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她,或者被她殺掉
放學回家,發現老媽和阿驁都在客廳等着我,還有個不認識的眼鏡大叔,一臉拘謹的看向我,一面搓着手,很緊張的樣子,“這位就是小桀吧?”
我怔了一下,這個陣勢是什麼意思?
老媽站起來介紹,“是啊,這位是我的同事,叫李叔叔。”
“李叔叔好。”我懶懶的叫了聲,拖着自己的書包就要上樓。
老媽在後面叫了聲,“把書包放好就下來,今天我們出去吃。”
“咦?”我回過頭來,“爲啥?”
“爲了慶祝阿驁這次拿到金獎,李叔叔請我們出去吃飯。”
我斜了那邊扮乖小孩的阿驁一眼,他挑起眉來,狠狠瞪我一眼。我一面瞪回去,一面答應了聲。
有句老話叫做“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個我從來都沒見過的大叔突然要請吃飯爲阿驁慶功,想來肯定是完全符合上面那句話的,但是有免費的飯吃還是一定不能錯過的。
所以十分鐘以後,我們一家和那個其貌不揚的“李叔叔”就打車出去給阿驁慶功。
才一下車,我就被招牌上那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震得張着嘴站在那裡半晌沒動。
“喂。”阿驁皺着眉叫了聲,“要發呆也先把口水收一下。你沒餓成那樣吧?”
“這裡,這裡……”我指着招牌一字一字的念,“貓,飯,店。我們要在這裡吃飯?”
“嗯。”李叔叔點頭,“據說這裡的東西很不錯。”
那不就是珊璞和她的老祖母開的店嗎?我幾乎要兩眼放光,“你怎麼會找到這裡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啊,那個,因爲工作的關係,剛好有人送了我優惠券……”
阿驁悄悄的翻了個白眼,我也想翻,不過,看在珊璞的份上,就暫時原諒他這種擺不上臺面的小家子氣了。
才上了臺階,就聽到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甜甜笑道:“歡迎光臨,請問幾位?”
高開叉的刺繡旗袍,梳着兩個包包頭的烏黑長髮,星星般閃亮的眼睛,蜂蜜般甜美的笑容,可不就是那位美麗可愛的小貓女珊璞?
我眨了眨眼就想要撲過去,阿驁一把拽住我,臉板得像棺材一樣,“我們是來吃飯的。”
“可是,你沒學過有個成語叫做秀色可餐嗎?”
珊璞笑起來,“這位小姐真會開玩笑,四位是吧?這邊請。”
她領我們到座位上坐下,點菜,然後回去後面,再端菜出來,一直笑眯眯的。而阿驁一直拽着我的胳膊,臉色比壞掉的雞蛋還要臭,生怕我會做出什麼讓他丟臉的事情一樣。
我翻着白眼,死命掙扎。動作漸漸大到驚動了老媽,她瞪了我們一眼,“難得出來吃一頓飯,你們就不能安份一點麼?”
“是阿驁啦,他拖着人家不能吃東西。”我告狀,還把手舉起來給她看。
阿驁哼了一聲,鬆開手,“我出去兩天多你居然就變成了左撇子,真是好意外呀。”
我看着自己拿着筷子的那隻自由的右手,有一點心虛,“呃,那個……”
李叔叔連忙打圓場,給我和阿驁倒了飲料,“先吃飯,先吃飯,來,爲慶祝阿驁拿到這個金獎,我們一起喝一杯。”
我們意思意思的舉了杯,我悄悄拉拉阿驁的衣袖,“你和這個大叔很熟啊?”
