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酒與盛世顏面面相覷。
怎麼,他們兩個竟然認識。
“好久不見……”
“是啊,三萬年不見了……將軍。”
“你老了……”二人竟異口同聲的說。
他二人互相看着對方,久久不能停下看着對方的目光。
二人已隔數萬年不見,卻一眼便認出對方。
“你怎麼在這……”七酒問盛世顏道。
“碰巧,這孩子病了,需要靈藥,就這麼誤打誤撞的認識了。”盛世顏說着不自然的搓了搓手。
“那,都還好吧!”七酒也低下頭,又忍不住看了眼盛世顏。
“拖將軍的福,都還好,一切都好。”盛世顏低下頭,在斗篷裡,看不見她的表情。
“那就好……”
“那沒什麼事我就先行一步了……”
說完盛世顏匆匆拉低鬥蓬帽遮,提着柺杖,轉身離去。
七酒跑出去,盛世顏已無影無蹤。
“做妖怪有什麼好,如果是人,我出去還能追的上她……”七酒望着天空自白。
七酒轉身笑着對我們說“大小姐,我就想您不在人界,一定是在蒼茫了!”
小水忽道“那,這個月朗誰來照顧?”
“打擾了……冒昧的問一下……”月朗把頭塞進衣服頭,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我說“誰在說 話……”
普通人是看不見小水的。
只見小水走近月朗用手指在他雙目上輕輕一刮,月朗頓時大叫出來。
“啊~不知仙人在上,剛剛多有打擾,還請寬恕!”
“就輪流照看吧!”小水說着,不顧月朗便走了。片刻大家都走了。
今天大家爲了照顧月朗都要在蒼茫住下了。
“小姑娘……”月朗輕輕的說。
“叫我祖奶奶……”
我噗嗤一聲笑了。
“我與你,差了不只一千歲!”
“您,真的是妖怪嗎?”月朗小心的試探着問。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今天,我只是……把你認成另外一個人了……”我說。
“那個人,和我很像嗎?”月朗道。
“像,太像了!”我看着月朗,眼神深邃。
“不像,太不像了!”我看着月朗,眉頭緊鎖。
“他,是您的仇人嗎?”月朗看着我說。
“是!生生世世的宿敵!”我道。
我起身,背對月朗道“你暫且休息吧!我們都在隔壁,有什麼事,喊我們就好。”
我剛要走便聽得月朗在身後喊。
“你叫什麼名字?”
“叫我大神。”
外面月黑風高,已經這麼晚了。大家此時都在房間睡下了吧!我看看寂靜的四周,偷偷的摸進一個
房間。
怎麼,呵,已經有人來了嗎?
我感到周圍一股強大的氣息籠罩在房間內。
一個……兩個……三個……
我屏住呼吸,儘量用內力封鎖氣息。
果然,還是晚了一步……有人察覺到我了!
“擦……”
火柴划着的瞬間,照亮了整個漆黑的夜。夜燈裡的蠟燭點起來了。被放在桌子上。
“喂……你們!”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暗處響起。
“你們要幹什麼!”
七酒挑着夜燈朝角落裡大喊着。
角落裡四張被照的發亮的臉無處躲閃。
“咳咳……別人也就算了。”七酒披着上衣坐在桌前說。“大小姐,您是做什麼!”
“我是聽見有異動,過來看看……”我喝了口茶說到“怕你有危險嘛~”
“是這樣嗎?”七酒挑了挑眉毛接着轉向齊泊玉說。“那麼少爺,……您,您,這是……”
“路過!”齊泊玉面無表情的說。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有正當理由,就不要計較那麼多了!”我清了清嗓子說“既然來都來了,大半夜湊到一起不容易,看來今晚大家都失眠啊!乾脆……七酒老頭講講你的故事給我們吧!”我笑嘻嘻的說。
“我就想嘛,你們都聚在這裡,一定是有什麼陰謀……除了我們齊泊玉少爺!”七酒咳嗽兩聲說到。“你們是不是很感興趣我和盛世顏的事啊!”
