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大小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一句老話,叫做“寧聽鬼哭,不看鬼笑”。
無論是孤魂野鬼也好,深山老屍也罷,常人一提到鬼怪這種東西,尤其是女性的鬼怪,總是喜歡將其與悽怨的哭聲聯繫在一起。撞鬼遇怪,總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老話已經說明了,鬼哭好過鬼笑。
一般的鬼怪因怨氣堆積,心生憂恨,隱隱自泣,固然可怕,但是,這一類的鬼怪好在還通一些人性,尚可以講講道理。但是,如果碰見的鬼怪不是在哭,而是在笑,那就要倍加小心了。鬼笑是因爲戾氣纏身,這些鬼怪並不自怨自憐,他們一心一意就想害生人於死地,十分危險,而且根本無法溝通。
眼下,我們面前的那個人影就是這種情況。他雖然沒有笑出聲來,但是,那乾癟的嘴脣一咧,大家看的還是毛骨悚然。我再一看旁邊的一口坐棺,竟然發現那坐棺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大概,眼前的這個殭屍就是從那裡面出來的。
孤魂野怪我看過不少,但是真正的人體殭屍,我還是頭一回看見,頓時嚇得直往張賀方的身後退去。
張賀方看上去並不害怕,但表情也顯得有些緊張,一旁的斌子更是將微衝鋒上了膛,我也掏出手槍嚴陣以待,小夏似乎對死屍有很多研究,臉上並沒有太多恐懼的神情。不過,無論怎麼說,在我們這幾個人中,表現的最爲淡定的,還是那個龍卜瑾。她雙手低垂,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殭屍看去。
就在我們全神貫注地盯着眼前的那個殭屍生怕他會突然站起身來襲擊我們的時候,突然在我們的身後發出了一些輕微的聲響。
我忙回過頭去,竟然發現在我們的身後,又一口六角坐棺頂上的封蓋被打開了,一隻灰藍色乾枯的手一下子伸了出來,似乎正要從坐棺裡面爬出來。
斌子膽子大,看到這種情況也不多說,拔出原先綁在小腿上的短刀上去就砍那殭屍的手臂,就聽“叮”的一聲,那殭屍的皮肉雖然都被砍破了,但是骨頭竟然完好無損。斌子一看不是辦法,竟然用腳去踩那個要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殭屍的腦袋。
但是,我們很快就發現這個辦法根本就行不通,因爲,沒過一會兒,我們身邊幾乎所有的六角棺材的封蓋在一瞬間都被打開了,一羣殭屍都開始嘗試着從坐棺中爬出來。
斌子看了眼前的情形,大罵道:“真他媽的邪門,剛纔還一點事情沒有,這一會兒怎麼一個個都屍變了。”
隨着那些殭屍一個個開始從坐棺之中爬出來,石室內開始充斥着一股濃重的有些像爛橘子的味道。小夏聞了聞,大驚失色,說道:“這是鎮屍草的味道。”
斌子緊張地看着四周不停向外爬出的殭屍,說道:“什麼鎮屍草不鎮屍草的,我現在就是想知道這些鬼東西怎麼會突然都鑽出來了。”
小夏說道:“這些屍體並不是屍變,他們本身就應該是糉子,只不過之前用鎮屍草給鎮住了。”
那些屍體此時已經都爬出了坐棺,一個個東張西望,似乎正在弄清楚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如同一個剛剛睡醒的人一樣。
斌子有些焦急,說道:“小夏,你的專長就是巫醫,你說這些東西是被鎮屍草鎮住的,那你就再弄點鎮屍草把他們鎮住啊。”
小夏握緊了手槍白了斌子一眼,說道:“你以爲鎮屍草那麼容易弄到麼?而且,它雖然名字叫鎮屍草,其實並不是由一種草所製作的,而是由各式各樣的草藥共同配置而成,我根本不可能在這裡配置。而且,鎮屍草要想發揮功效需要很多的條件共同滿足,比如氧氣含量和溫度等等,我們剛纔在這裡呆了這麼久,而且又有火把,光照變強,溫度提高,而且我們呼出的二氧化碳大大增多,這些都會致使鎮屍草失去功效,讓他們活過來。而且,這些糉子看上去就能知道,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屍變,他們是被別人製作成糉子的。”
“砰”!
