智能別墅,可全景模擬出各種理想的人居環境:你不必打開屋頂的天窗,便可以仰望滿天的璀璨星光;你不用居住在擁擠的都會,也能夠俯覽窗外的燈火輝煌。正如此時,別墅內鳥語花香、春光明媚,而外面卻一片混沌、大雨滂沱。

7:20AM

樓下,客廳的留聲機沉鬱而優雅,牽引着聽者的思緒一起悠盪,這是電子音響所無法模仿的味道。柚木護牆板搭配以寶藍色的祥紋牆紙裝飾的客廳,觸目所及處所喚醒的也都是舊時候的記憶。這是太爺爺安排的客廳佈置和陳設,保留了幾十年都沒有變動。

穿過客廳便是餐廳,這間餐廳卻很特別。它可以變身爲海景房,面朝碧波盪漾的海天一色,沐浴着清風徐徐的舒爽;也能夠化身成竹林間,依偎在青翠的叢竹中遙賞遠山繚繞的雲翳,宛如身臨仙境般逍遙......可是,亮亮今天卻徑自走到窗前呆站着,幽幽地望着窗外的大雨瓢潑......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推開窗戶,盡力地張大嘴巴,深吸了一口氣,一口溼度飽滿的空氣。

“未雨綢繆”,這個成語再一次浮現在了亮亮的腦海裡。對!就是這個成語的造句,無情地打破了亮亮多年來的滿分記錄。他能精準地背出這個成語的釋義,卻沒能夠掌握住使用這個成語的語境。要知道,在旭日國際雙語學校裡,亮亮可是老師寵愛的學霸,學生擁戴的班長。旭日國際雙語學校,正是家長口中所稱的那所“牛蛙集中營”,全市學生都向往的殿堂。這幾天,這份挫敗感如鯁在喉,粘滯在他的情緒裡,怎麼也甩不掉。

通常,一點小小的失利,並不能撼動亮亮的學霸地位。然而,意外總是悄然地伴隨着通常。班裡新轉入一名女生,她叫水清清。果真人如其名,如同一股清流注進了五(一)班。在這個桃夭李豔、競相綻放的班級花圃中,清清是一株悠悠然然的青蓮。儘管清清嚮往與世無爭的超然,可是榮譽和掌聲卻依舊向她奔涌過來。

這不,才轉來不到2個月,清清就成了衆望所歸的“學神”。不僅在這次考試中,奪去了亮亮壟斷已久的“狀元”,而且在語文課上,她出口成章、引經據典,輕易能收穫了班主任眼神裡的無邊寵溺......

“汪、汪”,小哈打斷了亮亮的沉思。亮亮回到餐桌前,智能管家已經準備好了早餐,培根、煎蛋、吐司、堅果、牛奶、以及鮮榨果汁,樣樣都有,甚是齊全。亮亮也不挑食,每天都用了同樣的時間吃完早飯。

7:50 AM

早飯後,別墅內竟然變成了一座公園的模樣。小哈跟隨在主人的身後,在靜謐的林蔭小道中溜達。亮亮緩步上樓,廊燈收到感應,點亮了一路的曲徑通幽。

五樓是爸爸的書房,書房的正中,端敬着家傳的寶劍。寶劍的支架上銘刻了六個小字,“寧可斷,不畏戰”,這句話是是宗祖留下的家訓。因此,太爺爺在亮亮剛出生的時候,便給他取了個小名‘錚錚’。後來,媽媽覺得錚錚者易折,纔將自己小名換成了‘亮亮’。

爸爸負責着一家國際貿易公司,而媽媽又是爸爸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他們無冬無夏地忙碌,經常要飛遍全球,與亮亮的團聚便屈指可數了。依賴着每天的視頻通話,爸爸媽媽纔沒有錯過了亮亮的成長。

