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城牆近在眼前,色布騰巴爾珠爾騎着馬慢悠悠地走在馬車的前頭。時不時的晃到和敬的車架前,與妻子閒聊幾句,說些周邊的見聞。他生的豪放,偏生露着溫柔的笑容,瞅着很是怪異。
果然便聽得一聲嗤笑,循聲望去,就見一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琥珀色的眼珠在亮的如草原上最美麗的琥珀,脣角上揚,揶揄得看着自個。
色布藤巴爾珠爾也不惱,反而微微一笑,對着車窗低聲說了幾句,拉了拉繮繩,棗紅的駿馬踏踏的向着那男子靠去。“等你娶了媳婦,也是如此”回答他的只是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鞭子一甩,雙腿一夾,風馳電掣的向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到了城門口,守城士兵見狀,立即拿着兵器欲攔他下來。卻見男子所騎之馬長嘶一聲,直直得從他們頭上躍了過去,待要去追,便被人阻止了。阻攔之人,取出個腰牌。衆人見了,也不作追究了。亦是退回原來的位置。倒是一個看起來有還有些小的守軍,對着來人道,“這位爺,京城人口密集,如此縱馬奔跑,恐會傷了城中百姓”
色布騰巴爾珠兒居高臨下得看了他一眼,神色之間頗爲有些傲慢,“我那兄弟,騎術可是相當厲害的,斷不會撞上人的”偏偏,接下來的事兒,打了他一個大大的嘴巴。
且說桑齋多爾濟年幼便失了雙親,不過九歲便襲了父親的郡王之位,他這個郡王可是有着很大的實權,而不僅僅是一個爵位而已。周圍的人多是巴結討好,後又在宮中住過一段日子,皇帝對着他也很是喜歡,因而養成了個目空一切的性子。
一路縱馬過來,擾得整個街道皆是雞飛狗跳。那些個被他掀翻攤子的小販惱恨異常,心中也是咒罵不停,卻也不敢大聲責罵。那人身着蒙古服飾,深藍的尖頂帽子上綴滿了珍珠瑪瑙玉石,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這男子的身份不低。
若說京中的百姓最擅長什麼,那便是隻要你從他們眼前晃過,便能猜着你的身份,是高是低,出身是貴是賤。小販們只得自認倒黴。收拾散亂在地的各式物品,接着開張。
桑齋多爾濟還是多年前到的京城,這次若不是被族裡的老傢伙煩得很了,也不會想着要來京城散心。他可是扎薩克郡王,估摸着這次擅自離開領地,恐怕還得挨一頓批了。即便如此,也不枉他一番遊厲所見的美景啊而且中原的姑娘也很好看啊,一個個白嫩嫩水靈靈的。
胡思亂想的起勁,眼角餘光忽然瞄到,馬的前頭正站個小孩,顯然已是被嚇呆了,一動也不動。此時再勒馬已是不及。接着一道黑色人影閃過,那孩子已是被人救下。好身手
立即勒住馬,利落的翻身下馬,他身量高大,幾步便竄到了黑衣人跟前,爽朗一笑,“壯士好伸手┅”在瞧清這人的相貌時,便唰得啞口無言了。乖乖,長得可真好看
鮑白冷冷得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於他,幾步走到離着不遠的一個戴着暖帽的少年公子身邊。就見那小公子,生的一張雪白粉嫩的小臉,狹長眼眸,高挺鼻樑,鼻尖略翹,雙脣紅潤,映着未化開的積雪,生生添出幾分俏麗。
俏麗桑齋多兒濟,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對着個小公子,自個竟然生出如此詭異的感覺來。定是眼花了,眨了眨眼,再細細望去,便見小公子露在外頭的耳朵,精緻好看,但分明一邊各有三個耳眼兒。許是他的眼神過於灼熱了些。
小公子,哦,應是小姑娘,扭過頭來,狠狠得瞪了他一眼,“看什麼?再看,就把你扔進大牢裡看老鼠”拉了拉身邊黑衣男子的袖子,道,“小舅舅,咱們走吧”
摸了摸光光的下巴,桑齋多爾濟邪邪一笑,“既然出來,還怕被別人看麼?”合着他不正經的語氣,聽着旁人耳裡,便是實實在在的調戲。滿意得看着那小姑娘面色一紅,可很快,那點潮紅立即退了下去。反而是下巴一揚,斜斜地蔑了他一眼,淡淡道,“被人看,我自是不怕了”說到此處,點漆一般的眸子上上下下得打量了一番,帶着一臉嫌棄,“而你┅”後面的不言而喻。
桑齋多爾濟愣了一下,待想回過去時,便見那小姑娘已拉着小舅舅離開了。