斌子一聲槍響,瞬間擊碎了一個殭屍的頭顱,但是,那殭屍沒有了頭顱竟然絲毫不敢畏懼,仍然一步一步朝斌子走去。這時候,那個原先蹲在那裡的殭屍也站了起來,開始向我們走過來。
“我靠!”斌子大罵道:“我還是頭一次看見腦袋都被崩爛的糉子還能動彈,這到底是誰做的呀?”
我看了看眼前的情況,頓時想起了黑澤湖裡的水屍,說道:“他們很有可能就是古蜀國的祭司所製作的,你們忘了黑澤裡的水屍了麼,這些殭屍可能就是爲了保護葬坑而存在的。”
“砰!”我也對着一具朝我走過來的殭屍開了一槍,不過沒打中腦袋,只是打中了前胸。
我開槍之後有些後悔,因爲那些殭屍似乎對聲音特別敏感,我們開槍之後,這些殭屍的行動速度明顯變快。
不過,即便是這樣,我們也必須開槍射擊,否則,等到那些殭屍把我們團團圍住的時候,可能一切都晚了。斌子開始用微衝鋒掃射,趁着一個空擋,回頭衝卜瑾喊道:“既然他們跟水屍一樣,那你就再念唸咒,讓他們別在攻擊我們啊。”
斌子剛說完這句話,就有一隻殭屍的手臂狠狠地如同榔頭一般砸向他的腦門。斌子一個躲閃,但還是被重重地打在了肩膀上,他身子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可見那殭屍力氣之大,非但如此,那殭屍的指甲就如同鋼釘一般,直接將斌子的皮膚割開,他的肩膀頓時鮮血直涌。而那些殭屍一聞到空氣中有血液的味道更是張狂起來,沒過一會兒,這就像是一種惡性循環,圍困我們的有二十幾個殭屍,現在幾乎就站在我們的對面。
一時之間,石室內槍響不斷。斌子那兩梭子子彈很快就打沒了,但是他並沒有放下槍,而是用着槍托狠狠地砸向殭屍的頭蓋骨。張賀方的手槍也緊隨其後,子彈全部耗盡,也露出了狼狽之相。
我的子彈還比較充裕,暫時擋在大家的前面,但是看着他們一個個的反應,心裡有些覺得自己之前可能有些高估他們了。我原先還以爲他們能像是小說中或者電影中的那些抓鬼大師一樣,三下五除二就解決掉一個殭屍,可是現在才發現,巫師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無敵,殭屍也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脆弱。現在,那些殭屍的身體大多已經被我們的子彈打的殘破不全,可是,他們依舊不斷地朝我們奔襲過來,戰鬥很快就進入到了刺刀見紅的階段。
我的子彈打沒以後,掄起手槍對着一個殭屍的腦袋就砸了過去,可是,我自己的手被震得發麻,可那殭屍的腦袋卻一點事也沒有,我們很快被逼到了牆壁的一端。
卜瑾想要施咒,但是根本沒有那個時間,黑壓壓的殭屍不停地向我們涌來。張賀方把火把遞給我,可是這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往往是我用火把擊打一邊的殭屍,另一邊的殭屍就涌過來。
眼看着窮途末路陷入絕望的時候,張賀方突然一咬牙,大聲喊了一句什麼古怪的話,然後他就像瘋子一般猛地衝到了一具殭屍的面前,大拇指就好像是一枚鋼釘一樣狠狠地戳進了那殭屍的眼眶裡。
殭屍自然不會感覺到疼痛,但是他的眼眶上還是留下了觸目驚心的大窟窿。我正納悶張賀方爲什麼要這麼做的時候,突然之間,張賀方手腕一翻,一隻大頭硬殼,細小觸角的蟲子順着那殭屍的眼眶就鑽進了那殭屍的腦袋裡。
是屍蜱!我對這種詭異的蠱蟲至今印象尤深,因爲當初正是這樣一隻蠱蟲操縱了我母親的遺體。雖然說,我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她親生的,但是,畢竟共同生活了二十幾年,我對她還是有很深的情誼的。這一次看着張賀方再一次使用這種蠱術,我的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屍蜱鑽進了殭屍的腦袋裡之後,那殭屍先是怔了一下,然後整個身體筆直地矗立在那裡,一動不動。隨後,張賀方做了一個法訣,然後口中迅速地念了一大段的咒語,猛地一指那些其他的殭屍。
頓時,那隻被屍蜱鑽進腦袋裡的殭屍就像是我們的人一樣,開始全力幫助我們阻攔那些其他的殭屍的襲擊。
我眼睛一亮,說道:“這個辦法好啊,快,還有沒有更多的屍蜱啊?”
