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見得瑧無音在打開盒子之後, 整個面色都沉了下來,心裡狐疑更重,一個個的探頭一瞧, 當下又不由得有些愣住。
放在盒子裡的, 其實不過便是一個玉墜子, 是一個被同心結繫住的玉墜子……
擰起了眉, 瑧無音瞬間便沒了食慾, 兆紫萱看他一眼,遲疑着將玉墜子拿了出來:“這個結……”話沒說完,手中的觸感, 與這視覺讓兆紫萱不禁一愣:“頭髮?”
一聽這個,兆煜瞬間擰起了眉, 張之君在旁聽得不甚明白:“是誰會用頭髮便編結啊?有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
瑧無音閉了眼瞼, 眉宇輕擰, 捲翹的睫毛猶如扇窗般的輕輕蓋下,擋住了他眸低所有的思緒光華……
儂既剪雲鬟, 郎亦分絲髮。覓向無人處,綰作同心結……將頭髮編成同心結,那……是隻有夫妻間才能做的,是最深的愛……
晚上,瑧胤回來之時, 聽說了白日裡那個髮結同心的事, 當即便擰起了眉, 錯步來到瑧無音的院子裡, 只瞧見他一個人坐在窗邊正在出神,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聽說今日,你的玉墜子被人送回來了?”
忽聞瑧胤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瑧無音咋然回神,扭頭看他:“嗯……”送是送回來了,可是……卻少了另外一半……
瑧胤走到他的身邊,垂眸,見得那通透剔白的玉墜子,宛似葫瓤的放在小盒子裡面,被髮絲編成的同心結繫着,瑧胤的臉色當即沉了好幾分:“另一半在鶴凌霄手裡?是他約的你?”
“想來應該是他……”這玉墜子,當初就是被他撿了去,那時候他還打着歸還玉墜子的幌子,找到文王府上過,那時候瑧無音爲了自己的小命,他躲了一次,否認了一次,卻沒想到,到最後,這玉墜子還是被歸還到自己的手裡,只是……卻沒有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另一半在鶴凌霄,而另一半被他繫上由髮絲編成的同心結,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看瑧無音點頭,瑧胤將那小盒子蓋上:“我不贊成你去”瑧胤輕嘆:“如若鶴凌霄當真想要見你,他有的是辦法可以直接入府入門,何必去搞這些花樣,我只怕,這約你之人不是……”
“可是,這玉墜子是在他的手裡”這種東西,他不信鶴凌霄還能給了別人……
聽瑧無音這話,瑧胤的眉宇都擰成了刀鋒:“無音,你若有了決定,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有句話,希望你能記着,萬事不可只看表象”
瑧無音一愣,還沒張口,瑧胤的大手朝着他的頭頂蓋去,揉了兩下,便轉身離開。
萬事不可只看表象。
牀榻上,瑧無音輾轉着,腦子裡想着的都是瑧胤的這話,不可只看表象,不可只看表象他知道,只是……
指尖摸着那編成同心結,系在玉墜子上的髮絲,瑧無音擰緊了眉,第二次猶豫起來,而後,翌日午時,他還是一個人去了馬嵬林……
馬嵬林,在西城門之外的十里地,那裡是一片茂密的松樹林,地處有些偏僻,鶴凌霄爲什麼會把自己約在這裡,瑧無音有些不太明白,可是看着這四周茂盛的松樹,恍惚間,總能讓人想起,那年子,他們在飛馬牧場的松樹林裡遇見的情況。
那個時候如若不是自己犯蠢了,也許鶴凌霄不會對自己這般上心,如若那個時候,自己其實是沿着下游游去,而不是游去對岸的話,那也就不會被鶴凌霄攔下了,可是已經發生的事,多少個如若也挽不回來,除非……他再死一次,只是,誰能保證這一次,一切都不會當真化成烏有……
別離了冬季的時節,雖說氣候已不再那麼寒烈,可不過端午時節,這氣候是怎樣也熱不起來的,一個人站在松樹底下,拿着手裡的玉墜子,指尖撫摸着上面的髮絲,若不是心有所等,恐怕這個時候他早已離開,只是這一日,當瑧無音午時依約而來,一直等到未時,都不見那人前來的身影,瑧無音站在樹底下,突然之間,就覺得自己渾身疲憊……
香居水榭裡,瑧胤纔剛忙碌着給人結銀算賬,還沒來得及呼一口氣,就聽着外間的雷聲陣陣,頓時擰起了眉:“老丁,水榭交給你了,我有事要先離開”
“是,郡王只管放心去吧”
掌櫃纔剛應下,瑧胤便忙着錯身朝外走去,剛踏出大門,想了想復又朝身後的小廝吩咐:“趕緊去將馬車牽來!”
“是!”小廝轉身就跑去牽馬,瑧胤回身入了水榭,拿了油傘出來,坐上馬車,就急忙忙的朝着馬嵬林奔去,可是還沒來得及出城,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突然響起,那傾盆大雨便毫無徵兆的砸了下來……
嘩嘩的大雨,頃刻間猶如瀑布一般砸落而下,不出一會便溼透了整個山野,樹林間的白霧嫋嫋,好似被人蒙上層灰,幾乎都看不清楚四周的景象,大雨穿透霧靄落在地上,直惹的水漬飛濺……
松樹幹底下,瑧無音蹲在地上,被雨水打溼的眼眸,直看着地上水潭裡自己的倒影,無喜無悲,就只是這麼盯着自己的倒影。
他……又做了一次蠢事……
明明二哥都說了,不贊同的,可他還是犯蠢了。
“你怎麼這麼蠢呢?你怎麼就這麼蠢呢”呢喃的話音,被大雨落下的聲音所淹沒其中,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懷疑,剛纔自己是不是說了什麼……
“無音!無音!”瑧胤乘着馬車而來,四下張望卻根本不見弟弟的身影,而後只能撐着傘,下了馬車四處尋找。
馬嵬林遠在城外,地處偏僻,如若瑧無音出了什麼差錯,他都不敢去想是不是還能有人知道,慌亂擔憂,自責的情緒將瑧胤淹沒其中,只恨着今日爲什麼要放任了他:“無音——!你在哪,聽見了就回答我!!!”嘶聲的大喊,在大雨聲中顯得有些突兀,可話音喊出卻根本就得不到半點回應,瑧胤開始發慌起來,拔起步子就朝着深處跑去,一邊大聲喊着瑧無音的名字,在瑧胤越顯不安的時候,回首間,終於讓他看見了那蹲在地上一身溼漉漉的人影。
“無音……”直到這會子,瑧胤這才鬆了口氣。
瑧無音聞聲,擡頭看他,臉色格外蒼白:“二哥,你一定很氣我吧”蹲在地上,瑧無音渾身溼透看着瑧胤的樣子,簡直就像只被人丟棄的小貓崽子,收起了利爪的他,只能縮卷着身體來維持自己身上那所剩不多的溫度:“一次兩次……我撞上了南牆都不知道回頭,只會讓二哥你在後面爲我擔心受怕,你是不是很氣我呢……?”
蹲下身,將傘撐到瑧無音的頭上,瑧胤的臉色格外鐵青,可那眸裡卻又盡是心疼與不捨:“你既然知道,爲什麼就不能安分一點?不是你說的,那些事,不想再發生一次了嗎?那今天爲什麼還要來?倘若我不找來,你是不是就這樣一直等在這裡?”
“不知道”瑧無音給的回答讓瑧胤心裡悶堵,想要吼他,卻又見得瑧無音底下頭,看着水潭裡的倒影道:“不過,我以後都不會再信他了,他不值得,他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