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女鬼一樣哈哈大笑:"原來你是怨我阻礙了你的飛黃騰達?哈哈哈!行啊,我現在已經是個階下囚了,而龐夢齋--龐寶齋卻還是個王爵,這下我阻礙不了你了吧?你親愛的獄友卻還在,那他怎麼不快點提拔你呢?哪怕當個七品官呀?哈哈哈哈!"
洪萬全呸了一口:"我當羣衆演員好好的,當初要不是他慫恿我一起去偷遊客的包,我能蹲了一年大西北監獄嗎?是他對不住我,是他欠了我!"龐寶齋畢竟還權傾朝野,洪萬全不敢說得太過分,就此住了口。
因爲隨着李佳的眼光,衆人都看到了王樹林。
一陣短暫的沉默,最後王樹林打破了沉默,他也是希望快點完事,早早走開不做糾纏,就掏出罐頭,放入李佳牢房的水槽:"李佳你好。咱們的三個同學,增義、棟樑和大權都來了。我代表他們來看看你。現在是亂世,也沒什麼好吃好喝的,這個沙丁魚罐頭你留着改善一下伙食吧。"
他本來猜到李佳也許會破口大罵自己,可李佳竟然黯然不語,並默默地挪動着,艱難地拿起了罐頭。王樹林怕她強行運氣會對被點的穴道造成傷害,就在遞給她的一瞬間摁透了罐頭殼。李佳莫得出來,淡淡地說了句:"謝謝。"
王樹林跟她也沒什麼話要講,更不知道她會被關到什麼時候,最終命運如何,便轉身要走。江海濤一夥無論個人戰鬥力還是政治地位都遠遜於王樹林,而且個個心裡有愧,都沉默不語,甚至不願意跟他目光接觸。
但周燕燕是個例外,她用鼻腔發出一陣冷笑,說:"王樹林,今天肯撥冗一見,咱這裡真是蓬蓽生輝燦然生光呀。咱們老朋友見面,一個字都不說就要走嗎?咱們的偉大友誼就這麼煙消雲散啦?"
王樹林的鞋短暫停頓後轉了一百八十度,牛樂樂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王樹林透過欄杆,掃視了一遍這些渾濁的眼睛,說:"你們看過《教父》麼?裡面有這麼一句臺詞:我絕不會把友誼強加給那些並不需要友誼的人,那些認爲我無足輕重的人。"周燕燕愕然。
洪萬全突然站起來說:"樹林,我們之間的確是誤會重重。其實大家都不是壞人,只不過在錯誤的地點、錯誤的時間做了一個錯誤的判斷,隨後錯誤的雪球越滾越大,以至於最後沒辦法彌補了……我們幾個都是普通人,關鍵時刻爲了保住自己的命就做出了過激的選擇,我現在回想起來,又後悔又羞愧!樹林,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們了嗎?"
王樹林很容易心軟,而且也只願意跟他說幾句:"洪哥,不管你以前是不是僱傭婚託騙婚,那些都跟我無關,你能在我迷路的情況下讓我進屋並且參加相親派對,我還是廷感激你的(洪萬全忙不迭地連稱客氣)。咱們都是小人物,小步靠自己判斷,大方向還是命運的牽引,不然也不會在這裡見面。洪哥,你們保重吧。"
洪萬全見他並沒有實質性回覆,發起呆來。冷寂的空間裡只有李佳旁若無人地咀嚼聲。洪萬全等人聽到這種咀嚼和隨之飄起來的沙丁魚香味,肚子裡就像冒出一隻巨獸撕咬着五臟。
牛樂樂聽到這裡噗嗤一聲笑了:"洪哥,省省吧!你就是再怎麼說好話,他也沒辦法救你出來,他又不是皇上面前的紅人!"
周燕燕聽出她是要用激將法,便心領神會地跟着說:"樂樂,王樹林現在貴爲王爺,真要是開口的話,皇帝不見得不給面子。只不過咱們幾個被王爺殿下恨透了,王爺再怎麼月匈懷廣闊,也不可能爲咱們開口求皇上哪!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
王樹林對她已經完全沒了耐心,就連噩夢夫人欒祖拉傷害自己也是情有可原,遠遠及不上自己對周燕燕的厭惡感,於是加快腳步,頭也不回。
周燕燕見他不上套,好生失望,怨念陡增,叫喊道:"王樹林,我要是不死,咱們還有得玩兒啊,廣闊天地,大有作爲!"
等王樹林徹底走出走廊後,江海濤抱怨道:"我說你這不是閒得沒事幹嗎?說不定求求他還有轉機,最少咱們不用一天就一頓而且還是豬食了,怎麼着也能當個自由民……"
周燕燕冷冷地說:"這個世道,沒有自由民,牢籠的大小有區別而已。"
牛樂樂也很是不滿:"就算你有傲氣,不求他,也別明着告訴他要跟他作對到底呀!他只要一轉念就能先下手爲強了!"