坐在爸爸的辦公椅上,亮亮擡眼便能看到書桌上擺放的幾張全家福。

靠前的一張,是亮亮和爸爸媽媽在紐約帝國大廈觀景臺的合影。照片上,亮亮一副意滿志得的樣子。這次的出遊,由亮亮全程主導,真正的“帶着爸爸媽媽去旅行”。“Pad在手,天下我有。”電子小達人亮亮,雖然只是一名五年級的小學生,卻早已是資訊海洋裡的衝浪高手。打開谷歌,搜索、定位、導航,樣樣駕輕就熟。爸爸媽媽則跟在他的身後,在諾大的紐約州里信馬由繮。

“第五大道-梅西商廈-帝國大廈-紐約公共圖書館-時代廣場-中央公園-中央車站-大都會博物館-華爾街-自由女神像-布魯克林大橋-長島”,那一樣景點也沒拉下,那一處地方都玩得酣暢淋漓。後來,爸爸分析了他們的旅行線路圖,竟然並沒有多走一段冤枉路。

帝國大廈102層的觀景臺上,天氣晴朗、涼風習習,高倍望遠鏡還能夠清晰地遠眺周邊的五個州。站在這裡,環視着四周地平線的美景,亮亮不禁想起了“極目楚天舒”的詩句。

後面最大的一張照片,是在老家拍的一張三代同堂全家福。照片的背景是爺爺的老宅,一共六間瓦房,是太奶奶獨自帶大爺爺的地方。全村兒都蓋起了三層樓房時候,老宅被這些拔地而起的新房裡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圍住,顯得十分格格不入。可爺爺卻不肯讓人翻動老宅的一寸土地,他說,“住在樓房裡不自在,偏愛瓦房裡的冬暖夏涼”。冬天裡,一家人團坐在爐子邊,喝着茶、烤着紅薯片兒,聊着那些家長裡短的事兒。這種無所拘束的歡樂跟自由的鳥兒一樣,在城市裡已經很難尋找到蹤跡。

老宅的堂屋正中,擺放着宗祖的牌位和譜系表,肅穆莊重。堂屋裡的廂房,是爺爺的臥室。閃耀的勳章和鎏金的獎狀佈滿了臥室的西牆。陽光透過窗臺照在上面,熠熠生輝。亮亮崇拜的地看着爺爺,“爺爺,你是大英雄!”可是,爺爺卻告訴亮亮,“真正的榮譽不是銘記在勳章上,它鑄就在軍人的靈魂裡,流淌在軍人的血液中。我那些倒下了,沒有領取到勳章的戰友,纔是真正的大英雄。”

老家的院子裡有一株老槐樹。春風裡,槐花飄香,隨風自遠;初夏時,槐米串串,玲瓏可愛。爺爺說,“在最飢餓的年份,春天裡青黃不接的時候,槐花裹上棒子麪清蒸後,再拌上蒜泥和鹽巴,是記憶中最甘美的食物。這株槐樹於我們金家有恩,每到過年祭祀時,家裡人也會給槐樹奉上香火。”因爲忍耐過飢餓,所以爺爺約束全家人不能夠浪費掉些微糧食。

8:30 AM

亮亮回到了三樓,自己的書房。外教老師Linda,通過電話投影,準時出現在書房裡了......

10:30 AM

送別Linda老師後,亮亮走進了書房旁的琴室。琴房的正中是一架施坦威鋼琴,琴蓋上面銘刻着“致 金曙 媽媽”和心心相印的圖案。

亮亮跟鋼琴默契如故,坐上琴椅後,音符便開始在指尖流淌......

