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是個極爲要面子的,這次在幾個弟弟面前丟了臉,心裡頭確如打翻了調味瓶,啥味道都有。好在幾個弟弟皆是瞭解他的性子,便也裝在的不甚在意的模樣,繼續聊着天。
不一會,阿克敦忽然走至永琪跟前,手裡拿着個包袱,“五爺,尋個地方換身衣物吧”他說話的腔調極爲認真,就如同,吃飯聊天一般尋常。
永琪微微一怔,看向眼前侍衛的目光充滿了狐疑之色。半晌,方接了過來。“你與我一同去。”尋了一偏僻處,打開包袱之後,便見着大小款式與身上所穿的這件,很是相似。不過質地上有些差了而已。脫下起了褶皺的外衣,換上乾淨整齊的之後,已不復方纔的狼狽之態。
“五爺,這件衣服?”阿克敦指着扔在地上的衣服道,出聲喚道正欲前行的五阿哥。
“燒了”永琪皺着眉頭,看向地上的窩成的一團衣服。神情之中滿是厭惡,“我不想再見着這個東西。”再出去時,幾乎瞧不見永瑢幾人的身影。看看日頭,也是到了飯點的時候,“悅客來是哪個方向?”話音落下,便見阿克敦指着朝南方向。
二人的腳程還是不慢的,半個時辰的光景,便到了先前的大街,人流如織,恍然另一世界。因着瘦西湖離着城內還是有段距離的。永琪讓阿克敦租了兩匹馬,有馬匹代步,自是很快就到了悅客來酒樓。
門邊留下的侍衛見了永琪二人,便將五阿哥領進三樓雅間。兄弟幾人笑鬧一番,倒也沖淡了永琪的不悅。僵硬的神情漸漸緩和下來。不一會子,點的沒食陸陸續續上來之後,心情更是好了許多。用過餐後,又歇息了一會子,便出了悅客來,繼續遊覽揚州城的風光。除卻瘦西湖,揚州城也也是有着不少風光優美的地方。快要傍晚時,衆人才相攜回了行宮。
弘曆就這麼幾個兒子,今個全讓他們出去,其實也是有些冒險的。他在京城得了密報,今年江浙兩地鬧了水患,江蘇好好些,而浙江則是遭了大難。潮堤毀壞,湖水倒灌進,損了不知多少良田。雖然官府救災措施還算及時,但到底還是有不少人員傷亡。便在人心惶惶之時,白蓮教趁機發展教衆。單單只是百姓入教,倒也罷了,但,回想起卓一折子,但覺整個心好似沉入了谷底。一路歌舞昇平,所見所聞的,皆是高歌頌德,讚歎他的文治武功。只是,那真實的一面又到底是如何呢?
“皇上,阿哥們在外頭候着呢,”高無庸瞧瞧瞄了眼主子,好像有些個不悅啊但他服侍弘曆多年,深知帝王最忌窺探。只是他到底跟着弘曆久了,一些旁人不太注意,卻最能反映心情的小動作,他是知曉的一清二楚。比如,主子心情好的時候,喜歡將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朝外旋轉。若是心情不好時,則是向裡。若非跟在主子身邊的時日長了,這些個小動作也是看不的。且主子看着溫和,實則殺伐果斷,絲毫不遜先帝。他可沒那個膽量,惹怒了主子。
“讓他們進來吧”空曠的屋子裡,迴盪着的聲音透着淡淡的疲倦。微微合起雙目,再睜開時,已是恢復了常態。永珹打頭,一溜排下,直至最小十三阿哥。想來今個能出去放鬆一番,心情不錯。年長的幾個好一些,面色平靜,恭敬有禮的立着。但幾個小的卻是不一樣了,亮晶晶的眸子,紅撲撲的臉蛋,健康快樂,而富有精神氣的模樣,令弘曆有些鬱悶的心情好了不少。與幾個兒子閒談了一會,便笑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們自去歇息吧”
“謝皇阿瑪兒臣告退”一行人魚貫退出正殿,便各自離開。
“十一哥,我們一起去給皇額娘請安吧”永璟拉着要回去的永瑆,他們三人年歲差不了多少,自幼一起長大,感情也是很好。說起話兒來,親暱得很。“順道,看看皇額娘那兒有什麼好吃的。”回來時在外頭用了餐,只是走了一段路,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很是容易餓的。嗯,恰好肚子也餓了。永瑆偷偷摸了摸肚子,點頭應道。便隨着兩個弟弟去了皇后所居的院子。
“揚州城果然是不愧對~”永璇把玩着摺扇,與身邊的七阿哥搭話,忽而覺得少了些什麼,就見永璇停在原地,目光深邃,在瞧着什麼。“在看什麼?”
“沒什麼。”永琮收回目光,推開湊過來的永璇,笑了笑,便不再言語。對面的這人,在自個不想開口解釋的時候,永遠不會追問的。皇阿瑪看向那三個孩子的目光,溫暖得如同真正的父親。
“去我那坐會?”永璇挑眉道,他方纔看得應是那幾個小的吧。“讓人吵上幾個小菜,咱倆喝上幾杯?”
