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七道血光消失, 七子重生之術徹底完成,巫帝尚沒有魂魄的屍身,卻要緩緩睜開眼睛。
玄奧不已的靈壓鋪散開來, 可就在瞬息之間, 一道修長的白影立在他的面前。
莫寒池站在巫帝原身面前, 真元鼓盪, 衣袍翻飛, 他手持天劍,殺意凌然。
若是巫帝元身有意識的話,定會勃然大怒, 而此時他卻只是個恢復了氣血的行屍走肉罷了,那雙眼睛呆滯的看着莫寒池, 沒有絲毫生氣。
莫寒池手中的天劍, 光華流轉, 越來越亮,一股滔天氣勢從玉白色的劍體內爆發而出。
天劍一聲長吟, 響徹天地。
莫寒池死死瞪着巫帝的元身,恨意再也不能遏制的浮現在臉上。“巫帝萬年前,你設計離間我雙親,害死我爹,令神州大陸支離破碎, 萬年後你又害死我師傅, 二師兄, 禍害蒼生。今天身爲巫祝的我定要爲我巫族清理門戶, 爲我自身, 爲那些慘死的生靈,討回一個公道。”
他話音一落, 磅礴真元自他體內滌盪而出,劍意彷彿撕裂天地霎時之間迸發,劍氣一道又一道彷彿凝成實質一般,將四周一切盡數絞碎。
腳下地面裂開,越來越密集,如同蜘蛛網一般,碎石被真元捲起,從地面慢慢浮起。
而他面前那具巫帝的肉身卻紋絲不動。
莫寒池繃緊身體,雙手緊緊握住了劍柄,銀色髮絲隨爆發而出磅礴的真元瘋狂的舞動,白袍獵獵作響。臉色的表情卻是如同磐石般的堅定。
他將全身真元運轉到了極致,甚至超越了極致達到了極限,一直隱藏的傳承之力也一併徹底的用上。
只是這不要命的榨乾真元的做法,終於招致腹中絞痛難忍。只是若是這種時候停下來,便是莫寒池也是架不住這可怕力量的反噬。
細密的汗珠從額頭落下來,銀牙一咬,腳下地面轟然一聲,坍塌,迷幻的星辰之景,紛紛化成碎片,整個聖殿都因爲這慕然迸發而出的力量劇烈的搖晃,巨大的裂縫慢慢爬滿了整個聖殿。
就連那具巫帝的元身都有了那麼一絲的晃動。
而此時,莫寒池周身的真元彷彿化成滔天巨浪,劇烈旋轉開來,以肉眼能看見的劇烈氣浪向着四周不斷的,一層層旋轉開去。真元切割着空氣發出刺耳的摩擦之聲,雷光不斷的從中閃現。
天劍之上劍氣勃發,凝成一道冠絕天地的白色長虹,攜帶者撕毀一切的鋒利之勢,向着巫帝元身的頭顱斬去。
紫薇仙境天地震盪,發出劇烈的聲響,由於這股極其巨大的力量突然毫無徵兆的爆發而出,引動天地元氣鉅變,原本澄清的天空,頓時雷鳴涌動,一道又一道巨大的電弧就在青天白日時候,一道又一道轟擊在昊天大殿之上。
福喜全身嚇得發抖,抱着枕頭,躲到了牀下。
整個紫薇仙境,竟然無人知道發生何事,只是這番奇異景象,瞬息之間已經消失。
而存在數萬年的紫薇仙境的地面上,一道有一道巨大的溝壑留了下來。
裂縫爬滿了白色的宮牆之上,剛纔究竟是何種恐怖的力量,竟然令堅硬無比的白玉牆都產生如此可怖的裂紋。
妖都南部十萬大山深處。
一層又一層的光幕,從天而降。巨大的陣圖,層層疊疊旋轉不休,光幕將方圓百里之地盡數納入其中,將內裡的一切靈力涌動都隔絕開來,若內裡之人不想出來,外人是決然闖不進這須彌九方天地陣。
而大陣之內,青山連綿不絕,只是這連綿不絕的青山之下都已經被鑿空。巨大的山體內部,血光涌動。三道人影盤膝而坐。
這三個人影分別位於三個不同的方位,而這三人四周又是無數的法印與結界不停的浮現,而又連接,這三人身後又同時會有兩位護法。
