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 瑧胤坐在榻上,懷裡抱着哥兒正逗弄着他,小哥兒的眉眼與他這個當父親的不像, 卻很是像他的小叔叔, 咯咯咯的笑起來時, 更似他叔叔小的時候, 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郡王妃推門而入, 一臉焦急的直接走到瑧胤身旁:“不好了,大廳裡來了好多人,好像連你那兩位太公都過來了”
“什麼?”
看瑧胤驚住, 郡王妃忙道:“我剛纔去前廳看了一下,無音這會子正被他審問着, 看情況, 怕是要出事了”
這次聽了明白, 瑧胤的臉色當即就變得鐵青:“太公他們向來都不管閒事,這次怎麼會來?”
郡王妃有些不解, 可這心裡也有些擔憂:“他們這次突然過來定是聽了什麼風聲,他們會不會對無音做些什麼?”
瑧胤頭大:“如若無音的事給他們知道,他們必然不會輕饒無音的……”話與此,瑧胤眸色一變,忽而轉身朝媳婦看去:“這裡無音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你趕快去奉天府找兆煜, 讓他即刻趕來, 到時候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郡王妃有些驚住:“你想要做什麼?”
瑧胤冷聲哼笑:“自打來了炎朝之後, 受了他們這麼多年的窩囊氣, 這會子也該算算清楚了”
東夏瑧氏,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一個個現在做的都叫些什麼事?說別人也許不知道,瑧胤這心裡可清楚明白的很。
大廳裡,瑧無音僵在原地,好半響才完全消化了這話,可待得完全回過神後,卻只覺得渾身冰涼,腳下的步子,下意識的幾乎就想要跑。
瑧幟藺擰眉看他,眸裡明顯的透着厭惡,瑧鄔盯着看瑧無音看了半響,搖頭嘆息,文王妃在旁楞了半響,而後這才急忙錯步上前:“太公!想來無音如今不過纔剛是及冠之年,且念他年幼不懂事,還……”
“不懂事?”下座開口打斷文王妃說話的,乃爲成王之妻彭蘭氏:“說起來,無音不過也只是比一夏大了那麼幾個月而已,我家一夏都懂得的事,他會不懂?”
扭頭看了彭蘭氏一眼,文王妃兩手握得死緊:“我這是在與太公說話你插什麼嘴?莫不成瑧一夏的目無尊長便是你教的?”
彭蘭氏哼笑,一臉的不以爲意:“也虧得我家一夏還知道自己是姓瑧的”意思就是說,文王妃家的都不知道自己姓瑧了。
瑧鄔眸光一掃二人,擰眉了,嘆道:“想我東夏之風,當年被騁禹所封已快四十多年了,這些年來我瑧氏一族也算是平安無事了,可如今,這一個兩個都出在你文王府上,你二人到底有沒有做到父母的責任?有沒有做到管教好孩子的義務?”
被人提到長子瑧懷應,文王妃咬了脣,紅着眼眶半響都未說話,文王聞言也是長長一嘆,陳氏坐在下端首座擰了眉忽而問道:“對了,進門半日都不見懷應的蹤跡,人呢?你們是不是還沒找到?”
“找他做什麼?”硬着喉頭,文王妃冷聲咬牙:“他早便與我斷了母子關係,還找什麼?”
“胡鬧!!!”瑧鄔拍桌怒吼:“這便是你爲人母該說的話嗎?那是你自己的兒子,你都不要他,你還指望誰能要他!?置氣怎是你這般置法!?你就是這麼管教孩子的?”
“可那日若不是瑧一夏硬拉着懷應走,懷應會與我斷了母子關係嗎!我不會管教孩子?我管教我兒子的時候他們那些旁人暗地下插什麼手腳多什麼話!!!”
“大嫂,有話直說,可別藏着掖着含沙射影的”成王皺眉,眸低透着不悅。
文王妃還未開口,瑧鄔便冷聲喝斥:“沒有點你的名字你就給我閉嘴,別自己跳出來對號入座,深怕別人不知道你都幹了些什麼齷蹉的事嗎?”
成王被他一吼,心裡還有幾分憤然,可見妻子無聲的搖頭,便閉了嘴沒再答話。
扭頭朝瑧無音看去,瑧鄔擰緊了眉:“對於無音之事,依大家的意思,不知打算作何處理?”
聽他們的話又轉到了自己身上,瑧無音渾身的氣息猝然一沉,身側的手,下意識的捂住小腹,身子朝後退了半步:“我的事,與你們何干?”
衆人聽他此言冷冽的透着幾分寒氣,不由得都怔了一瞬,瑧無音站在中央,卻是將自己的手握得泛白:“我的事與你們何干!?爲什麼我自己的事我不能自己做主反倒要在這裡聽着你們對我的評判!?你們是誰?你們只是我的叔伯太公你們不是我的父母!你們有何權利越俎代庖在這裡對我的事做出決斷!!!”
“放肆!!!”瑧鄔大怒:“這就是你對待長輩的態度!?瑧無音別忘了你是我東夏瑧氏血脈!只要的你的骨子裡流淌着我瑧家血液,我們就有權利對你管教拘束!豈容得你自作主張!!!”
“太公!”文王有些心急:“無音年紀小不懂事太公息怒啊!”