張賀方搖了搖頭,道:“我的道行不比龍姑娘和制蠱大師,屍蜱這種蠱蟲無法攜帶過多,否則容易被反噬。”說完,張賀方轉頭對卜瑾說道:“龍姑娘,趁着着空擋,你快唸咒吧。”
卜瑾點了點頭,她做了一番和黑澤湖下一樣的準備動作,然後開始大聲地念咒,跟往常一樣,那頌咒聲彷彿並不來自她的喉嚨,而是來自四周的牆壁。但是,這一次,卜瑾胸前的汲靈妖玉並沒有發出任何的光亮,難道是咒語失靈了麼?
卜瑾嘗試了幾次都無功而返,最後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斌子看到了這個情況,說道:“怎麼回事?爲什麼不管用了?”
張賀方眉頭緊鎖,說道:“不可能,地御侍者的咒法加上汲靈妖玉,沒有理由失敗,除非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這些殭屍在生前是自願變成殭屍守護古蜀國祭司的葬坑的。”
我吸了一口涼氣,心說這個世界上果然什麼樣瘋狂的人都有,竟然有人爲了幫助別人守護某樣東西而自願被人制作成殭屍,這樣的做法真的很難讓人理解。
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張賀方控制的那具殭屍已經差不多被他的同類大卸八塊了,不過那殭屍倒是十分賣力,眼看着自己的身體快被其他殭屍撕爛了,竟然一下子撲出去,撲倒了三四個殭屍。
張賀方看見這種情況,正打算上前取回蠱蟲,重新按在其他的殭屍的身上,可是,他一邁步,一隻殭屍的利爪就砸了過來,不偏不倚,徑直砸在了張賀方的後背上,張賀方哇呀一聲叫喚,跌倒在地,立馬周圍的殭屍都向他圍去。
斌子一看情況不好,趕忙衝到張賀方的身邊去幫忙,這一下一部分殭屍已經被他們兩個人引過去了,我們的眼前重新露出了縫隙。我拿着火把,突然之間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在石室的四個角落裡的六角坐棺都沒有被打開,而是安安靜靜地被安放在那裡,看不出任何的異樣。而且,在所有的六角坐棺中,只有這四個角落裡的坐棺沒有發出任何的光亮。
直覺告訴我,這四口棺材一定非同尋常,甚至有一種強烈的衝動告訴我,這四口棺材是能夠救我們出去的唯一方法。但是,它畢竟是一口棺材,這麼多的棺材裡面都是殭屍,保不準這四口棺材裡裝的是更烈害的殭屍也說不定。但是,這種直覺又非常的強烈,因爲,跟其他的棺材相比,這四口棺材太不同尋常了。
我想衝過去打開棺材,卻又害怕自己捅出漏子,於是情不自禁地回過頭看向卜瑾,驚訝地發現,她也發現了這一奇怪的現象,而且,跟我彷彿心有靈犀一般,直接對我說道:“去開那四口棺材。”
有了卜瑾的話,不知爲什麼,我便不再猶豫,連同小夏在內,我們三個人頓時都朝着四角的棺材跑去,斌子救過張賀方之後,也帶着張賀方走到了一個角落的棺材處。
我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口棺材,身後的殭屍一步步逼近的聲音讓我手忙腳亂,只求這四口棺材能夠救我們一命。
我迅速地打開棺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漆漆的東西,伴隨着“嘩啦嘩啦嘶嘶”的窸窸窣窣的細小聲音,不一會兒,那黑漆漆的東西竟然如同黑水一樣從裡面冒了出來,我定睛細看,不由哭叫一聲:“他媽的,根本就不是救命稻草,是一羣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