而三人的面前的中央之地,竟是一個被無數光絲,與符文控制着的眼珠。
這眼珠還是不停的掙扎着。幾乎就要掙脫光絲的束縛。
終於有一人,雙指之間一團血色的火種,突然,一聲竟熄滅了,而那人眉頭一皺,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身體都向後倒去。
“花宮主。”蓮霄睜開雙目,手中急忙結出幾個印記,幾道蓮花幻影衝着當中的眼球籠罩而去,所有的光線在這一刻突然消失。
太一尊者額間金色的印記隱隱暗淡了幾分,他看了四周一眼,一直守在一旁巫咸急忙取出幾枚丹藥遞了過去。
另外一邊一道要殺人的目光射向了巫咸,巫咸轉過頭來直視這道視線,霎時,兩股極其恐怖的靈壓激盪開來。
“雲嵐。”蓮霄低聲警告道。
頓時周圍的靈壓蕩然無存。
花疏影從花將懷裡,慢慢支撐起身體,目光銳利的盯着被蓮影罩住的眼珠道:“巫帝天目太強橫,沒想到竟然會將紅蓮之炎反噬與我。”
太一聽到花疏影這般說道,小臉一皺,不由的望向了蓮霄。他們三人之中實力最強還是蓮霄。
蓮霄感受到這道目光,又憐愛的看了過去,太一急忙將頭偏過。
蓮霄知道凡事不能強求,笑了笑。道:“看來,一般煉化之法是無法將其煉化,唯有淨化之後,方能煉化。”
花疏影點了點頭道:“的確如此,巫帝天目已經因爲失道太過渾濁。”
兩人相對都點了下頭,花疏影有道:“我們再試試其他辦法,不一定非要按照莫寒池所說去做。”
蓮霄微挑的眼,波光瀲灩,抿了下脣道:“這話實在不像魔都天命之女說的話,除了愛徒所給之法,再也不會有更好的方法。”
“花王”花疏影拍了拍蓮霄的肩膀,“後面的事,你儘管放心。”
蓮霄盯着那不斷有混沌之力涌出的眼球,攥了攥手,他往太一身邊走了幾步,手輕輕的落在了太一的頭上。太一慕然全身一震,卻還是撇着頭。有些事即便過了許多年依然無法原諒,他太痛,爲了與此人脫離親緣關係,他親手毀去自己的妖身。
“一兒。”蓮霄摸着他的頭髮,彎下腰仔細的看着他,似乎每一寸都不想放過般。
“爹對你做過的錯事,不求你原諒,但是那些事都是爹親手所做,與你父皇無關,那些年他很想你,經常一個人捧着你小時候的衣服看着發呆,你殿裡的東西一樣都沒變,你還有一個弟弟,叫蓮蘭。如果這些事都結束了,你就回去看看他們吧。”蓮霄說道。
太一全身都在顫抖,他咬着牙,恨是不恨,他不知道,可當年若不是發生了那些事,又怎麼會有今天的浩劫。他的風月又怎麼會慘死。當年他化爲天劍,也就是想讓花王也嚐嚐痛失愛子的滋味。
可是這個人,卻是他的生身之人,從他睜開眼第一個看見的人,自己是從他身上分出的一塊肉,無論是他在別人眼中是多麼的強大,還是對麾下之人多麼鐵血,卻唯獨會用最溫柔的一面對待自己。
蓮霄深深的看了太一一眼,終究是沒有聽到他再叫自己一聲“爹。”即便是蓮蘭,少時也不讓他喊自己爹,而是叫自己父王。失望的表情溢滿那張傾城絕代的臉上。
“白淵,太一拜託與你了,請你像忠於風月那般,忠於太一,他自身的麒麟在他化爲天劍不久,便自刎於蘭湖了。”
蓮霄終於站起身來,往巨大的地下洞府之中的中央走去。
隨着蓮霄的每走一步,一股蓮花幽香瀰漫開來。
隱隱有花瓣飄散開來,蓮霄的腳邊踏過的地方青綠色的幼苗冒出,慢慢的長大,慢慢長高,長出葉芽,慢慢從嫩綠,變成翠綠。藤蔓也慢慢伸展開來,纏繞上樹。