“他還小嗎?”瑧幟藺怒道:“他已經及冠十五了!已經成家娶妻了他還小嗎?!!!”
瑧鄔也是一臉的難看:“你先是不知自愛,如今又公然頂撞尊上,你要我如何罰你才能服衆呢!?”
“太公”文王妃擰眉,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道:“無音之事,是我的疏忽,但無音自小多病受不得重,不如落掉他腹中之子,將他關於府中閉門思過……”
“母妃……”
從文王妃口中說出的話,讓瑧無音詫異得扭頭看他,心口瞬間的緊縮,彷彿要不能呼吸一般。
他萬萬沒有想到……提出這個的,居然是自己的生母……
“他腹中之子自然是不能留了,只不過閉門思過豈不是輕饒了他?若是日後再犯那又當如何處理?”陳氏擰眉,顯然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樂意。
瑧無音愣愣的扭頭朝陳氏看去,一句話也沒有說。
瑧鄔擰眉,道:“依我看,落子之後便讓三姑娘帶他前往北下,離開京都,待得幾年後他真正懂事了,再回……”
這一家子人,根本就不可理喻了……
“我不會讓你們傷害我的孩子……我不會讓你們傷害他的,不會!!!”喃喃的低念,一直到突然大聲的吼了出來,瑧無音轉身就朝大門外跑。
衆人一愣,還沒回過神來,瑧幟藺卻突然喝令:“抓住他!”
府中下人全都楞了一愣,猶豫着要不要聽從,就聽得文王妃突然喊道:“給我抓住世子!”
得了正住的命令,府中下人全都蜂擁而上,瑧無音纔剛出了大門,在前院裡,就被家丁給攔了下來。
屋裡的衆人魚貫而出,看着那被抓住了都還不安分的瑧無音,一個個臉色都格外鐵青,瑧幟藺甩袖上前,怫然的道了一句冥頑不靈。
瑧鄔兩手負在身後,錯步上前看他:“無音,都這個時候你還要錯下去嗎?”
“我有什麼錯?”被人抓着,瑧無音掙扎不開,只是紅着眼眶,逼視着眼前的瑧鄔:“我到底有什麼錯?”身爲東夏人不是他能選的,這般的體質不是他能選的……遇不遇上鶴凌霄……更不是他能選的……
“還廢什麼話!他若知錯又怎麼想要逃跑!?”瑧幟藺上前,完全不給瑧無音說話的機會,扭頭朝一旁的下人看去吼道:“還楞着什麼?還不趕快去拿藥!”那下人只楞了一息,轉身就走。
瑧無音看着他的離開,心裡的的惶恐開始被無限的擴大,張口就朝文王妃求救:“母妃!你不能讓他們這麼對我,母妃!你幫幫我!你救我!你纔是我血脈身母!你不能讓他們這麼對我!母妃!母妃!!!”
文王妃聽着自己幺兒的聲音,這心裡雖然疼着,可是一想到大兒子也是因着這個才與自己斷了關係,如今不知下落,咬着牙,文王妃把心一橫,不再看他:“無音……你大哥的事一直是我心裡放不下的疙瘩,我原本的指望,也就只有你能聽話懂事些了,可是,沒想到你跟你大哥一樣,都讓我太失望了……”
“母妃!”瑧無音被他的話,說得心裡一陣陣的疼:“你……真不管我?”
“無音,你聽話吧藥喝了,只是疼一疼,一會就好了”
得她此言,瑧無音算是徹底心灰意冷,被人抓住的雙手無裡動彈,只能緊緊握成了拳,將指甲掐進掌心的肉裡……
上一次……他是爲了鶴凌霄……這一次是爲了腹中之子……結果都是一樣……都是一樣……要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不過片刻,那落子的湯藥就被人下人送了過來,瑧無音眼睜睜的看着,卻一點也掙脫不得,急紅的眼眶裡面,早已佈滿了血絲,那越來越陰寒的眸色,竟是叫人看的有些發悚……
瑧鄔無聲輕嘆,擰了眉,沒有說話,瑧幟藺卻是錯步上前,端過藥碗,走到瑧無音跟前,捏了他的下顎,就打算用灌的。
“你敢!你敢!你要是敢給我灌下,他朝我不會放過你的!”
瑧幟藺只是哼笑:“我等着你來”
眼看着他擡起了藥碗,瑧無音腦子忽然就那麼的空白了,恍惚間只是想起了,那一夜,那個連哭都沒能哭出來就已經斷氣的孩子的模樣……
好清晰……
“住手!”
一聲喝令,還沒讓人反應過來,瑧幟藺手裡的碗卻被人一腳踹飛出去,瓷碗落了地上咣啷的一聲就摔成了粉碎。
瑧無音纔剛定睛細看,只瞧見兆紫萱的身影立在跟前,那藥碗顯然是被她踹掉的,發了狠的兆紫萱一雙眸子頭着厲色冷冷掃過眼前的衆人:“今日我看你們誰敢動他!我一定揍得他滿地找牙!”
兆紫萱的痞子氣,瑧無音早就見過,而此時還未回神,身邊的下人就被人一把扯開,瑧無音扭頭一看,當即就哭了起來:“二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