他搖頭,“今天第一次見。”
我掃了一眼那邊向老媽獻殷勤的眼鏡大叔,“要不要告訴他一聲,破壞在役軍人家庭,好像是要坐牢的。”
阿驁瞟了我一眼,“還沒到那種地步吧,看起來只是像對老媽有好感的樣子。”
“唔,那你去跟他說,咱老爸有多英明神武英俊瀟灑英勇善戰溫柔體貼且忠貞不渝,讓他知難而退。”
阿驁被嗆到,一口可樂噴出來,我眼明手快的將他的頭推向另一邊,結果他就噴了眼鏡大叔一臉。
我怔了一下,然後伏到桌上,偏起頭看着阿驁,因爲強忍着笑嘴角有點抽筋。
老媽重重的咳嗽一聲,板起臉來,“阿驁。”
“抱歉。”阿驁的瞳仁斜到眼角來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桀剛剛說了個本世紀最大的笑話,我一時忍不住,真是對不起啊。”
“沒關係,沒關係。我去趟洗手間。”眼鏡大叔很好脾氣的微笑着離席,然後我的兩個家人便開始都用像要殺人的目光盯着我,我連忙也站起來,甩下一句內急,腳底抹油的開溜。
“你是不是想追我老媽?”
我在洗手間外面的走廊裡截住眼鏡大叔問。
他神色窘迫,“啊,那個,有那麼明顯嗎?”
我翻了個白眼,“啊,那個,的確是很明顯。但是,我提醒你一下,她現在既沒有喪偶,又沒有離婚,你是不是有點太不合時宜了一點?”
他怔了一下,“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她丈夫……”
嗯,我也很少見。
我挑起眉來,“因爲你近視。”如果有千里眼的話,就能常常看到了。
他又怔了一下,伸手扶了扶眼鏡,“是嗎,我知道了。”
然後我側過身,讓他走過去,嘆了口氣。說起來,這種事也還真是怪不得他,我那個傳說中的老爸,和我那個從來不跟人講述這個傳說的老媽才該擔負更大的責任。
一口氣嘆完,纔想回去繼續吃飯,就聽到一聲嬌吒,“給我站住,別跑。”
然後眼前一條紅影閃過,我感覺有什麼人竄到我身後,反射性的全身戒備起來,轉過身,看向身後的人。
是亂馬。男的那個。
“師傅。你怎麼在這裡?”
我一句話沒問完,就聽到“譁”的一聲,一盆冷水向我當頭澆下,那個潑水的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潑錯了人,在那裡停了一下,我身後的亂馬趁機便竄了出去,一面大叫,“你幫我拖住她,下次我便教你海千拳。”
我答應一聲,攔在他和追他的人之間,這纔看清手上拎着一個小水桶的人,正是這飯店的年輕主人。
“唷,珊璞。”我笑,揚起手來打招呼。
“你不是剛剛來吃飯的那個少年麼?快點讓開。”
“不行吶,你剛剛也聽到了,我師傅說要我拖住你他才肯教我海千拳。”
珊璞皺了眉,將手上的水桶一扔就撲過來,“那我就先打倒你再去追他。”
她衝上來便一腳踢向我的頭,又快又狠,擺明了想要速戰速決。這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女生據說是女傑族的一流高手,一點大意不得。我卯起勁來應戰,心想就算贏不了她,怎麼也要幫亂馬拖個十幾分鍾吧。
來來回回的打了幾個回合,外面有個蒼老的聲音大叫,“珊璞啊,叫你去多找個人來做招待,你跑到哪去了?店裡忙死了,快點出來招呼客人。”
她回過頭去應了聲,“就來。”
她這一分神,便給我抓住了機會,連連快攻,將她逼到了牆角,一伸手,便扼住了她的咽喉。
珊璞怔了一下,有點不敢相信的看向我。
我估計亂馬早已走遠了,鬆了手,拍拍身上的灰,“抱歉,沒有傷到吧?”
她咬着牙看向我,不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卻不停的變換,異常複雜。
“那我就當沒有嘍,再見。”我揮揮手,轉身走向大堂,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追上來,我下意識的轉過身就擺出迎戰的姿勢。
珊璞並沒有要攻擊的意思,站了好一會,才低低道:“輸了就是輸了,我不會再打的,至少今天不會,我只是想問,你……你叫什麼?”
“歐陽——”我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據說女傑族的規矩是被女人打敗就殺掉她;被男人打敗就嫁給他。按剛剛的情況,我也算是打敗她了吧,那麼——我怔了一下,看向自己被潑到冷水而變成男性的身體。
也就是說,她要嫁給我?
