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了熱鬧的街市不久,便碰到了結伴的大福晉三福晉,出來採買些首飾物件。見着七格格,自是要這個性格柔順,眼光卻好的姑奶奶給拉走的。
三福晉是個爽利潑辣的,豔麗的丹鳳眼一挑,未語笑先聞,道,“七妹妹,可就陪着咱們了。”也不待三個阿哥反應,便要走開。大福晉的性子在所有的皇子福晉中是最好的。溫柔的笑笑,似乎想要說什麼,就被三福晉給連連催,離開了。
餘下的幾位皇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妹妹就這般被劫了,但誰也沒那個膽子去向三嫂理論。
“真可憐三哥。”三阿哥永璋,溫柔秀雅,最適公子如玉,京裡哪個不知,哪個不曉。偏偏,可惜,娶了個悍婦。永瑆扁扁嘴,還是大嫂那樣的纔好。
“嗯,趕明兒的我去與皇額娘說說,定要挑個好性子的,給咱們十一哥纔是。”永璂笑眯眯的來了一句,上下打量了永瑆,眼裡含着淡淡的戲謔之色。
“切,也不要光顧着說我,你也不是。”小時候的永瑆,非常的文靜乖巧,只是越大,這嘴巴變的也愈發的厲害,輕易不會讓自個吃虧的。聽了永璂的調侃,反啐了一口,頂了回去。永璂微微一笑,便將話題岔開了去。
出來的時候,時辰已是不早了。城中已是人流如梭,熱鬧不已。其中更是不乏提着鳥籠四處溜達的紈絝。 不過時隔一年而已,往日裡見多了這些,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自戰場中回來的永璟,卻是看着礙眼得很。昔年跟隨太祖的入關八旗子弟和氣驍勇彪悍?如今卻成了什麼?
上午的日頭一般過得比較快,幾位阿哥不過四下看了一下,便是到了飯點。去悅客人時,雅間已被訂完了,幸好二層的雅座還有些。三位阿哥一桌,隨侍們另坐了一桌。待小二拿了菜單,永瑆當仁不讓的開始點菜。其實三位阿哥一起時,十二阿哥更像哥哥疼愛弟弟的兄長。
點了兩樣自個愛吃的,便將單子遞給十二,就見他點的幾乎都是他與永璟喜歡的。難得的,心下涌出了些許不好意思。“十二弟,你也挑些自個喜歡的那。”
“無妨。”睫毛輕撩,狹長微挑的眼角向上延展,露齒而笑,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溫和的暖意,“你倆喜歡的,也是我喜歡的。”永璂道,見永璟直直盯着一處,也循着他的目光瞧去,隔壁桌上正有幾人慢條斯理的吃着東西。瞧着應是旗人。
滿清入關後,強迫漢人改服,到了如今,滿人男子與漢人男子的着裝,也無甚區別。但因着各自的生活習慣等,還是會有些區別。若說具體的不同,恐怕也不能說個一二,但感覺上卻有一些微妙。
“十三第,怎麼了?”永璂盯着滿腹心事的弟弟,眼神之中微微透着疑惑,指着桌上的一攤好菜,道,“這些個都是你愛吃的。在宮裡,可不大常能吃得了的。”
永瑆放下筷子,端起茶杯,飲了口衝去嘴裡的味道,道,“是啊,瞧你今個出來後,就一直神不屬思的。真不像你。”這小子出去一趟回來後,整個人便有些不一樣了。那個圓臉的小胖子,囂張跋扈卻還是可愛的弟弟,已經成了個目光深邃的少年。
低頭看着手腕上露出的一點疤痕。古太醫的藥膏非常好,用了段日子,身上的那些個醜陋的疤痕淡了不少。永璟低聲道,“再過兩日,便要去園子了吧?”他問的非常奇怪,每年夏季,皇阿瑪都會帶人去園子避暑的。
“嗯,是啊。”永璂看了眼弟弟,替他夾了一筷子愛吃的魚肉,道,“我聽說,皇阿瑪還尋思着要考校八旗子弟一番,算是爲今年的秋狩圍獵作準備吧。”
“的確是要考校。”說這句話的時候,頗有些殺氣騰騰。
永瑆不明所以的看向弟弟,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將要出口的言語嚥了下去。現在,他總覺自個有時候,的跟不上這兩個弟弟的思路。偶爾也會因着,自個不及他們二人的默契,會有些失落。但他性子豁達,不高興的事兒從來都不會放在心底太久。他一直牢牢的記着,額娘臨死時的溫柔叮嚀,也一直這麼做下的。從他被抱入儲秀宮後,在外人眼裡,他就是皇后一脈。
“好了,難得出宮,先吃了再說。”永璂全然不受弟弟的情緒影響,兀自勸着。皇阿瑪考校八旗子弟,一是爲了秋狩,二來也讓他們兄弟幾個思些法子,如何才能看清這些人的能力。也算是對他們幾個阿哥的考校。
在令貴妃受罰沒過兩日,弘曆便翻了她的牌子。宮裡的后妃,隱隱期待着一場好戲。卻是等了許久,也不見得有何動靜。倒是沒過兩日,皇上賞賜了皇后好一番東西,言道皇后娘娘打理後宮,着實辛苦了。消息傳至延禧宮後,令貴妃險些咬碎一口牙齒。
沒過兩日,五福晉西林覺羅氏芳兒哭哭啼啼的踏進儲秀宮,一進屋子,便噗通一聲狠狠地跪在地上,“皇額娘,您可要爲兒媳做主哇!”