周燕燕嘿嘿兩嗓子,緩緩搖搖頭:"我沒跟他相過親,但我很瞭解這個人。我就是要這麼說,他纔不會放在心上。我如果哀求他或者對他和顏悅色,他纔會覺得不對勁……我這是在麻痹他。將來,你們等着,將來誰喘的氣兒長,那還真不一定呢……"
王樹林轉出監獄口,迎面就看到封長冶愜意地倚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樹林面對他總是底氣不足,只得行禮道:"封中堂……"
"哎,王樹林,你是王爺,我比你級別低,你怎麼能朝我行禮?"
"我是您晚輩,而且也不是什麼王爺了……"
封長冶皮笑肉不笑地搖搖頭:"你不要有這樣的想法。皇上一時的氣話,做不得數。後來你也該發現了吧?你還是原來的住所,還是原來的物資份額配給,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皇上對你非常賞識嗎?因爲非常賞識,所以才非常寬容。就衝着這一點,你要是還當我是長輩,那我就勸勸你,以後別再跟皇上對着幹了……"
王樹林本想說"我是爲他和所有人好",但交淺言深,他也漸漸穩健起來,冷靜的時候尤其審慎,就只是沉默,不置可否。
"我這麼說,你肯定不以爲然吧?比如你現在做的事,這就是皇上不願意看到的。現在這世道,尤其是在監獄,只會存在一種囚犯,那就是政治犯。犯大錯的都是立即處決,早就扔下懸崖餵給吸血傀儡了,留下的犯人越多,越能說明皇上大度,月匈懷非常人可及……"
"封中堂,"王樹林打斷道,"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能聽的我一定聽。我從不想跟你們作對。我的人有口飯吃,有張chuang睡,我就滿足了。"
封長冶呵呵兩聲,指了指牢房內部:"以後就別來看他們了,沒意思。皇上儘可能不會再動你的人,至於關押或者處決別的團隊的人,你大概沒意見吧?"
王樹林不做聲。
"還有,別總是說'你的人'、'我的人',大家都是大治國的子民,都是皇上的人!你一定要時時刻刻銘記這個概念!"
王樹林突然問:"封中堂,皇上大概很聽你的話吧?"
封長冶一怔,說:"這話更不對。我說的話如果皇上喜歡,那就會聽。我們都是皇上的奴才,皇上是按照自己意志行事的,我們纔是辦事的。"
王樹林笑了笑:"封中堂說話滴水不漏,我確實打心眼裡佩服。"
封長冶剛要說什麼,王樹林又問:"您能屈尊側一下&身麼?我這就聽您的話,回去了。"封長冶讓開,王樹林匆匆走了出去。封長冶在後面目送着,暗自竊笑:"你跟南宮準的矛盾越深,我的生存空間就越大。王樹林,你爸爸得罪的人數也數不清,欠的情債更不用說了,你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倒黴蛋,能活到現在不是幸運,是你要替你爸爸還清所有的債……"
他的性情陰鷙,其實天草離他而去主要是因爲他欺師滅祖人格卑劣之極,可他想來想去卻總不肯承認錯在自己,而又把怨毒算在了餘傲的賬上,認爲天草始終無法對餘傲忘情,猛然見到跟餘傲幾乎一模一樣的王樹林後就突然以欺師滅祖的藉口離開了。如果不是因爲樸恆熾、海島神介和欒祖拉三大解禁者丁頁級高手都在炳州,需要王樹林的力量,他早就會慫恿南宮準找機會除掉王樹林了。當然,如果不是怕樸恆熾和海島神介入侵,南宮準也不會跟他合作,想到自己造成動態平衡的互相制衡手法玩得這麼出色,也不禁暗自得意起來。
南宮準說話倒是算數,當然這也是一個皇帝最起碼應該做到的--凌秀琴、劉麗娜和任萱萱中午準時被推搡出監獄大門。門衛也算厚道,並沒有把王樹林託付他交給這三人的冷兵器和食物全部佔爲己有,最起碼冷兵器原原本本地給她們了--扔出一個包裹,刀和罐頭撒了一地。這些罐頭其實也是當初孫長春發現的冷藏廠冷庫裡的,現在也被收歸這個"大治國"所有,監獄方面本身等於拿了九牛還了一毛。
王樹林在城牆上向下俯視,他的視力能看清凌秀琴的表情,只見她不住地跺腳揮手,伸出中指叫着什麼,估計是在罵人。而凌秀琴等三人擡頭只能看到並不強烈但同樣刺眼的陽光。
"你爲她們做了這麼多,她們還這麼不領情,反而更恨你了,值得麼?"
王樹林目前的造詣還是很淺,並不能判斷身後來的是誰,但他生活在這裡處處警惕小心,加上雄厚內力確實能提醒自己隨時感受身後氣流的變化,已經知道是個女人來了。女人一開口,他就知道是卓曉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