“就不怕被皇阿瑪曉得了?”永琮白了他一眼,笑呵呵道,腳步已是隨着他向着院子行去。肆意的瞧了下,前頭不遠處五阿哥的身影落入了眼裡。“八弟,五哥今個出去的時候,好似穿的不是這套衣物吧。”這人從來不懂得掩飾鋒芒,仗着自個聰慧,素來高傲的很。
“哎呀,你不說,我還未瞧出來呢。”輕蔑的看了眼五阿哥,道,“你管他作甚?快走,快走。”他又不是傻瓜,怎麼瞧不出來?許是碰上了什麼不好的事兒吧,不然,方纔在皇阿瑪跟前,可不會這般沉默。
想想也是,何必將精力放在這人身上。永琮淡淡一笑,五阿哥從來就不是他放在眼裡的對手。讓他忌諱如深的,從來就是那麼幾個。
瘦西湖美則美矣,但卻因着先前已由了弘曆陪伴,賞玩了一番。已是失了不少新鮮之感,不過那知府夫人忐忑不安,坐臥不寧的模樣,稍許沖淡了些無聊。若非這人表現過於特異了些,她已是記不起了那日所發生的事兒了。
“皇額娘,你和哥哥們都出去了。只留下我們幾個姐妹,真個過分”七格格難得嘟起了小嘴,不滿地看了眼母親。話說回來,倘若今個不是因着八格格與九格格,呆在行宮裡頭也沒有什麼不妥。裡頭園子的景色與京城的還是有些不同,很有些看頭的。
“是不是那兩個丫頭又不省心了?”景嫺哪裡不曉得自個女兒的性子?不似五兒後來故作矜持的優雅,七兒卻是個真正的安靜性子。斷斷不會因着不能出去而不滿。
“還好吧”七格格眉宇之間有些倦怠,八妹妹與九妹妹被皇阿瑪訓斥過一回,已是收斂了不少。但口頭上卻仍是不饒人的。她耳朵又聽不見,全靠看着。如此一日下來,也是累得很。
“主子,小阿哥們來了。”容嬤嬤笑眯眯的進來通傳了,瞧見七格格有些疲憊的模樣,道,“奴婢這就去弄些吃得過來,格格可要多吃一些。”
“還不進來”景嫺摟着身旁的女兒,衝着外屋的笑道。“裝模作樣的。”
“皇額娘,那個禮不可廢呀”永璟搖頭晃腦道,小辮子隨着他的動作來回蕩着,像個小尾巴般。
“就你話兒多。”瞪了他一眼,便將目光移向了永瑆與永璂身上,柔聲道,“今個玩得如何?”
“嗯”永璂點點頭,“皇額娘,兒子給了帶了小玩意兒,”視線兒轉向依偎在皇額娘懷裡的妹妹,“七兒,哥哥也給你帶了些。十一哥,十三弟也有帶的。”
景嫺笑呵呵的站了起來,拉着女兒走至桌邊,就見小傢伙們已是將帶回來的玩意兒堆滿了一桌子。然後又細細的分開,“這個是皇阿瑪的,這個是皇祖母的,這兩個是皇額娘和妹妹的。”永瑆指着桌上的小東西道。雖不是很精貴,但看上去也很別緻。
“皇額娘,這枝木簪子很漂亮啊”七格格一眼瞧上那根牡丹花的簪子。“女兒給你簪上吧”聽着妹妹的話兒,永璂眉眼不由彎了起來,小臉上也帶出了笑意,巴巴的看着景嫺。
“嗯,不錯”摸模頭上的簪子,景嫺令人尋了鏡子過來,照了照,不住的點頭,“永璂,你的眼光不錯啊,皇額娘很喜歡。”
“皇額娘,您瞧瞧我給您帶的胭脂,用起來可好看了。”永瑆不甘示弱的拿起自個的東西,獻寶似的放在景嫺眼前。
“我的呢”七格格見兩個哥哥都圍着皇額娘,佯作生氣的撅着小嘴,“那我的呢?”
“給你”永璟抓起一物放在姐姐攤開的手掌心裡頭。
掌心裡傳來毛絨絨的觸感,還挺舒服得呢七格格狐疑的瞧了眼弟弟,這傢伙啥時候變得這般懂事了?暗自思忖,便將目光移向手心裡,“啊”文雅嫺淑,堪作閨閣女子風範的七格格,生平第一次發出了慘叫。同時,似被熱油燙到一般,陡得將手裡的東西甩下,疾步退去景嫺身後。“哈哈哈”永璟瞧着狼狽的姐姐,開心的笑了個不停。
緊接着,屋外傳來侍衛的聲音,“娘娘,發生何事?”
“沒事,小主子們鬧着玩吶。讓多侍衛費心了。”小李子忍着笑,一本正經的回答。景嫺狠狠的瞪了眼永璟,上前,捏了下兒子鼓鼓的腮幫子。“長能耐了啊?敢欺負起姐姐來了。”
見妹妹被嚇個不輕,永璂趕緊地從地上撿起黑乎乎的東西,託在手裡,給妹妹仔細的瞧着。柔聲道,“妹妹,不要害怕,這是假的。”說罷,還用空着的一隻手,撥拉了幾下。
果然動也不動,再仔細看着,做工也不逼真,只是一時不查,便看岔了。“永璟!”七格格握緊小拳頭,直接奔了過去。屋子裡頓時傳出孩子們歡快的笑鬧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