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正讓西林不忍的,說到底還是莫寒池一身傷的時候,敵我不分的時候,第一句話卻還是要救孩子。
“請陛下三思。”所有的道理,陛下一定比他還要清楚,他所能做的就是希望陛下多想想,若是真要這麼做了,那就真是當真是絕了情,狠了心。
“你是逼本尊親自動手。”魔尊道。“來人·······。”魔尊話還沒有說完,西林弓着身體站了起來。
“還是·····還是老夫來吧。”西林臉色有些難看,他到底不會真爲了莫寒池而得罪陛下,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花疏影一直就這麼看着,不動聲色,不過他還是無法完全明白,西林與洛溪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麼。雖然隱隱猜測道,不過到底那是莫寒池跟洛溪之間的事,見得洛溪能斬了對莫寒池那些不捨,是他覺得最再好不過的事了。
洛溪兩次幾乎送命,都拜莫寒池所賜,花疏影懂得他這個弟弟當初是動了真情,可是他看上誰都行,卻不該喜歡上一個天都之人,可是花疏影也是隱隱有些佩服莫寒池的,若是一個女子,得洛溪如此喜歡,恐怕已經肯爲他墮入魔道了。
可惜,莫寒池不是女子,他同樣也是情深之切,這情終究是鑄成了一位屠魔公子。此人手上染滿了他魔都子民的鮮血。
道魔不兩立,讓兩人最終是越走越遠,走向了兩邊的極致,若是曾經不相識倒也罷了,可是蒼天卻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等花疏影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莫寒池佈下了驚天一局,利用洛溪對他的不忍,將洛溪置於死地。
等花疏影發現的時候,一切已經發生。洛溪此生唯有兩件執念之事,一是爲洛家報仇,一個就是莫寒池。
而站在一個崑崙親傳大弟子身份來看,莫寒池是斷然不會想要看到血染天下,寒驚黥身死,即使魔都不會爲了虛淵之間殺那麼多的生靈,可是隻要寒驚黥死,這天都必然會亂。風月會死,所有人都會去瘋狂尋找下一代的天都天命之女。希望自己能成爲天都之主。
花疏影實在是太身有感觸了,若不是幽羅冥王護着他,這魔都之中,那些老祖們早就將他生吞活剝,逼他立他們爲魔尊。
天命之女其實就好比一枚玉璽。含有天之力的人形玉璽,他們所立之人,並非就真是所爲的天定。而是天命之女本身認爲合適之人。就好像風月當初任寒驚黥爲天都君主,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而如今這莫寒池,竟然是巫族的天命之女,而巫帝尚未現世。恐怕接下來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想到這些,花疏影卻沒有覺得此人可恨之極了,反而有幾分同情,天命之女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生死不能由自己掌控,若是被那些不信天命的人,被活捉到又將是另外一種生不如死的下場。
若是莫寒池當初不對洛溪如此殘忍,怕是今天不至於洛溪對他如此絕情。
魔尊之位是多少人多少年來的夙願,卻抵不過回去找莫寒池的執念。就是自己這個做哥哥的也是不及。洛溪曾經逼他發下毒誓,若是他能爲洛家報了仇,之後便帶着莫寒池遠走高飛,不得尋來。
如今,花疏影看了一眼,洛溪雙手手腕上,各有一塊皮膚的膚色與其他幾處都不相同。
伏魔金剛的陣所有的鎖鏈,都是上品極純的烏金紗錠,當初他手腳筋皆被鎖鏈穿斷了。於是只得用了僅剩下一枚千葉迴天果,西林又是接了五天四夜,這才如今這般恢復如初,但是重生的部分始終與原來的膚色不同。
然而所有這些,都抵不過被莫寒池來的背叛,更讓洛溪崩潰。千葉迴天果,治好了洛溪的身體,九幽魔珠,替代了被挖走心臟。魔尊醒了過來,卻沒有意識。
花疏影不眠不休的守了幾日幾夜,直到蓮親王一粒丹藥從萬里之外的妖都送了過來。他這才知道,莫寒池曾經給洛溪服了忘塵丹。但是估計魔尊沒有那麼容易完全被忘塵丹抹殺了記憶,識海的意識與忘塵丹藥□□戰,兩相之下,更是會損壞識海。
幸虧,有了蓮親王的丹藥,洛溪服下之後,這纔有了意識,可是他呆愣愣的轉過頭來,看見花疏影第一句話,竟然是。“寒池,爲何如此。”
花疏影聽到之後,抱着洛溪頭,就哭了起來,他拼命守護的人,再見之後竟是一身傷痛。他讓這個從小失去親人的弟弟,讓他拿走了魔都至寶千葉迴天果,允許他任性的耗着虛淵之間的大陣,而不去施行血祭,只因爲他一句話。寒池不願意看見血流成河。
後來,洛溪漸漸好了,卻也再也沒有提到過那個名字。佈下炎魔焚神之後,便有東南海上便有異象出世。
花疏影眼角微微翹起,眉間紅色的印記忽隱忽現,竟然猛然感覺一陣子不安。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傳來的不安。
