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大牀將夜鈴邇包裹起來,她眼神迷離,吐氣如蘭,額頭香汗淋漓,儼然一副中毒頗深難以自持的樣子。但她還在用最後僅剩的一點理智控制自己,理智告訴她,她還有機會。
“沒想到你真的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醉紅顏’來壓制你體內的毒,真是叫我意外,讓我少了些力氣對付你。”
楚天闊站在夜鈴邇的面前,夜鈴邇雙手緊緊抓着牀單,咬牙切齒地說出兩個字:“卑鄙。”
“可沒有你易容偷入我將軍府卑鄙。”楚天闊一把抓起夜鈴邇的右手,將她從牀上拽了起來,“收物入袖,手法倒是很快。只可惜,你露出了破綻。”
“破綻?”夜鈴邇沒想到自己這麼快的手法也會被他看出端倪。
楚天闊道:“我在檢查你的右手時在你的袖內撒上了一些特殊的東西,如果你從袖內取物,那取下的金針勢必也會沾上那種東西。那東西無色無味,但是我卻能分辨出來。”
“什麼?”夜鈴邇瞪大了雙眼。
楚天闊從懷中取出一瓶東西,上面寫着:“熒粉。”
“熒光粉?”
“類似熒光粉,但卻不是在黑暗中發光。”
楚天闊的嘴角泛起一絲得意的微笑,夜鈴邇朝他的雙眼注視而去,他黑色的雙瞳竟微微泛着藍綠色,這藍綠色不在昏暗的情況下是看不出來的。
“只有我能看到它的顏色,這倒不是你不夠細心。”楚天闊還誇了夜鈴邇一句,“你能找到這個密室,說明你也是極聰明的,只可惜……我是故意讓你找到的。”
夜鈴邇不停地向後退,可已經退無可退,她的頭撞到了牀的邊緣。
“讓我來看看你的真面目。”
楚天闊伸出右手撫上夜鈴邇的臉,他也不急於撕去夜鈴邇臉上的僞裝,反而用指尖慢慢劃過夜鈴邇的頸部、嘴脣、鼻尖、耳廓。
夜鈴邇咬着嘴脣,被楚天闊撫摸過的地方都*辣的,像着了火一樣。
“不,不要。”夜鈴邇企圖阻擋楚天闊的進一步行動。
看折磨的差不多了,楚天闊終於收起玩心,揭起夜鈴邇臉上人皮面具的一角,唰的一聲撕了下來,但是結果卻叫他十足的失望透頂。
“怎麼回事!怎麼可能!你!”看着還是有着巨大黑斑的夜鈴邇的臉,楚天闊幾乎是跳開去的,“你的臉!不是易容!”
夜鈴邇呵呵地笑了兩聲,慢慢地坐起了身子:“我都說了不要了,是你自己執意如此,可怪不得我。怎麼樣,對我失望透頂了嗎?我一定是你見過最醜的女人,還想近點看嗎?”
楚天闊雖然被嚇了一跳,但很快恢復了鎮定:“你確實是我見過最醜的女人,卻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也是,我見過最有定力的女人。”
他的手指勾上夜鈴邇的下巴,泛着藍綠色微光的瞳仁此刻倒映出的全是夜鈴邇的樣子:“雖然你的臉上有這麼一塊難看的胎記,但不可否認,揭去易容的你,五官長得真是美麗極了。特別是這雙眼睛,你知道嗎,之前我就覺得你這雙眼睛特別漂亮,像是要把我吸進去一樣的深邃。”
“沒想到大名鼎鼎閱女無數的少將軍竟然會對我這麼個醜女感興趣,我真是受寵若驚。”夜鈴邇還在強撐,不可否認,楚天闊的眼睛比她的還要漂亮,那藍綠色的眸子像是帶着蠱惑的性質,叫人越看越着迷。
“我對你是沒什麼興趣,我只是對你身上的東西有興趣。”楚天闊的手中輕輕搭上夜鈴邇的腰帶,“你用來吸出金針的東西一定還藏在身上吧,讓我好好來找一找。”
話音剛落,他一扯腰帶,夜鈴邇的外衣便因爲沒有腰帶的束縛而散了開來。
“沒有?”楚天闊又搭上裡面的腰帶,“那一定藏在更裡面。”
他將更裡面的腰帶輕輕一抽,夜鈴邇掙扎,楚天闊用一隻手就制住了她:“別亂動。”
一塊小小的石頭從夜鈴邇的衣襟內跳出落到了牀上。
“我都說了叫你別亂動。”楚天闊撿起那塊吸鐵石,細細看了看,突然他臉色一變,問道,“你和龍蘭古國是什麼關係?”