大家也都豎起耳朵,靜靜的等着七酒講故事。
“誰倒茶?”七酒眯着眼睛,腰板往椅子上一靠,大模大樣的說。
七酒見無人迴應忙從椅子上坐端正,自己倒了杯茶,忽而嚴肅的說。
那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是一個風雪交加的一天。
七酒一人受了重傷,雪地裡託着身體艱難前行。
厚雪被七酒一路走來流的鮮血染出一道紅線。
再不回到領地,怕是非死在這蒼茫大地裡。敵人很快就會順着血跡追上來。
大軍已全軍覆沒。七酒記得最後一個倒下的兄弟說“將軍,快走!”之後便被敵人一擊擊碎,灰飛煙滅。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統領現在正等着自己手中的軍機。這是小戰士潛伏在敵陣很久纔得到的重要情報,今天率大軍營救也不過是爲了這張皮卷,七酒必須活着回去,必須將這軍機交於統領手中。
忽一個重心不穩,七酒跌進了深淵。
不知是蒼天有情還是哪仙有意,竟叫七酒跌入一個柔軟的懷抱。
七酒睜開眼睛,竟看到如畫般的女子正抱着他。
待七酒緩過神來,匆忙跪拜眼前神人。
“不知哪位神人相救,在下感激不盡,萬死不辭!”
“舉手之勞,不必掛齒。”眼前的美人明眸皓齒,笑容明媚。
“還未請教神人何路神仙……”
“啊哈哈哈……”美人竟笑起來。聲音嬌媚,入耳酥骨。似四月春風,似美酒入壺。這蒼茫竟有如此妙人。
“我算得上什麼神仙,我本一棵萬年老樹成精,今日救得將軍,已是三生有幸!”美人俯身作禮。舉手投足,皆千嬌百媚。
七酒被眼前妙人驚呆。自己已活了一萬年久。竟不知,蒼茫還有這麼一位。
片刻,七酒緩神來問“你怎知我是將軍?”
“將軍一身戎甲,腹背盡傷,還以爲誰看不出您是將軍嗎?況且,十里之外都能感到將軍冷冰的寒氣。可否多嘴一句,將軍可是誰的臣下?”
美人妙語連珠,竟說的七酒目瞪口呆。
“在下,靈狼族二段十位將軍白木!”七酒雙手作禮,低下頭說。
“您是靈狼族將軍?”美人大驚,花容失色。
“正是!”
“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將軍恕罪!”美人竟跪拜在七酒身下。
“恩人快起,快快請起!”七酒忙跪下扶起美人。
“恩人,這是做甚!”
“這蒼茫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靈狼族元首是我們蒼茫的大統領,是我們敬仰的君王,您是靈狼族的大將軍,能救得您,是小女子的福氣,剛剛,小女人說話冒失,多有得罪,希望大將軍,不要怪罪纔好!”
美人說着,雙目流轉,朱脣緊閉,面露羞澀,剛剛可愛的囂張霎時全都不見。
“怎會,若不是恩人相救,我早就……”七酒說着便咳出鮮血,跪倒在地上。
“將軍!”美人大驚失色,慌忙攙扶七酒。
七酒已經不堪痛苦,暈厥過去。
再次醒來,聞到了濃濃的藥草味。
眼前是仙姿玉貌的天人在徐徐升起的煮藥蒸汽裡顧盼生姿。
七酒看的入神,彷如置身仙境。
“醒了?”美人回頭,微微一笑。絕世而傾城。
“把藥喝了吧!”美人端來木碗,碗裡是無色的藥汁。
七酒見狀,忙起身下榻。單膝跪地,雙手抱拳。“今日之恩,讓在下沒齒難忘!”
“還請將軍,蓋好布衾……”
美人說着,雙頰緋紅,雙目垂下。
七酒適才發現,自己竟一絲不掛的跪在地上,全身每一寸肌膚,都暴露無疑。
七酒忙扯下榻上的布衾。繞了幾圈,圍在腰間股下。
“將軍的衣物滿是血跡,小女子將衣物全都清洗了。”
“衣服!”七酒忙從牀上爬起,慌張的問“除了衣服,還有沒有別的?”
“還有,一張皮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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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卷在哪?”
