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宮牆 第二十九章 悸動

五月底,四阿哥五阿哥分別冊封爲寶親王與和親王,並開始修建寶親王府。後院的女人,一片歡騰。更是有人開始瞄那側福晉的位置。按例,親王可是可以有四個側福晉。凡生育過子女的,則可請封爲側福晉。如今,後院裡除了富察格格,爲寶親王育過一子。諸多格格通房皆是無一人生育過。現下,一個個卯足了勁保養身子,期盼着能有個一兒半女。

丈夫得了冊封,富察氏心情甚好,對着請安的諸女也不如先前那般不順眼了,每日請安後,便放她們各自回屋了。

“福晉,小格格不肯吃飯!非鬧着要您!”三格格奶嬤嬤強忍愁色,過來說道。“不吃便不吃吧!餓上一頓就好了!”富察氏漫不經心的說道,目光仍是在那王府的宅邸圖上流連。那嬤嬤正欲再說些什麼,雪娥上前阻止,使了個眼色。嬤嬤無奈,只得退下去。回了東側屋,三格格的住所。

不過兩歲的三格格,只是想尋着額娘撒撒嬌,見嬤嬤回來,胖胖的小臉立即仰起頭來,目光充滿了希翼,她如今話兒還說不全,每日母親陪着她的時間甚少,有時連續個幾日也是見不到母親。小孩子渴求母親,是天性。偶爾瞧着母親慈愛的抱着個寶寶,不由渴求,母親也能那般對着自個。

“格格!福晉忙得很,實在抽不出空來!”嬤嬤輕聲道,明亮的大眼猛然間暗了下去。也不再鬧脾氣了,乖乖吃着嬤嬤遞過來的早膳。一顆一顆的淚珠大滴大滴得滾落下來!小嘴委屈的撇着,只是無聲地哭泣着。嬤嬤嘆了口氣,取了柔軟的帕子,擦了眼淚。

“主子,還是早日生個小阿哥!”容嬤嬤忍不住勸道,她隱隱約約有些明白,王爺每日走後,主子都似喝着什麼湯來。“不急!”景嫺笑道,她也是挺想要個孩子的。只是當日,夫子有說過,女子生育年齡過早,不僅對着母體有害,連着生出的小孩體質也是不太好。最早也等着十七八歲生纔好,“嬤嬤,再過一二年,等我再大些,那時生孩子纔是好的!”容嬤嬤見主子也是有生孩子的想法,便不做聲了,反正主子素來皆是有主意的。

“主子,大爺家生了小少爺!”碧荷笑盈盈地走了進來,方纔有人來報,說是側福晉家中派了人來,便讓碧荷去了宮門口瞧瞧。

“真的?”景嫺忍不住驚喜道,算算日子,也是這幾日了。待會去福晉那裡告個假,待侄子洗三那日,回家一趟。

現下後院幾個有名分的妻妾,弘曆去的次數也算是平均,按着最近的慣例,今晚,王爺會來她的院子。果然,到了晚膳時分,寶親王踏着點來,來了。景嫺便開口說道,自個大哥今日添了個兒子,洗三那天,欲告個假,回家一趟,爲侄子添盆,宮門落匙前回來。寶親王立刻允了,並說後日如果有空,便陪着她一道。第二日請安時,景嫺亦是同富察氏告了假,富察氏回道,只要王爺同意就行。

早早地,景嫺已是起了牀,梳洗妥當後,領着兩個大宮女,容嬤嬤還有福晉派過來侍衛準備出宮回府了。出了後殿,就見王爺身邊的大太監高無庸在那候着呢。“奴才給側福晉請安!”

“公公快免禮!”景嫺輕聲道,“可有什麼事?”