12:20 AM

一小份番茄炒蛋,一小碟涼拌黃瓜,一塊烤地瓜,兩隻皮皮蝦,幾塊檸檬汁香煎鵝肝和一小盅蓴菜魚圓湯,再配上一兩粟米飯。

用餐後,亮亮回到臥室午休。此時正春日煦煦、微風熏熏,很快亮亮便進入了夢鄉。

2:30 PM

下午是運動時間,運動場在地下一樓。在智能教練的指導下,亮亮完成了熱身活動,穿上特製的體感運動服。

雖然虛擬運動場實際只有兩百平方的大小,但是通過感知轉換卻可以虛擬出整個真實足球場的觀感和體驗。智能運動系統根據亮亮的體質和體能,虛擬匹配出程度相當的球伴。這些智能球伴由體徵數據庫的1000多種樣本中隨機選定特性參數,所以亮亮每次都如同跟新的“夥伴”們在一起競技,不會產生乏味。

根據亮亮的體能評定,整場比賽設定爲55分鐘,25分鐘每半場,中間休息5分鐘。雖然每次比賽下來,亮亮都精疲力盡,但是全身心投入的挑戰和滿足,不正是每個運動者所向往的快樂嗎?

4:30 PM

亮亮沐浴後回到書房,智能管家已經備好了茶點和果盤。房間內隨着自然光景的變化,太陽已經斜照在了書房的東北角,那裡金光閃閃,熠熠生輝。原來,東北角的陳列架上放滿了亮亮參加各類比賽得到的獎盃和獎牌,有鋼琴的、體育的、棋藝的、奧數的、歌詠的...

亮亮從書架上抽取了一本書——《中華成語辭典》,翻到了未雨綢繆這一頁。

書上說:

未雨綢繆:趁着天沒下雨,先修繕房屋門窗。比喻事先做準備。出處《詩經·豳風·鴟號》:“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 清代朱用純《治家格言》:“宜未雨而綢繆,毋臨渴而掘井。”

爲什麼天下雨時,古人要修繕房屋門窗呢? 亮亮困惑不解。於是,亮亮在知乎上問了問,然後焦急地等待着網友的回覆。很幸運,不一會兒便有人回覆了:“因爲古代普通百姓所住房屋多爲泥土瓦房,甚至是茅草屋,非常不牢靠。颳風下雨時,雨水很容易就滲入了房間。詩聖杜甫的《茅屋被秋風所破歌》,就非常形象細緻地描寫了壞天氣裡窮人們的悽慘境況。”

看到這裡,亮亮陷入了反思:“語文學習不能夠單憑多讀書、多記誦。論知識面兒,自己比水清清還要廣博。可是,自己卻說不出如水清清那般有見地的睿智話語來。是因爲自己的生活體驗太過於匱乏了嗎?語文老師曾說,‘學而時習之。要經常思考那些經典文章、詩歌、成語的深意,把作者的體驗和感受融會成爲自己的,才能夠舉一反三、活學活用。’但這個過程恐怕離不開高人的指點,這是不是水清清能夠出類拔萃的原因呢?”

於是,亮亮寫下了今天的學習心得:

小的時候,我在爺爺奶奶的看護下長大。爺爺對我說:“我們這代人讀書的條件很差,學問都不高。倘若有了知識和智慧,我的戰友們就不會有那麼大的犧牲了。《孫子兵法》上說,爲將五德:‘智、信、仁、勇、嚴。’智爲首德,聰明的將軍可以用最小的消耗來收穫最大的勝利。且上善伐謀,未來的戰場並不會發生在血肉衝鋒、硝煙瀰漫的曠野。亮亮你將來一定要好好讀書,做一個有智慧的人。”

爸爸也對我說過:“我們這代人趕上了改革開放的好時候,勤奮拼搏、敢於冒險,就能成功。爺爺教育了我做人的品德,好人緣伴隨好財緣,所以爸爸在生意場上才能一帆風順。但是時代在變化,‘知本經濟’下,拼的是腦袋,亮亮你將來一定要好好讀書,做一個有知識的人。”

等我上了小學,爺爺奶奶因爲身體的原因,返回老家進行調養。爸爸媽媽又都忙於工作,我開始學會了獨立。聽人說,“孤獨是生活中最難捱得時光”。可我一點也不覺得時光難捱,因爲我有書籍這樣的好夥伴。只是漸漸長大後,發現書上的知識變得不夠用了。平日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讓我很難體會出“未雨綢繆”的意義。

今天,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享用最好的供給、接受最好的教育、獲得無數的榮譽,並不等同一個人的優秀。太爺爺、爺爺和爸爸,雖然沒有從學堂裡獲得那麼多知識,但是他們卻格外優秀。最爲關鍵的是,他們有智慧。每一塊生鐵,都需要在烈火和冷水中不斷淬鍊,被鐵錘反覆不停地擊打,才能鍛造成爲一塊好鋼。我大概是在溫室裡待太久了!”