“在將軍枕邊。”
七酒從枕邊摸起皮卷。還好還好,這軍機完好。
“這是,很重要的東西,你千萬不要打開,記住了嗎?”七酒此刻的臉稟若冰霜。
“是!記得了!”美人斂容屏氣,低下頭說。
話畢,七酒接過美人手中的藥,一飲而盡。說到“我也該走了,我在這長久,只會給你惹來麻煩。
”七酒說着走到窗前去扯晾在窗前的衣服。
“將軍且慢!”美人慌忙說。
“您現在身體還未痊癒,想必敵人還在追殺您,您出去未免危險……”
美人說着,跪拜在七酒身前“將軍若不嫌,就在小女子此地等上一等,三天以後,將軍便可痊癒,內力也會恢復,僅三天,將軍再離開也不遲。”美人說的懇切。
七酒思慮着,如若現在出去,一定不是敵人對手,與其現在出去丟了軍機,不如晚上幾天。
“只是,你爲什麼置危險都不顧,卻要救我?”
“因爲,剛剛看到將軍第一眼,我便愛慕將軍!”
七酒眼神深沉,竟一時不知說什麼。
美人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只見得雙耳赤紅。
“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子無名。”
“從今天開始,我喚你爲盛世顏。”
“謝將軍賜名。”
三天後,七酒傷愈,回去覆命。
“參見大統領!大統領億歲億歲億億歲!”
七酒三跪九叩,來到大殿九九八十一階臺階腳下。
“二段十位將軍白木!”大統領威嚴的聲音響徹大殿。
“臣在!”
“軍機何在?”
“軍機在此!”
侍君接過七酒手中皮卷,低頭一路登上八十一階臺階,俯跪在大統領腳下。
大統領接過皮卷展開。大發雷霆。
“混賬!”
大統領手握皮卷,怒目而視大殿下七酒。
“你可知罪?”
“統領息怒!臣實在不知!”說完七酒五體投地,再次跪拜大統領。不敢擡頭。
“你看罷!”
大統領將皮卷輕揮,皮卷重重的落在階下。
“臣不敢!”七酒低頭說。
“還有何不敢?”
大統領勃然大怒。
“這軍機是從敵人手裡拼死奪來的,我且問你,敵人可是一羣閨閣女子?”
“這……不是!”
“那爲何皮捲上有紅絲線繡樣!”
“什麼?”七酒大驚失色。
“吾命令你看!”
“是!”七酒應聲道。
“你可接觸過什麼女子?”
“臣……沒有!”七酒低頭言道。
“那這紅絲線,你做何解釋!”大統領雷霆盛怒,不可收拾。
七酒展開皮卷,皮捲上果真有紅絲線繡在皮卷下面。
“請大統領恕臣死罪!”七酒俯身不再看皮卷。
“因途中疏忽,臣不慎將皮卷撕裂,臣怕裂口愈來愈大,便用針線縫合起來。臣真的沒有看過內容,大統領!”七酒懇切道。
“那麼,爲何你剛纔不說。”
“剛剛臣實在惶恐,不敢說話!”七酒說。
良久。大統領沒有說話。
“如若大統領不信,定可殺臣,以儆效尤!”
七酒堅定的說。
“請大統領賜臣一死!!臣可以表忠心!”
良久,大統領笑道。
“罷了,這本來就需要你們一起參考,起身吧,無妨。”
“只是,這紅絲線,可是女人的玩意,你怎得?”大統領望着臺階下的七酒,質問。
“臣在山中與她人相借。”七酒道。
“如此,罷了,我們大將軍今日凱旋。賜寒蜥甲,升封號二段七位!”
“這……臣不敢!”
“何來不敢,吾賜與你,你還不高興!”
“謝大統領!”
七酒行大禮叩拜大統領。
衆人在下云云。
“所謂寒蜥甲是萬年寒蜥身上的鱗甲打造的鎧甲。這寒蜥本就少見,寒蜥甲可是少之又少。”
“是啊,本來白木將軍的修爲也不足七位,這這,也太器重他了。”
“是啊,論資歷,修爲,他尚且年輕,再等個千年,磨鍊磨鍊纔是……”
“小聲吧,人家帶回了軍機,你帶回了什麼……”
蒼茫一角內,一草屋裡。
“你都做了什麼?”七酒持劍向盛世顏,怒吼。
“你再回來,不是爲了見我,是爲了殺我嗎?”盛世顏低聲啜泣。美目被淚水噙滿。朱脣微顫。
“你爲什麼要碰那皮卷?我不是說過,千萬不要碰!”七酒怒吼轉爲低吼。直直盯着盛世顏雙眸。
“我只想補好它……”盛世顏泣不成聲。
“你看了裡面的東西,那本是你不該看的!所以……”七酒倒吸了口氣。
“所以?……”盛世顏目不轉睛的盯着七酒。心如刀割。
“我只能殺了你……”七酒說着,喉嚨裡發出悶響。
如同失聰一般,盛世顏一陣耳鳴。
門外,已有鐵馬金戈的聲音。
只見侍君走進草屋。二話不說展開手中的娟帛尖聲喊到。
“白木堂下跪!”