“王爺特地挑了兩個武藝高強侍衛護送!”高無庸恭敬的說道,面上神情卻是放的和緩。隨着他的話音兒,兩個穿了尋常馬褂長袍的侍衛立了出來。

“替我謝謝王爺!”點漆雙眸水波粼粼,粉色雙脣向上微抿現出梨渦。景嫺捋了下鬢邊流蘇,柔聲道。

“喳!”高無庸不動聲色地觀了一下側福晉的神色,以免王爺問起,自個不知道怎麼回答。

那拉府已是得了信,一家子早早的在大門口候着。日頭方開始變得熱辣,就見一輛車子駛了過來,到了那拉府門邊立即停了下來。車停穩後,先後下來兩個身着粉色服飾的宮女,駕車的小太監已是躬身趴在地上,等着主子下車。那拉府這片地兒住的多是正黃旗,鑲黃旗的人家。一大早就聽到了大動靜,此時也是三三兩兩圍着些許湊熱鬧的人。一瞧見駕車的是個太監服侍的,車子後頭騎着馬的,神情嚴肅的高大護衛。深知定是嫁入皇家的姑奶奶回來了。

滿人傳統習俗,是以服侍皇家爲天大榮耀的。左右鄰居有那性子愛湊熱鬧的,探頭探腦的想過來瞧瞧,姑奶奶到底長得是個什麼模樣。待兩個嬌俏的宮女妝扮的小丫頭下來後,就見二人扶着一位宮裝女子下了車。想來就是那拉家的姑奶奶了。說來,這家的姑奶奶早年喪母后,便一直身居內室,輕易不出門的。周遭的鄰居竟是一次也沒有見過。現下一瞧,乖乖!那模樣!那氣度!豈是尋常人家能教養出的。目瞪瞪的瞅着人家不放,被那兩侍衛冰冷深寒的眸子一掃,只覺脊背兒發涼,頓作鳥獸散了。

“奴才給福晉請安!”瞧着已是白髮蒼蒼的老太爺,老太太向着自個行禮,景嫺只覺胸中涌出股熱氣,薰紅了眼眶,忙上前扶起二人,“老太爺,老太太快請起!”聲音有些哽咽,但也無法,她不能因着自己難過,給家人惹來麻煩。待衆人請了安,老太太老太爺與她聊了幾句後,隆裕領着妹妹去了自個院子。

“在那邊的日子,過得可好!”僅僅幾個月不見,妹妹就好似長大了許多,隆裕不免有些心疼。

“哥哥瞧着妹妹的模樣不好麼?”景嫺笑眯眯的說道,“王爺待我甚好!哥哥不用擔心的!”

隆裕聞言,瞟了眼妹妹,的確面色紅潤,眉眼之間透着喜意,想來沒有騙自己的。

“對了?鮑白呢?小哥呢?”她難得回府,小傢伙竟然沒有出現,實在是出人意料啊。

“前段日子,老太爺送他去了族學。今天不是休沐,自是不能回來的!”小傢伙今晚回來,若是得知與姐姐錯過見面的機會,指不定會怎麼惱恨自己呢。

“哦!”景嫺聞言有些失望,卻也知道,他們那拉氏的族學要求極其嚴格,輕易不得告假,想來今日是看不見他了。“我帶了禮物來,哥哥幫我交給他吧!”

“嗯!阿林得知你的婚事,懊惱得不行!”隆裕轉了話題,果然,妹妹眼巴巴的瞅了過來。“不能瞧見你嫁人,說是會一輩子遺憾的!託人送了些東西給你!我知道宮中禁衛森嚴,應是不許夾帶東西的,阿林給你的,暫時放在我這吧!”

“嗯!”

閒談間,隆裕已是領了妹妹進了院子正屋,屋裡已是聚了收生嬤嬤,佟佳氏的孃家人,見姑爺領了一通身貴氣的女子進了屋子,觀二人眉眼有些相像,便知是嫁給寶親王的姑奶奶了。得了隆裕介紹,果是如此,而隆裕介紹妹妹後,便是徑直出了屋子。剩下女眷自是一番請安行禮,先前有些熱鬧的屋子有些冷寂,她們與那拉家的姑奶奶並不熟悉,也不知是個什麼性子,深怕自個說錯了話,惹了人家不高興。

“親家奶奶,可有見過嫂子?”景嫺帶着親切和藹的笑意問道。

“奴才來時就見過了!”佟佳太太見姑奶奶一片溫柔笑意,主動搭着話,心知是給自家女兒面子,遂也笑着接口道。“,精神頭兒很好。奴才的外孫長的也好。”

“辛苦嫂子了!”景嫺嘆道,“等下,可要讓我抱抱!親家奶奶不用擔心,我那弟弟,自幼便是我帶的,所以啊,也許嫂子不如我會抱孩子那!”