小姑娘自是五格格了,難得磨得額娘同意,出宮見識見識,哪知便遇上這麼個粗魯的蒙古人,真是討厭了。嘟着嘴,不高興得垂下腦袋。
鮑白微微一笑,柔聲道,“好了,不過是個小插曲來,小舅舅帶你去京中最好的酒樓,吃些好吃的。外頭的東西,可是與宮裡的不一樣哦”
“好”頓時將滿腹的不滿拋之腦後,喜滋滋得跟着小舅舅去了悅客來。許是今日真得是個不宜出門的日子,到了悅客來時,三樓雅間已是沒有了。無奈只得尋了個偏僻的雅座坐了下來。偶爾也能見上幾個女子由着父親或丈夫陪同前來吃飯的。
五格格見了,方放下有些不安的心思。她雖膽子大,但到底是在那嚴苛的禮教下長大的。男女大防的事兒,總歸還是要守的。
點了好些宮裡未見過的菜式,吃的正開心時,便聽到流裡流氣的聲音,“快讓開,這個位置,是咱們爺的”
五格格“啪”地放下筷子,擡起頭來,細眉倒豎,眸中怒色灼灼,威儀盡顯,“哪個爺?叫來給本宮,公子瞧瞧”
那人顯然瞧出這個小公子是個女兒家打扮,面色便有些猥瑣起來,笑道,“不讓也可以,你就在這陪我們┅”一聲沉悶的慘呼,說話之人立即倒在地上,渾身都在哆嗦,血水不斷沿着兩頰滾滾而落,上下脣已然被一根黑色筷子穿透。衆食客俱是心中一寒,僅僅這樣看着,便覺疼痛不已。
常在悅客來吃飯的人不會不認識這倒在地上的男子。他不過是一個普通旗人家的子弟,原來以他的家當,壓根進不了這裡。誰知,這人運氣好,竟然認識了魏家的公子。而魏家公子的親姐姐據說是宮裡的貴人主子。旁人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於那些個真正親貴的人家,卻是瞧不上魏家的。以致,那魏家公子的氣焰倒是越發的囂張起來。今日他邀了幾個朋友一同前往悅客來用餐。正值用餐高峰,三樓的雅間已然早早的被人訂下了,好在他還有幾分理智,曉得三樓雅間用餐的,非富即貴,倒也不敢太過跋扈。
對於二樓雅座,便是無所顧忌了。在他的印象中,所謂的貴人定然不願意與諸多外人共處一塊的。環顧一番,便見着角落裡的位置,因着背光,他與朋友們並未能瞧清那二人的相貌。
當然依着他的身份,自是不能親自做着掉價的事兒。跟着的諸人裡頭,定會有人主動替他解決這個煩惱的。果然,他們當中,家世最差的那個上前,討位置去了。
此時已是隆冬臘月,魏晉鵬穿着一身雪白的錦衣,很是有幾分矜貴公子的模樣。偏偏手裡握着一把白玉扇子,故作風雅的扇着。周圍的食客紛紛瞧着這個白衣公子,若魏晉鵬有幾分自知之明,定然能瞧出衆人的視線,同那瞧向瘋子的眼神一般,充滿了驚奇,同情,嗤諷。
而他卻不以爲然,只覺衆人皆是被他翩翩風姿所吸引,更是微微翹起下巴,眼光更是向着屋頂瞧去。暗自得意時,便聽得一聲慘呼。聲音很是耳熟。
立即向着前頭望去,就見自個的同伴,倒在地上,不停的打着顫。心中一驚,便招呼了同伴向着事發之處行去。就見一根筷子插在同伴的上下脣,猶如縫衣服一般,將其合在一起。整個臉,脖頸淌滿了濃稠的紅色的血液。
魏晉鵬勃然大怒,喝道,“你這人怎得如此狠毒?”他自詡爲人義氣,自是要爲躺在地上之人討個公道。更是因着這人掃了自個的面子。
自從姐姐升了妃位後,他們魏家更是成了京城之中最炙手可熱的顯貴。往日裡那些個高高在上的傢伙們,現下見了他們,也是巴結討好的。作爲魏家碩果僅存的唯一嫡子,魏清泰與其妻是百般疼愛,又仗着宮中姐姐的撐腰,便開始在京城中橫行起來。
“放肆”魏晉鵬白嫩的左臉便被狠狠得拍了一巴掌,力道之大,使得他的臉向着右側歪了過去。轉過頭來,就見眼前站着一相貌極其俊美的黑衣公子,很是面善,但一時之間也是想不起來。
鮑白可是習武之人,又惱他出口不遜,辱了他最爲疼愛的外甥女,出手自是不留情面。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魏晉鵬的臉腫脹起來,紅中泛紫。
嘴巴一張,便疼痛不已。只得忍下出口咒罵,但他受了如此大辱,又豈能善罷甘休,目眥欲裂得瞪着二人,那眼神分明便是,你等着
“哪個膽子大,竟敢在四九城城裡鬧事?”頗爲粗獷的聲音忽然在樓底下響起。魏晉鵬聞言,目露喜色,得意洋洋得瞅着兩人。
五格格挑了挑烏眉,淡淡一笑,露出細白貝齒。白嫩肉呼呼的手,端起桌上放置的茶杯,緩慢優雅的嚥下一口水,卻是一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