“什麼龍蘭古國,我不知道!”夜鈴邇咬牙道。
“有這個東西,你還說你不知道?”楚天闊拿着那枚吸鐵石,在夜鈴邇的眼前晃了晃。
夜鈴邇雙目一瞪,她現在想到的不是這塊吸鐵石,而是,她貼身收着的那塊碎羊皮!吸鐵石什麼的被他拿走無所謂,可是碎羊皮……
“怎麼了,被我發現秘密說不出話來了?”
夜鈴邇緊咬嘴脣,她現在什麼都不能說。
“你身上是不是還有別的東西?”
夜鈴邇臉色一變,往後縮了縮。
楚天闊笑道:“被我猜中了?看來我還需要幫你脫得更徹底一些。”
夜鈴邇奮力掙脫了楚天闊的手,一個翻身滾到旁邊。
“你覺得你能跑掉嗎?”
楚天闊一把拽住夜鈴邇的領子,夜鈴邇將內力聚到右手,反身一掌朝楚天闊打去,她此刻渾身無力,其實那一掌根本沒有多大的力道,但內力卻是實實在在的。
楚天闊小瞧了夜鈴邇,以爲她沒多大能耐,但那一掌捱到他胸口,他才察覺到不對勁。
“不好。”他想閃身避開,卻慢了半拍。
胸口重重地捱了一掌,就算是楚天闊也受不了,他手中的吸鐵石掉落在地,捂着胸口後退了三步才止住。
“果然不簡單!”楚天闊笑道,“我越發對你感興趣了。”
夜鈴邇一扯身下的被單,欲擋住楚天闊的視線,誰知在她拉起被單的一瞬間,她卻發現了被單下的一件東西,那顏色質地,分明就是赤練叫她尋找的碎羊皮。
將軍府裡怎麼會有這個?
腦海中迅速閃過幾個念頭,來不及細想,夜鈴邇只知道要把那塊碎羊皮拿到手。
被單矇住楚天闊,楚天闊雙手一扯便將被單撕扯得粉碎,僅僅只一瞬間的功夫,但對夜鈴邇來說已經夠用了,她撈起牀上的碎羊皮,又將楚天闊掉落在地的吸鐵石撿起來,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就奪門而出,邊跑還邊把拿到的東西全部塞進貼身的衣物裡藏好。這麼多動作,夜鈴邇卻在中毒的情況下一氣呵成,絲毫沒有停頓。
幸好楚天闊只關了藥房的門,卻沒有將密室關起來,否則夜鈴邇再怎麼快也逃不掉。
踉蹌着跑出藥房,夜鈴邇根本顧不及回頭看楚天闊有沒有追出來,只顧着一味低頭往前跑。
只聽到頭頂一陣風略過,夜鈴邇迎頭撞上一個人,她重重地摔倒在地,擡頭一看,正是追出來的楚天闊。
“又是輕功!該死的,我以後一定要學會輕功!”夜鈴邇在心裡怒吼。
“你的毒還沒有解,我怎麼可能讓你隨便離開呢?”楚天闊彎下腰,那一副嘴臉真讓夜鈴邇討厭至極。
“少將軍所有的女人都國色天香,加上我,不會拉低少將軍欣賞女人的水平?”
楚天闊卻笑道:“剛纔那一番……姑娘真是好身材,曼妙的身材加上姑娘原本便不俗的五官,若是沒有臉上的黑斑,想必比之國色天香還要更勝一籌纔對。等你成了我的女人,我一定找人治好你的臉。如何?”