七酒愣住,不知爲何侍君會來於此。
盛世顏也愣住,不知來人是誰,所爲何事。
“臣白木在!”
“大統領有令!吾知將軍白木一片赤誠,忠貞不二。遂使將軍白木除去林中女子,無論何人,即刻
誅殺,白木不得有誤,不得違命,方可承擔一段七位將軍封號。”侍君將手上的娟帛遞給跪在地上的七酒。
“大將軍,快起來吧!喜事啊!”
七酒並未起身,遲遲不肯。
“大將軍,一段七位啊!”侍君鞠躬拜賀。將手中的娟帛舉高。
盛世顏接過這娟帛。繼而面向七酒跪地。
“恭喜大將軍晉升!”盛世顏嘴角淺笑,將娟帛呈上面前。
七酒顫抖的接過娟帛。跪地三拜。
“謝,大統領!”
遂舉劍,愣愣的望着盛世顏。
盛世顏盈盈一笑。俯身撞上劍去。
侍君轉過身去。
鮮血即刻染紅了七酒鎧甲。
“將軍一生殺過多少人,這盔甲,是個好東西,能擋了血不會浸染您的身體。”
頃刻,盛世顏倒在血泊裡,再不會動彈。
隔日,七酒戎征戰場,大殺肆殺,無處宣泄的憤怒,痛苦,此刻傾斜而出。戰場之地,生靈塗炭。
前線捷報。敵軍全滅,靈狼族,大勝而歸。
“將軍白木!尋軍機有大功,破敵軍有大功,吾即刻將你晉位一段七位大將軍!”大統領大笑到。
七酒跪在地上,耳邊一遍又一遍響徹戰場上的嘶吼。
“白木!你說,除了晉位,你還要什麼,金銀財錢,奇珍異寶,你要什麼吾都尋來給你!”大統領
容顏大悅!
“臣實屬應當,大統領已對臣格外開恩。臣已別無所求!”
七酒在大統領腳下跪拜。在這九九八十一階的臺階上,跪拜。以前他不過九九八十一階臺階下將軍。
“若不是你奮勇殺敵,若不是你取回軍機,若不是你誅滅看過軍機的爾等,我們怎能大獲全勝。哈哈哈,你一定要對吾提些請求,否則吾心裡怎能過意?”
七酒再次拜三拜。“那麼就請!”
七酒低着頭,沉默了。
眼睛晃過的,是誰的莞爾一笑。
“請賜臣一壺酒!”
七酒左手手持玉壺,右手持頭盔。來到那個草屋裡。窗外的桃花開煞是鮮豔。
“你來了……”有聲音從身後響起。
“此地不能久留,你快走吧!”七酒背對着聲音,立在窗前說。
“還能再見面嗎?”背後的聲音不再像當初那麼清脆,嬌媚。不過幾天時間,竟如此憔悴。
“我是將軍!我本該有我的使命!我本不該見你!”七酒說着,字字鈍胸。
“快喝了藥吧!喝了它,你就不在是你,從此沒人認得你的樣子。”七酒道。
窗外的桃花片片落下,大四月的,哪裡有風。
“好,只要我喝了它,就不會被別人發現我還活着,這樣,我以後……想見你的時候,或許還能見上一面……只要我留着這條命,終有再見到您的一天!”
盛世顏說罷,將毒藥一飲而盡。
喝下片刻,盛世顏的身體,面容,聲音,速速蒼老,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年過古稀的老太婆。
七酒心痛的再也忍不住想轉過身去。盛世顏一把在七酒身後將他死死抱住。
隔着厚重的盔甲,七酒感受不到盛世顏的眼淚。
忽然盛世顏從七酒右手接過頭盔。輕輕的爲七酒戴上。
“將軍看慣了我好看的樣子,別打破我在您心裡的模樣!”
從七酒身後傳來蒼老的聲音。
“拜別將軍!”
七酒轉身時,盛世顏已不見蹤影。
七酒走到窗外,大片的桃花簌簌落在鎧甲上。七酒手拎玉壺,從此再無踏進這草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