西林手裡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汁,還冒着熱氣,這實在是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一副中藥了,甚至就是藥材也是隨時在民間隨時能買到的。對於西林這種煉丹師來講,放在平時是看都看不上一眼的。
可是如今,他手上捧着這碗藥,卻好像千斤重。他本來想也許在他的儲物空間是找不到這類藥草得,誰知道他越是不想找到,卻還是偏偏給他找到了。
西林站在門外,徘徊不定,守衛看了他一眼,問道。“西林大人,有陛下的命令還是要快點行事纔好。”
西林一跺腳,猛然推開門進了去。
莫寒池坐在窗戶邊上,看向窗外的海面,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陽光照在他銀色的發上,彷彿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西林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碗黑色的藥汁,一句話噎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人就僵在原地,乾着急。
莫寒池聽到人聲,聞到一股草藥甘苦的味道,臉色如死灰,他當然不會好心的以爲那是爲了治療他身上的傷而準備的藥。
那藥不用說,他比誰都清楚那藥的作用。
莫寒池死死盯着那碗藥汁,片刻失神。他從窗子邊站起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當他靠近之時,突然將手高高揚起,用力的將那碗藥打翻在地。
西林被他猛然推開,莫寒池瘋了一樣,拖着一條又瘸又拐的腿,衝了出去。他此刻根本就不會想自己處在什麼情況下。穿過狹長的長廊上,身後有護衛追出來,卻沒有想到莫寒池竟然能跑那麼快。
慌張之中,丹田裡竟能感覺到一絲絲的真元,他一一將攬住他的侍衛打開,一直往甲板上跑去。
無論如何他不想讓洛溪殺了他們。
西林追了出來,莫寒池衝到甲板上看到玄衣人影,停下了腳步。海風撩起銀白的發,露出一被半側臉被白紗布緊緊的包住。奮力跑到這裡,似乎用了他不少力氣,這短短的距離。莫寒池已經是氣喘吁吁了,額間隱隱可見汗珠。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魔尊的單袍,而他自己的衣服早已經變成了碎片不能穿了,這被海風一吹,就顯得衣袍格外寬大。莫寒池身形修長,也只比洛溪矮了那麼一點點。可是此時,卻好像隨時能被海風吹走一般。這段時間瘦的厲害了些。
西林追了出來,急忙跪了下去。他拉了拉莫寒池的衣袖,小聲說道。“別再惹怒陛下了。”
莫寒池還是站着,與魔尊對持着,他已經不想他能原諒自己了,可是他卻一定要將他們保下來。就連莫寒池本人,都不知道這種堅持來自何處。
“你若恨我,只管衝我來,不要牽連其他人。”莫寒池已經死心,語氣也冰冷異常。
“呵呵。”魔尊走了近了些,輕笑兩聲,眼中卻深沉莫測,他用力掐着莫寒池下巴。“若是你能將寒驚黥的人頭帶來,我倒是可以考慮。”他淡淡說道。
莫寒池回答。“這絕不可能。”堅持的信念又如何放下。
“寒池,別在想算計什麼,這兩個孩子天下無容身之地,即使我不殺他們,寒驚黥也會動手。”洛溪淡淡說道。對着旁邊的守衛使了一個眼色。
身後兩個侍衛,突然上前來,將莫寒池反手押解起來,扣住肩頭,迫使他跪了下去。
“放手。放開我。”莫寒池掙扎不斷,全身都已經怕的開始發抖,他又怎麼不知道洛溪打的什麼注意。
魔尊沒有理會,反而是看向西林。“命人將藥拿來。”
西林全身被魔尊的駭人的眼神凍住,鬼使神差的半刻不敢耽誤,將已經涼透了的藥呈了上來。
魔尊眼一眯,手鉗住莫寒池下巴,一用力,迫使他將嘴張開來。
琥珀色的瞳孔,瞬間張大。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走了一般。一股沒頂的絕望之感,鋪天蓋地而來。全身好像掉進了冰窟之中。
甘苦的藥汁順着喉嚨滑進胃底,這味道以至於莫寒池記了一輩子,每次聞道這種味道就忍不住全身顫抖不已。好像灌進嘴裡的不是一碗藥,而是很多很多,似乎沒有盡頭,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在裡面,無能爲力。
魔尊能感覺到原本還緊繃不已的身體,突然之間,一下子失了氣力。他猛然一擡眼,對上琥珀色的眼,白瓷碗見底,藥都灌了下去。指尖拂過臉頰處,一片溼潤。
洛溪覺得手指好像被燙到了一般,趕緊鬆開了手,見他鬆開了手,侍衛們,也鬆開了手,後退了一步。
莫寒池失去支撐外力,整個人突然就按住小腹,蜷縮成了一團,跪在地上,猛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