夜鈴邇嘴上像是客氣的詢問,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楚天闊的大手緩緩地向夜鈴邇的身上探去,夜鈴邇尖叫一聲,大喊道:“非禮啊!”
此刻,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句異常經典的話:“你叫也沒有,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
經過這一番折騰,此刻身體的燥熱已經沒有剛纔那麼難以忍受,夜鈴邇深吸一口氣,聲音突破天際:“破喉嚨,破喉嚨!”
“咻!”的一聲,一道銀光閃過,楚天闊的一縷髮絲飄飄而落,掉在夜鈴邇的身上。
夜鈴邇雙眼放光,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拿着長劍的男人,興奮地喊道:“師父!”
“師父?”楚天闊後退了兩步,捏了捏被削去的那截斷髮,“你也和龍蘭古國有關?”
王靖玦從來不廢話,他一言不發,舉起劍便向楚天闊攻來。
楚天闊像是早有防備,幾個撤步躲過,他轉身回到藥房,再出來時手中已多了一把寬刃長刀。
“與高手比試,怎能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來!”楚天闊長刀在手,氣勢忽然就強了許多。
王靖玦手腕一翻,長劍挽出幾個劍花,虛影中有實招,實影中卻有虛招,虛虛實實,讓人眼花繚亂。
楚天闊卻不吃他那套,莫說實招虛招,不由分說一把大刀便直接砍下來。
刀劍相撞,楚天闊明顯感覺握刀的手被刀劍相撞的力量震得一陣痠麻。
楚天闊本以爲對方劍招強勢,但劍力未必比得上刀力,誰知對方的內力卻如此深厚。
“師父!”
夜鈴邇一聲呼喊讓楚天闊注意到了她,他扭頭衝向夜鈴邇,一把將她提起扣在胸前。
“師父!”夜鈴邇真是無奈,怎麼她又被人劫持,而且又是在王靖玦的面前。
等等,她爲什麼要說“又”?
王靖玦好像說過,她不會因爲她被劫持就放棄殺對方。
“師父,矯情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來吧。”
楚天闊不知道夜鈴邇什麼意思,但王靖玦是再清楚不過,既然夜鈴邇也這樣說,那便是不需要顧慮了。
王靖玦舉劍向前,便向夜鈴邇和楚天闊的腰際刺去。
夜鈴邇稍一側身,長劍劃過後方楚天闊的腰際。
刺啦!
楚天闊的衣服劃破了一個口子。
“好狠。”楚天闊心裡打起了小鼓,這個男人出現以來一句話未說,面色沉沉,劍法甚高,內功深厚,不知是什麼來路,甚至連自己手中的人質他的徒弟都不顧。
王靖玦招招狠辣直往夜鈴邇的要害刺去,但實際上卻是想攻擊楚天闊。
楚天闊帶着夜鈴邇不停的後退,直到退無可退,突然他猛地將夜鈴邇向王靖玦拋去,王靖玦趕緊收起劍,將夜鈴邇接住,夜鈴邇後背朝着楚天闊,楚天闊舉着長刀便要砍下來,王靖玦一看不對,抱着夜鈴邇根本騰不出手出劍,只得轉身替夜鈴邇擋刀。
刀刃劃過王靖玦的後背,帶出一道極長的刀痕,鮮血撒了一地。
“師父!”夜鈴邇一聲驚呼,王靖玦卻連哼都沒哼一聲。
他將夜鈴邇放到一旁,雙目露出兇光,楚天闊是真的惹到他了。
和剛纔那虛實結合的劍招不同,他招招都極其刁鑽,專找楚天闊刀法的薄弱之處,楚天闊被王靖玦逼得只能抵擋,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終於,楚天闊右手脫力,長刀被王靖玦挑飛,掉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王靖玦一腳將楚天闊踹倒在地,長劍劍尖指着楚天闊的脖頸處。
“快,保護少將軍!”
“快快快!”
“少將軍!”
“隊形,圍困!”