“這是怎麼啦?”景嫺驚訝道,衝着身旁的宮人斥道,“沒眼見的奴才,還不將五福晉扶起來來。”芳兒並不得五阿哥的寵愛。單看嫁給五阿哥這麼些年,卻是一直無所出。府內的幾個孩子皆是側福晉與格格胡氏所出,就能看出。芳兒能夠成爲皇子福晉,除卻出身,也是離不開她本人的性子能力。端莊賢惠,待人接物自有一番氣度。如果不是因爲她是老五的媳婦,景嫺還是挺喜歡她的。
“皇額娘,媳婦委屈啊。”壓抑的太久,又受了丈夫的無端責罵。芳兒實在是忍不住了,眼淚一個勁的淌着,很快花了整張臉。“媳婦自問嫁給五阿哥後,一直恪盡爲**子的本分。從曾虧待過五阿哥的任何一位侍妾。待綿億也是視如幾齣。捫心自問,媳婦哪裡對不起那五阿哥?爲何要這般冤枉我?”
“好了,好了。別哭啦,瞧都像只花臉貓了。”景嫺溫柔道,“來,先擦擦臉。有什麼委屈,儘管說給皇額娘聽便是。”
接過宮人遞過來的布巾,擦臉同時,亦是穩下了方纔激動不已的情緒。暗自罵道,真是豬油蒙了心。怎得跑到皇額孃的跟前,來說這些?要說,也是去與額娘說啊。拿下布巾的時候,芳兒已然恢復了往日的溫文爾雅,許是想起了方纔的失態,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輕聲道,“讓皇額娘笑話了。”
“怎麼會?”心下輕輕嘆了口氣,難怪永琪會不喜歡她了,與活潑愛笑的側福晉索綽羅氏,以及嬌俏可愛的胡格格相較,西林覺羅芳兒則是太過規矩了。想來若不是真的忍不住了,自己也是見不到她這般模樣吧?長年累月的穿着的暗沉顏色的衣服,配上不苟言笑的面容,生生的讓人忘了她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子。“你能夠在皇額娘面前這般,便是相信皇額娘。本宮怎能笑話你?”
稍稍組織了一番, 芳兒便將發生的事兒娓娓道出。永琪子嗣不豐,到了現在才只有個兒子。先頭側福晉生的兩個,與胡格格生的,皆沒有留得住。好不容易,側福晉又生了個兒子,那簡直就是府裡的金疙瘩。永琪都快三十歲的人了,纔有了這麼個兒子,自是疼愛非常。側福晉更是將這個兒子當成眼睛珠子一般,看得相當的緊。
誰曾想,前段日子綿億生了病,高燒不退。好不容易在側福晉衣不解帶的照料下,終於好轉了。除了偶爾咳個兩聲,倒也是好多了。身爲嫡母的芳兒,對着這個孩子也是噓寒問暖,送了不少的好東西。
昨個內務府送了這幾個月的月例,從裡頭挑了最好的幾樣送了過去。誰曾想,今個一大清早,五阿哥便衝進五福晉的屋子,大聲的吼了幾句。
身子好轉的綿億,有了些許胃口,便纏着額娘要吃粳米粥。側福晉索綽羅氏有一手熬粥的好功夫。對兒子百依百順的自是應了。哪想到了半夜,綿億忽然上吐下瀉。那是將側福晉駭得個魂飛魄散。喚來太醫,診了之後,卻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
這下側福晉哪裡肯依,立即着人將五阿哥從妾侍那兒喚來。往日裡愛笑愛鬧的人,一旦哭起來,總會讓人格外心憐。況且永琪本來就喜歡側福晉,這下更是心疼,忙不迭百般安慰。順便也曉得了兒子是因着吃了福晉送來的東西才生的病。
說到這裡,芳兒忍不住又是一陣心酸,道,“皇額娘,媳婦再怎麼,也不會對爺的孩子下手啊!五阿哥單憑一面之詞,便定了媳婦的罪名。媳婦實在是不甘心那!”
“嗯,芳兒你一直是個知事理的,萬萬不會做這謀害皇孫之事。”景嫺道,“你且回去,安心待着便是。皇額娘會還你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