一大片的綠色鋪滿,延伸向四周。一時之間綠意盎然,彷彿有無盡的生命之力,勃發而出。
有咕咕的水聲傳來,花疏影往前看去,巫帝天目的周圍緩緩的塌陷了下去,一股一股的清泉冒了出來,水冒出的越來越多,卻清澈見底。
不大一會,面前已經一方清澈的水池。四周生機勃勃,清脆欲滴,綠色將幽暗的洞府都映亮了幾分。一朵又一朵的嬌豔無比的花朵在水池邊綻放開來,五顏六色,奼紫嫣紅。
不知何時,清透的水面上飄起着一層輕嫋朦朧的霧氣,如夢似幻,飄渺不定。
霧氣越來越濃,蓮霄步入水池之中,身側一朵又一朵的睡蓮綻放,卻悄無聲息。
花開無聲。
蓮霄的身影漸漸隱沒於霧氣之中,他側目深深的看了太一一眼,似有不捨,萬般無奈。
拆去頭上最後一根髮簪,一頭如雲般的青絲披散開來,落入水中。
這一方天地,彷彿一處仙境,而仙境之中有仙人下凡沐浴。
“世人相傳,數千年之前蘭湖之中有一株青蓮,享日月精華,開了一絲靈智。有一日,有一頑童見青蓮極美,便欲要將青蓮摘到手,恰巧有一書生路過,從頑童手中救下青蓮。青蓮拼命修行化爲人形,尋得書生報恩,可是青蓮卻戀上了書生。兩人相伴短短數十載,書生命盡,青蓮只得苦苦等待,書生轉世,青蓮尋到,書生卻已經成家,青蓮默默又陪着書生過完了一生,於是青蓮又繼續等了下去,這一回,他早早的找到了書生,書生成了一個崑崙的一個弟子,卻非要除掉青蓮。於是青蓮殺掉了崑崙弟子,又等了下去,等了三生三世,青蓮終於等到了書生轉世成爲妖皇,做了一千多年的夫妻,可是現在卻要妖皇等下去了。”花疏影說着,看了太一一眼。
太一早已經淚流滿面,強大如斯的父王,一直是個隱忍的性子,他從小隻記得父皇一味的付出,而父王卻總是以妖都爲重,一直表現的都極爲淡漠。他覺得父王過分的絕情,原來原來,父皇之所以那麼愛他,卻是他用三生三世的孤獨去換來這千年的圓滿。
濃霧漸漸散去,水池之中有一朵極大的青蓮,盛放綻開,生機盡顯,搖逸生姿。
而在花蕊之處,巫帝的天目不斷的掙扎,似乎是極度不願意被這朵巨大的青蓮包住。
花疏影盤膝而坐,掌中紅蓮之炎灼燒了起來,他同力一掌揮出,一簇鮮紅色的火焰跳動着,躍進巨大的青蓮之內。
被火光映紅,青蓮微微晃動了幾下,緩緩的開始一瓣一瓣將紅蓮之焰,與巫帝的天目合在了一起。
花疏影輕念法訣,手中的紅光不斷的向這青蓮涌去,煅燒着巫帝的天目。
青蓮緩緩合成了一個巨大的花苞。
幾個月前,莫寒池曾經對蓮霄說過。“蓮師傅,寒池別無他法,只有你能淨化巫帝的天目,只是不知如此以來,你什麼時候纔會醒來,也許您神魂就此損去,所有修爲散去。化爲原型。”
“呵,這回輪到司空元風等我也不錯。”
萬里之外,蜃樓幻境沉浸在一片死氣之中。
而妖皇矗立在大羅妖境,看着面前一株慢慢枯萎的青蓮。對青蓮他喃喃低語。
“你忘了自己把自己的一片本命花瓣放在我這裡了,既然你回不來了,那本皇就站在這裡慢慢等你好了,千年,萬年,你總會回來的不是嗎,你家在這裡,還能去哪。”
說完,司空元風從腳下開始,一點一點僵硬,血液凝結,神色不動,身體一點一點慢慢變成青灰色,所有的顏色都從身上退卻而去。
妖皇化爲了一座石像,站在一株枯萎的青蓮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