就在這時,將軍府神隱的護衛們終於衝了出來來解救他們的少將軍了,而且不出來則已,一出來就出來了整整五個小隊,百十來號人,舉着火把像過火把節一樣,將將軍府的天空照了個透亮。
“師父,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王靖玦收起劍,轉身將夜鈴邇抱在懷裡,被公主抱的夜鈴邇窩在王靖玦的懷裡,活像一隻受傷的奶牛貓咪。
“少將軍,最後送你一句話,你的口味可真重,後會有期!”
話音未落,王靖玦便抱着夜鈴邇飛出了護衛們的包圍圈,夜鈴邇“後會無期”的聲音還回蕩在楚天闊的耳邊。
護衛隊裡走出來兩個人將楚天闊攙起來,楚天闊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凝着二人離去的方向,遠眺深思。
“少將軍,您沒事吧?”
楚天闊道:“府內加強戒備,巡邏隊伍增加一倍。”
“是!”
夜鈴邇被王靖玦抱着感受着夜晚涼涼的風,她險些忘記自己還中了毒,緊張的神經因爲離開楚天闊的壓迫而瞬間放鬆了下來,也就是因爲這個放鬆,夜鈴邇體內的燥熱感又騰的一下上來了。
有完沒完了!
夜鈴邇都要怒了!
這個春藥還是長效型的還是怎麼的,怎麼一陣下去又來一陣!
“師父。”夜鈴邇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了。
王靖玦低頭看去,只見夜鈴邇雙目含淚,媚眼如絲,you惑極了,可是臉上的黑斑實在掃興,這果然是一條難以跨過的障礙。
“帶我去有冷水的地方。”
夜鈴邇的小手緊緊抓着王靖玦胸口的衣服,王靖玦的胸膛散發着屬於男性陽剛的氣息,在此刻春藥復發的夜鈴邇感受中,那是一種沒有辦法抗拒的魅力。
“師父。”夜鈴邇的聲音越發不對勁了。
王靖玦也發現了夜鈴邇的變化,他迅速將夜鈴邇湖邊亭所在的那個湖邊。
“嗯~”夜鈴邇的小臉在王靖玦的胸口蹭了蹭。
恍惚間,夜鈴邇彷彿聽見王靖玦說了一句:“有我在還需要冷水嗎?”
夜鈴邇在那一瞬間懷疑了王靖玦的身份,這根本不是王靖玦會說的話。
但是在聽到那句幻覺的下一刻,夜鈴邇整個人騰空,被王靖玦拋進了湖裡。
在落入湖裡的那一刻,夜鈴邇肯定了自己剛纔確實是幻覺了,如此不憐香惜玉的王靖玦,纔是王靖玦,會調戲女人的,那是楚天闊。
冰冷的湖水漫過夜鈴邇的頭頂,封住了她的五官,直往她的嘴巴里灌。
幸好這個湖裡的水是活水,並不像長滿綠藻的死水湖那樣噁心。
夜鈴邇嗆了幾口水之後,體內的燥熱便慢慢平靜了下來。
但隨後,她發現了異樣,冷水讓她的大腦異常冷靜,可也讓她的四肢在一瞬間麻痹,她沒有辦法浮上水面,她越沉越深,越沉越深,肺裡已經沒有多少空氣了,她眼前一黑,就要昏迷過去,剎那間,她的腦海之中閃過一個男人的臉,那張臉長得十分俊美,她從未見過。
那個男人口中一張一合,好像在說兩個字。
那口型分明是“鈴兒”。
那個男人,就是原本的夜鈴邇爲其寫情詩的情郎吧。
想到這裡,夜鈴邇徹底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夜鈴邇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牀上,身上的溼衣服已經都換掉了,不僅蓋上了一張厚棉被,屋裡還點了火盆取暖。
王靖玦就站在牀邊,看着夜鈴邇睜開眼睛。
“這裡,是哪裡?”夜鈴邇揉了揉腦袋,半撐起身子坐起來。
她環顧了一下房間,很小很普通,應該是個民宅,看來他們已經離開將軍府了。
此時王靖玦的衣服也已經換掉了,那就是王靖玦把她從水裡撈起來的。
等等,夜鈴邇低頭看了看自己,莫非自己的衣服也是他換的。
“我暫時的住所。”王靖玦似乎察覺到了夜鈴邇的顧慮,解釋道,“請隔壁的大娘爲你換的。”
不知道爲什麼,聽到王靖玦這麼說,夜鈴邇反而有些失望。
“你不是走了麼,怎麼又回來了,還剛好救了我。”
“不是剛好,是特地。”
“什麼意思?”夜鈴邇扭頭看向王靖玦。
“我會暗中保護你,直到你出嫁。”
聽到“出嫁”兩個字,夜鈴邇就不高興了,她還沒打算嫁呢,特別是在知道楚天闊是這樣的人之後,而且她還被楚天闊揭去了易容,讓他看到了真面目,要真的嫁過去,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情。
“我不嫁了!”夜鈴邇賭氣似的說道。
“那之前爲何不走?”