“不行的。”我下意識的叫出來,“你不是已經有亂馬了嗎?”
“可是他分明比較喜歡小茜……”
“可是我是……”說我是女人是不是會被殺?我生生將話尾嚥下去,伸手隨便一指,“啊,師傅,你怎麼又回來了?”
珊璞轉頭去看,我趁機溜回老媽他們那邊,坐下來,長吁了一口氣。
眼鏡大叔已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老媽也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一邊吃着東西,一邊問了句,“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那個,我——”我才說了幾個字,阿驁手一翻便將一杯熱茶倒在我身上,我跳起來,“好燙。”
阿驁哼了一聲,“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老媽擡起眼來,“桀你的嗓子怎麼回事?剛剛好像很嘶啞的樣子,是不是感冒引起喉嚨發炎了?”
“啊,大概吧。”我壓了壓聲音,又輕輕的咳嗽兩聲。
“你不舒服的話,還是早點回去吧?”老媽側過頭,詢問式的看了眼鏡大叔一眼,他點點頭,於是我們結賬,出門。
我一面遮着自己的臉,一面掃視四周,希望不要讓珊璞發現纔好。
阿驁看着我,皺了眉,“你剛剛做了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說,珊璞已飛奔而來,一把就抓住了阿驁的手臂,笑眯眯的,“被我找到了吧。”
我幾乎想一頭栽倒,怎麼就忘記了這裡有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只遮住我自己的臉根本沒什麼用嘛。
阿驁一臉茫然的看着抱緊他手臂的少女,“小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珊璞搖頭,“怎麼會,能打敗我的男人除了亂馬就只有你,我怎麼會認錯?”
阿驁瞪了我一眼,一副回家再和你算賬的樣子,然後一面將自己的手抽出來,一面向珊璞微笑,“那麼,你想怎麼樣呢?”
阿驁的招牌笑容是無敵的,珊璞臉上泛起兩朵紅雲,聲音稍微低下去一點,“那個,當然是嫁給你啊。”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然後又像開水一般一下子沸騰起來,歡迎或者起鬨或者小聲議論。
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這畢竟是一次求婚吶,一個美麗可愛的少女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向一個英俊溫柔的少年求婚呀。
如果不是阿驁用那種可以將人殺死一百次的目光盯着我的話,我大概會比他們鬧得更厲害,至少也要吹個口哨什麼的吧。
但是我現在只能站在這裡,任阿驁的目光將我凌遲。
解圍的是老媽,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珊璞之後,輕輕的咳嗽了兩聲,“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和我兒子發展到什麼程度,但是以你們的年齡要結婚的話,好像是太早了一點。”
阿驁乏力的翻着白眼,“媽,我是今天才見到她的好不好。”
“是嗎?”老媽看向珊璞。
她點點頭,“是,可是……”
“我是不反對年青人談個戀愛什麼的,但第一次見面就說要結婚實在是太草率了一點,要不你們先交往一段時間看看——”
我都要忍不住翻白眼打斷她,“哪有你這樣做人家媽媽的?”
“也是,這種事讓阿驁自己處理好了,媽媽相信你有分寸的。”老媽拍拍阿驁的肩,然後招呼我,“我們先回去吧。”
我的意思是做老媽的應該直接拒絕這種來歷不明的兒媳婦啊。
我哀悼的看了阿驁一眼,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老媽會錯了意啊。
“等一下。”阿驁一把拖住我,壓低聲音在我耳邊道,“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女傑族有個規矩是被女人打敗就殺掉她;被男人打敗就嫁給他。這位珊璞小姐正是女傑族的高手。”我也壓低了聲音。
阿驁的臉色愈難看,“然後你就恰好打敗她?”
“那是個意外。”我很誠懇的看着他,“但是現在既然已經演變成這樣了,你就必須做出選擇。”
“什麼選擇?”
“你娶她,或者我被她殺掉。”
阿驁怔了一下。
這個時候老媽已叫了輛出租車,正在那裡向我招手。
於是我就甩下了這個可憐的要爲姐姐背黑鍋的弟弟,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