“呵呵!姑奶奶說笑了!能被您抱着,那可是天大的福氣!”佟佳氏是聽過女兒提起的,當年女兒婆婆難產而亡,留下的幼子,便是由着她的小姑子一手帶着的。

隨着二人閒聊,原先有些緊張的氣氛開始緩和了起來,其餘的女眷也開始搭起話來。待奶嬤嬤將小哥兒抱過來時,一衆女眷已是聊得熱烈開心。

景嫺接過小侄子,細細一瞧,剛出生三天的小孩子,皮膚仍是有些皺。但是眉眼還是能看得出的,酷似佟佳氏,小小軟軟的一團,閉着眼睛睡得正酣,兩個粉嫩的小拳頭舉在胸前,小胸脯隨着呼吸一上一下,小嘴微微張開,可愛無比,聞着嬰兒散發的溫熱奶香,心下一軟,不由得冒出生個孩子的念頭來。

“姑奶奶日後生個小阿哥,定是個好看的!”佟佳太太觀姑奶奶面生嚮往,心知定是希望有個孩子。

“是啊!人說,生子肖母!以後小阿哥長大後,不知迷死多少姑娘呢!”衆人七嘴八舌說了起來,那還沒有影子的事兒,好似說得跟個真的一般。景嫺含笑聽着,雙脣微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吃了午飯,收生嬤嬤開始爲孩子洗三,小寶寶被嚇得大哭,衆女眷卻是笑得開心,皆說好兆頭。洗三後,便添盆,因着景嫺地位最爲尊貴,便由着她開始。盆裡的東西因是給那收生嬤嬤的,景嫺添了兩個分量挺足,做工精緻的銀鐲子。接下來,由佟佳太太添盆。

熱熱鬧鬧的一天,很快過去,臨走時,景嫺去了母親的屋子,親手打掃一番,心緒有些不平出了那拉府。擡頭便瞧見,也許,到了老去的那一天,也不會忘記的一幕。

夕陽下,青色長袍的青年,長身玉立,刀裁一般的飛眉,漆黑的雙眸,映着陽光,爍爍如同墨玉,華光璀璨。薄脣原是緊抿,見了她,上揚起好看的弧度來,使他原本的疏離冷淡立即褪去,散發着溫暖柔和的氣息,長年騎射拉弓的雙手,並不是那般修長好看的,此時卻是給她帶來如山一般的厚重與安全。

雙手緊緊捂着胸口,那裡跳得飛快,景嫺甚至差點尖叫出聲。半晌,勉強恢復激動的情緒,“您怎麼來了?”好聽的聲音裡透出驚喜與歡快!水眸盈盈盯着寶親王,眨也不眨。

“今個恰好過來辦差,想來時辰差不多了,就來這邊等你!”差事辦的極爲順利,想着側福晉孃家就在這片,瞧着日頭差不多了,一時起了興致過來等着了。

“王爺,怎麼不進去呢?外面的天多熱啊!”語氣裡有些心疼,隱隱有絲埋怨,怨他不愛惜自個。

“想着你馬上就要出來,便不進去了!”

衆人皆是沒有想到寶親王會出現,呆愣了片刻,欲上前行禮,被他一個眼神止住。“扶你們主子上車吧!”身嬌肉貴教養大的女子,僅僅在日頭下站了一會,額上已是沁出了薄薄汗意,弘曆心頭涌起憐惜,對一旁的碧荷青荷低斥道。

“是!”碧荷二人低着頭,忙扶着主子入了車子,寶親王則上翻身上馬,一行人向着皇宮行去。景嫺不知道的是,府裡將傳來的消息,生生的給她方方熱起來的心給潑了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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