“不是不走,時機未到。”夜鈴邇道。
“不,你得嫁。”王靖玦堅決地說出這句話。
“爲什麼?”夜鈴邇不懂了,怎麼她就得嫁了。
“到你出嫁那天你自會明白。”王靖玦點到爲止,便不說了。
“我不想等到那天,除非娶我的人是你。”
王靖玦愣了愣,隨即道:“這種玩笑,日後莫要再開。”
“是~”夜鈴邇攤攤手,“師父怎麼知道我是在開玩笑,而不是認真的?”
王靖玦轉身,留給夜鈴邇一個背影,不作回答。
本來準備好的說辭夜鈴邇硬生生咽在了肚子裡,赤練都得不到王靖玦的心,更何況自己這幅樣子。而且,自己也確實對他沒有那方面的感覺,要說有,也就只有那麼一點點,一丟丟。不過,說不定那只是師徒之情,沒錯,只是師徒之情。但是一想到以後很可能再也見不到王靖玦了,夜鈴邇就很失落。不過還好,還有玄霜樓和赤練這條聯絡線,以後定還有相見的機會。想到這裡,夜鈴邇的心情又好了些。
“我不想多說,只希望你等到那天。”
既然王靖玦這樣說了,夜鈴邇現在也不敢真跑,等就等唄,還能等死是怎麼的。
夜鈴邇看到王靖玦也換了一身衣服,之前那件在替她擋刀的時候被劃破了,沒辦法再穿。
夜鈴邇忽然有些心軟:“師父,你的傷。”
“無礙。”
也是了,他做殺手這麼久,肯定也時常受傷,這麼一道傷疤再平常不過。
“對了,安沉香呢?”夜鈴邇突然想起了那個混蛋,“不會被楚天闊那個混蛋抓起來了吧。”
對,沒錯,兩個都是混蛋。
“他就在門外。”
王靖玦的回答一方面讓她失望,一方面又讓她安心。
“安沉香,我知道你聽得見,給我進來!”
門被推開,安沉香低着頭走了進來,滿臉歉意,神色憔悴,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停,道歉就不必了。”夜鈴邇擡手阻止他繼續說話,“我只想問你一句,爲什麼不告訴我食物和披風有問題?”
“我只是想看看他想幹什麼。”
夜鈴邇笑道:“所以?”
“我沒查到就被他的人控制住了,所以我也不知。”
“今天這筆賬我給你記下,來日可是要你還的,安神醫。”
安沉香自認做了對不起夜鈴邇的事情,當他從王靖玦口中得知夜鈴邇險些被楚天闊侵犯的時候,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爲也很是後悔,至少他該明確地提醒她一句,或者應該幫她把毒解了纔對,還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師父說藥毒能戰功夫,可他卻做不到以一敵百:“好,是我欠你的,以後你有任何事情,只要你說的,我一定幫你辦到。”
“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
“若是我要天上的星星呢?”
“我也給你去摘來!”