5:30 PM

因爲颱風,外面的雨水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與小哈一起的戶外活動,也要取消了。

亮亮站在一樓的門廊下,看着雨水在強風的卷攜下,颺颺灑灑。小哈,乖順地蹲在亮亮的腳邊。

亮亮看着看着,便有一種強烈想要衝進雨裡的渴望。儘管亮亮比較怕水,可他卻實在想知道,雨水擊打在身上是種什麼樣的體驗。從記事兒起,他的一切都被安排的妥妥貼貼,每天的衣服也總是幹潔如新,雨滴和泥巴從未能親近到他的褲腳。

終於,亮亮嗖地一聲,衝進了院子裡,一動不動地杵着,任由雨水潑灑。小哈也緊跟其後,跳進了院子裡,朝着亮亮不停地搖着尾巴。

片刻不到,智能管家就已經從屋裡跑了出來,告訴亮亮,“主人,您已經違背了我的看護守則:‘在沒有正確保護措施下,不能讓主人身處在惡劣的天氣環境裡。’請主人回到房間裡吧!”說完,便拉着亮亮走回了門廊裡。亮亮也不願爲難管家,便跟隨他去了浴室。

6:30 PM

晚餐是一碗八寶粥,一張煎餅,一疊涼拌萵筍和一疊西芹炒蝦仁。

7:00 PM

週末的晚上,亮亮不必像平時那樣去完成一個半小時的雙語閱讀。今天的娛樂活動是觀影,亮亮準備看一部3D全息電影——《鋼鐵俠》。音像廳在地下二樓,在這個3D立體映畫廳裡,所有的故事都如同在你身邊兒發生一樣,人物都近在咫尺,彷彿觸手可及。看着鋼鐵俠在你的周圍穿梭飛行、上天入地,別提有多震撼了。

9:00 PM

每天的這個時刻,亮亮都是的期盼。電話接通了,爸爸媽媽的3D形象一起被電話投射了出來。

爸爸媽媽抱着亮亮親了又親。爸爸對亮亮許諾:“這個暑假,爸爸媽媽會帶亮亮去參觀漫威工廠,看一看鋼鐵俠拍攝的實景,見一見神奇的鋼鐵鎧甲。”

亮亮跟爸爸媽媽坦白:“今天我在雨地裡撒野了,淋雨竟是一種神奇的體驗。雨滴被風捲帶着,打在我的臉上,起初涼涼的,慢慢就會變成冷冷的。雨滴持續地擊打在我的身上,匯成股順着臉龐流淌。流進眼睛裡,澀澀的;流到嘴巴里,鹹鹹的;流進衣服裡,黏黏的。冰涼的雨水帶走了溫熱的體溫,溼透的衣服無發抵擋冷風的侵襲,慢慢地雨中的人就會感到異常難受。儘管我待在雨裡的時間不長,但是我明白了,住在殘破漏雨的茅屋裡究竟有多淒涼。”

媽媽很緊張,關切地說:“傻孩子,以後可不許再這麼幹了,這讓媽媽多心疼啊!”

爸爸卻笑着說:“虎父無犬子呀!”

.......

9:30 PM

亮亮在睡覺前,小腦袋總會天馬行空地想象一番。想想今天的經歷和學習,想想遠方的爸爸和媽媽,想想自己的願望和夢想...慢慢地...慢慢地...就進入了夢鄉。

臥室裡灑上了皎白的月光,天花板上繁星點點、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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