夜鈴邇掩嘴一笑:“安神醫你就別逗我了。”
能不能飛上天暫且不論,夜鈴邇一個現代來客,腦子裡的天文知識告訴她天上的星星都是宇宙裡的行星和恆星,有些比地球大了不知多少倍,想摘,能造艘宇宙飛船飛到外太空帶她看一眼宇宙中的地球就已經超神了。不過這種哄騙女孩子,討女孩子歡心的說法,根本半個字都不能信,又何必認真呢。
夜鈴邇看了一眼王靖玦,王靖玦抱着胸,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夜鈴邇不禁想翻個白眼:“你就不能學學安沉香,他平日裡也不常說這些話,可是真的到要哄女孩子的時候,也是能說出一兩句的。再看看你,就會用強硬的態度叫我‘嫁嫁嫁’,真是被你氣哭了。”然而這些話,夜鈴邇是真不敢和王靖玦說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讓楚天闊不勾搭女人不可能,讓王靖玦主動勾搭女人更不可能。
“哎!”夜鈴邇深深地嘆了口氣,怎麼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安沉香見夜鈴邇這幅樣子,還想說些什麼,卻依舊被夜鈴邇打斷。
“好了,我休息得差不多,已經沒事了,我要趕緊回丞相府去,否則畫絲一個人該不知道怎麼辦了。安神醫,你就先留在這裡,或者你有事就先走,反正我要辦的事已經辦完,不會再麻煩你什麼了。”
“這……”
“師父,我們走!”夜鈴邇迅速披上一件外套,隨意將腰帶紮好。
其實她的力氣還未全部恢復,雙腿發軟,她剛站起來就險些跌坐在地上,幸好王靖玦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扶住。
“師父,又要麻煩你了。”
王靖玦搖搖頭,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出房間。
空留下安沉香一個人在空房間中,不知何去何從。
平日裡守衛鬆散的丞相府今日卻忽然戒嚴,王靖玦帶着夜鈴邇從原本出入的圍牆飛入,回到偏院之中,卻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畫絲不見了。
畫絲原本應該留在偏院假扮夜鈴邇,但是偏院空無一人,靜得出奇。
“糟了!畫絲露餡了!師父,一定要幫我救出畫絲,快走!”夜鈴邇只來得及說這幾句話,昏暗的偏院就突然涌出了一大堆步伐整齊穿戴盔甲的守衛。
王靖玦心道不好,本想帶夜鈴邇一起走,但夜鈴邇是夜楚兩家聯姻的重要籌碼,夜胥一定不會傷害她,留她在此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況且夜鈴邇的意思他明白了,需要他離開並救出畫絲,於是便當機立斷,用輕功飛上了屋頂,隨即原路跑出了丞相府,空留夜鈴邇一人在守衛的包圍圈裡。
包圍圈自動分開一條道路,夜胥緩緩走了出來,身邊伴着大夫人蕭慕英,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爹,您迎接女兒不需要這麼大的陣仗吧?”夜鈴邇笑米米地說道。
“女兒?老爺的女兒不是被關在地牢之中嗎?”蕭慕英道。
夜鈴邇聽聞此話,立刻跪地求饒:“爹,女兒錯了,求爹饒女兒一命,也饒畫絲一命。”
“你的命本相自然會饒,至於畫絲那丫頭,在你出嫁當天就會斬首,就當本相送你的新婚賀禮了,還有你的生辰賀禮。”
出家當天便是夜鈴邇十五歲的生日,也就是她的及笄之日,古代女子滿十五歲便可出嫁,夜胥卻是這麼着急,非要在當天把她嫁掉。
“據你出嫁只剩八日時間,如果你不希望再有人因爲你而無辜慘死,我希望你能乖乖的,待在你的房間半步也不要出,否則所有和你扯上關係的人,都將會和畫絲那個丫頭一樣的下場。”蕭慕英惡狠狠地看着夜鈴邇,像是要將她拆骨扒皮似的。
“大娘,鈴兒有何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要這麼對鈴兒?”
“自作孽,不可活。”
夜鈴邇之所以請王靖玦把畫絲救出來,而不是自己上,主要是因爲她現在雖然內功不差,武功也有些,但據她推測,只要她現在讓夜胥抓起來,夜胥就不可能像之前一樣讓她這麼自由,首先偏院的守衛就一定會有,而且最起碼有三層,其次就是身邊服侍的人一定會換成他的心腹,並且不可能是平常的丫鬟家丁,不是身懷絕技就是有過人之處,最後嘛,爲了防止她逃跑或有其他動作,一定會在她的身上做什麼手腳,比如現在這樣,第三條首先應驗了。
蕭慕英說完這句話,上前兩步,一隻手捏住夜鈴邇的下巴,另一手從懷中掏出個玉瓶來,她把玉瓶中的藥丸往夜鈴邇口中倒了一顆,一擡夜鈴邇的下巴,叫她嚥了下去。
夜鈴邇關注的重點卻不是在藥上,而是蕭慕英手中那個在她眼前一晃而過的玉瓶,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像是金蠶谷的東西。
可是剛纔晃得太快,她沒來得及看清瓶子底部有沒有一個“金”字。
不過天底下的玉瓶應該都長一個樣吧,說不定是她多慮了。
那顆藥丸順着夜鈴邇的咽喉食道,進了她的胃,不一會兒藥便起了作用。
夜鈴邇本來就因爲之前的事渾身無力,基本上使不出力氣,剛纔能站着也是勉強支撐,後來跪下的時候還搖搖晃晃的,現在再服下一顆軟筋丸,沒有直接昏過去也是託安沉香爲她調養身體的福了。
“將二小姐扶進房中,好生照顧。”
“是!”
從蕭慕英身後出來六個體格強壯,看着不像女人的侍女,夜鈴邇奇怪,丞相府哪來這麼些金剛芭比,之前跟着夜清雪的那兩個已經夠魁梧了,這六個,簡直堪比肌肉健身男了。果然只有她的畫絲是正常人。
根本不需要六個侍女,一個就可以單手將夜鈴邇扛起背到房內。
第二條,也應驗了。
“你們,以三班輪換的形式日夜不停地給我監視在二小姐的房門外,你們,五個小隊守在這個偏院的外面,一隻蒼蠅都不要給我放進來,不管什麼人闖進來,一律殺無赦!”
第一條,也應驗了。
所有的指令均由蕭慕英下達,夜胥只負責在一旁看。
等到一切指令全部佈置完成,夜胥這才轉身離開,而蕭慕英也快步跟了上去。
自那天之後的七天裡,夜鈴邇天天都要被喂一顆軟筋丸,吃了睡睡了吃,像個植物人一樣癱在牀上,動也不能動,吃喝拉撒全都由那六個金剛芭比照顧。幸而夜鈴邇前世也曾當過一段時間的千金大小姐,被人服侍的生活,她也挺適應。
她也樂得清閒,費腦費力費了這麼久,難得有個時間休息,她還不好好把握一下?
這七天,是夜鈴邇自穿越以來過的最舒服的七天。
天天有這幾個人伺候她吃穿,她只需要張張嘴就可以了,連根手指都不用擡,不過讓她擡她也擡不起來。
這天夜裡,夜鈴邇正要閉眼睡覺,只聽外面兩聲悶哼,便是人倒地的聲音。
一個人影推門而入,夜鈴邇不用看便知道,這個人是她的師父——王靖玦。
而王靖玦此來的目的必定是告訴她畫絲的情況,並且九成九他已經將畫絲救了出來,否則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來找她。
果然,王靖玦反身關上門,第一句話便是:“畫絲已救出。”
“多謝師父。”夜鈴邇癱在牀上,只一張嘴能動,也只能口頭表示感謝了。
王靖玦點頭,正要轉頭離開,卻忽然又張口問道:“你真的不想嫁?”
夜鈴邇忽然覺得好笑,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想,我想嫁。楚天闊他等着我呢,我怎麼可能不想嫁?”
王靖玦深深看了她一眼,神情複雜地快步離開了房間,大手一揮便關上了門。
夜鈴邇躺在牀上,一夜無眠。
老天爺果然不會讓她安安穩穩地過完這八天,都快過完了還派王靖玦來讓她心塞。
說他不解風情還是輕的,簡直就是頑固不化,不知道哪個女人以後那麼慘,會嫁給他。
想着想着天便漸亮了,夜鈴邇閉目養神假意昏睡,但即使如此,她還是不得不面臨一個異常嚴峻的問題——出嫁。
沒想到千躲萬躲還是沒能躲過出嫁,不過該做的她都做了,除了跑路這件事情她不會幹。要是想跑路,她早八百年前就跑了,怎麼會等到現在。
一大早天才微微亮,便涌進來一大幫人,當然也包括那六個金剛芭比。
她們爲夜鈴邇沐浴更衣,洗漱穿戴,夜鈴邇披上了一襲紅嫁衣,被扶到鏡子前坐好梳理妝發。
如今已到了第八天,已是最近一天,爲了讓夜鈴邇能有自理能力,夜胥停了她的軟筋丸,但因爲前幾天積累的藥效還沒有散盡,夜鈴邇依舊四肢痠軟,沒辦法長距離地行走和長時間地站立。
她們在夜鈴邇的臉上塗塗抹抹,又折騰起她的長髮,爲她盤了一個髮髻,輕輕將鳳冠爲她帶上。夜鈴邇看着鏡子中面有黑斑的自己,心道自己又因爲這個東西害了很多人。若要保守她面目醜陋的秘密,這些照顧她的和今天爲她裝扮的人勢必要被夜胥殺人滅口。
不過照理說她也要嫁到將軍府去了,她的樣子勢必會被一大堆人知道,到時候總不能把所有人都殺了吧,況且那些人還很有可能是將軍府的人,夜胥說不定從此以後不會爲她保密她的醜樣而操心了。
“你們都退下!”門外突然傳來蕭慕英的聲音。
“是。”裡裡外外,不管是守衛還是婢女都應了一聲退下了。
整個房間只剩下夜鈴邇和蕭慕英兩個人,夜鈴邇渾身無力,只能半倚着梳妝檯,斜視着蕭慕英,看起來似乎很不尊敬蕭慕英的樣子,但是夜鈴邇也不想,她現在完全沒辦法動彈。
“你的眼神,真的跟你娘一模一樣。”
夜鈴邇翻了個白眼,難道她娘也全身癱瘓這樣看着她?
“連樣子也像極了。”蕭慕英上前抓住夜鈴邇的下巴,用力得像是要把夜鈴邇的下巴骨捏碎似的,“可惜她沒有長一張你這樣的臉,否則……哼。”
夜鈴邇的臉被蕭慕英狠狠地甩開,撞到了桌角,她的額角迅速紅腫了起來。
“大娘,你是不是太過分了。”這是夜鈴邇第一次與蕭慕英對話,上次她見到蕭慕英還是她救王靖玦的時候,她躲在屋子裡看安沉香在屋外應付蕭慕英,那個時候她就覺得這個蕭慕英不好應付。不僅不好應付,而且絕對是個狠角色,丞相府的人不敢提起她的孃親也必定有一部分是因爲這個蕭慕英,“大娘與我孃的恩怨,又與我何干?”
“牙尖嘴利的臭丫頭。”蕭慕英忽然走過去,雙手按於夜鈴邇的肩上,將她扶起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便不與你計較。我雖然不是你親孃,可對外說起來也是你娘,是你的長輩。今天,就由我爲你梳頭結髮。”
夜鈴邇被蕭慕英按着雙肩,躲躲不掉,只得受着。
蕭慕英拿起桌上的喜梳,邊梳邊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六梳親朋來助慶,香閨對鏡染胭紅……”
“大娘,鈴兒可否問你一個問題?”夜鈴邇聽着聽着實在無聊,便開口問道。
“她這丫頭怎麼不怕我了?”蕭慕英繼續梳着,心裡卻想道,“莫說死裡逃生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
蕭慕英只是梳着,卻沒搭話,夜鈴邇撇撇嘴,這蕭慕英必定是心裡有事,一會兒對她兇,一會兒又幫她梳頭,問她她又不答,到底是要怎樣?
“大娘,鈴兒馬上就要出嫁了,您就不能對我好些,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說。”蕭慕英並不是心軟,她只是覺得夜鈴邇與以往不同,心中起了懷疑,想多探些線索。
“我娘是怎樣的人?”
“驚才絕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