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各項指標開始恢復正常了,正式解凍開始。"
這是休眠艙電腦停止工作前的最後一句話。
韓太湖先是一抖,隨後立即清醒過來,全身劇烈地顫抖,雄渾的內力積蓄壓抑了不知多久,此時剛剛從重壓和深寒中獲得解放,頓時在尚未能自由控制的前提下四下劇烈衝擊內臟和血管筋脈,使得額頭陣陣劇痛,接着開始乾嘔起來,但嘔出的也不過都是水分,因爲距離上一次補充營養已經是很久以前了,是他想象不到的以前。
隨即他捂住喉嚨,先簡單地活動了一下雙腳,接着盤起腿來打坐,漸漸地氣聚丹田,將一股真氣慢慢揉*捏成形,在緩緩調勻增厚,繼而擴大後遊走全身,之前百骸欲散的痛苦便明顯減輕了,精氣神大有好轉,五感逐步清明,眼前的場景也漸漸明朗起來。接着,他開始活動手腳關節,打算迅速恢復體能。
隨即,自己所在的休眠艙被打開,自己也被一左一右兩個不知什麼東西架了出來。他畢竟是五能合一的初醒種,曾經達到了人類的巔峰,在確定自己身旁的傢伙並沒有要攻擊自己的意向時,便只是凝神聚氣隨時防備偷襲,而面上卻看似若無其事古井不波。
他感到呼吸稍有不適,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眼前肯定不是太陽系內,甚至不一定在銀河系內,即便有智慧生命,所需要的氧氣佔空氣總量比也未必跟地球相同。他儘量收集氧氣填充入肺,可還是感到頭暈腦脹。
這時,身邊的兩個傢伙給自己強行套上了宇航服和連帶着的供氧系統,這與當年水手文明的宇航服很像,只是水手文明的宇航服是藍黑色的,而這是土黃色的,穿上去並不覺得很重,行動也沒有遲滯,看來科技水平起碼是水手文明級別的,但這的確不是水手族。
呼吸重新順暢起來,他這纔看清,左右是兩個不知名金屬製造的機器人,即便外面包裹着特別逼真的活細胞表皮和肉,他也能感覺得到,這東西要比當年的鋼谷機器人高明不知多少倍,大腦自然也是超級計算機。只是這機器人的外形像是兩隻站立起來的鱷魚或者迅猛龍,只是眼睛更大一些並且向外突出,更有點壁虎放大數百倍的感覺,渾身尖刺和疙瘩,比自己還是要矮一些。估計機器人一定是主人外形的反映,那麼這種智慧生命定然是蜥蜴進化而來的。
他驀然記起,水手文明有個共生星系的天敵--被他們蔑稱爲"刺人"的祈雨者!這麼說,這幫傢伙是祈雨者文明?這也太巧合了,宇宙這麼大,要同時遇到這兩種文明,比在蒼茫大海里尋找兩顆完全相同的鵝卵石還要難得多。
韓太湖決定暫時不抗拒,以不變應萬變。按照他的估計,這種先進的機器人在攙扶自己的同時就能通過皮膚接觸採樣來進行數據分析和研究,自己乾脆拼命壓抑住內力和真氣,只軟綿綿地顯得無力抗拒,任憑機器人將他抓到一處升降通道,再隨之高高升起。不單單如此,他甚至連記憶也閉合了,絕不給對方瞭解自己經歷的機會,但並不拒絕遠距離的歷史,比如他所瞭解的人類古代史。
這如同地球上高樓大廈的透明電梯,外面的太空景觀一覽無餘。其實,這所謂的景觀就是無限的黑暗與廣袤,而黑暗使得廣袤更加深不可測而又充滿恐怖色彩。韓太湖儘管沒有經常用望遠鏡觀測宇宙的愛好,但顯然這裡的確是陌生的星空,燃燒着的淡綠色恆星,兩邊一字排開的氣態巨行星,而那些衛星五花八門,每一個都跟地球相差無幾,但卻眼花繚亂地分佈着。還有一顆粉紅色的行星表面被雷電覆蓋,總是不時地冒出閃光,像是宇宙女神的烈焰紅脣,它的衛星速度極快,用肉眼就能看得出正在運動。
"這是……哪裡?"
燈光大亮,韓太湖發現自己被押到一個大堂之上的一座不知名金屬製造的大chuang上,而這chuang被慢慢啓動豎直,自己卻沒有掉下來,可見是啓用了一定的重力裝置。他想要試試自己的活動範圍,便故作無意間伸了一下唯一的右手,外圍就有一層扇形光線柵欄顯現出來,不知道這光線的本質是什麼,但多半不會是能讓自己舒坦的東西。
也就在這時,有個很生硬的聲音用英語說道:"別亂動,光線會切割掉你剩下的肢體。"
韓太湖一驚:"你們是誰?怎麼會我們的語言?"
"從打開休眠艙開始,機器人就通過你的皮膚收集數據了,這種語言是你們的通用語,在你的腦海裡出現得最多,我們只要掌握三千個以上的單詞,就可以進行基本對話了。你果然是智慧生命,沒想到猴子也能進化到這個地步,過去我們以爲只有海洋哺乳動物有進化的可能。"
韓太湖心下一顫:"果然!他們是祈雨者!"可他立即開始隱藏自己的想法,生怕對方能窺探到自己的心裡話。
"你不必說話,在這樣近的距離,我們可以用設備接收你的腦波,你在大腦裡說話就行。"
韓太湖暗道一聲僥倖,知道對方只能探測到大腦的表面區域,對其中神的禁區這一部分仍然無法瞭解,否則馬上就會知道自己是醒種。但他也很清楚,也只有達到自己這個級別,纔不會被輕易發現,否則哪怕自己的徒弟樸恆熾和海島神介那種修爲,也難說不在對方的高科技設備下顯露無疑。
"你們……發現了我?現在是什麼時候?"韓太湖心下還是發虛,他記得隆扎被王樹林聚合所有人的大腦力量幹掉之後,自己又從冰琥珀號中搶了一艘太空艇,飛向宇宙。但是按照這種只是接近光速的速度,在宇宙間簡直等同於不動,不論過去多少年,他也走不了多遠。難道祈雨者已經距離地球這麼近了麼?
"是的。這裡是我們的重要軍港,我們是在三十個貴星球年之前發現你的,但由於着力建設這座新軍港,一直沒有專門設立對你的研究單位,因此這才解凍。你在這座休眠艙裡已經三百九十七個貴星年了。"
韓太湖如受雷殛,半天才回過神來,沉默少頃,自語道:"四百年了……"
"請你說說你的母星具體的位置。"
"什麼?"韓太湖一震。
"你的種族可能對太空一無所知,但不要緊,你們應該具備了相當的觀測能力,只需要給我們描述一下你所在的恆星系的恆星和行星詳細狀況就行,我們通過過濾,可以慢慢搜索得到。"
"你們……"韓太湖警覺地問,"你們問這個幹什麼?"
"你不要驚慌,相對於你們,我們的文明十分發達,已經殖民了很多無主星球,對你們這種已經進化到一定程度的土著不會進行侵略。只是我們的仇敵水手族在你們的星球,我們需要確定位置。"
韓太湖這纔想起,自己乘坐的太空艇來源於水手族的冰琥珀號,頓時一陣心涼。他爲人極其驕傲,也自認爲是站在很高的高度來看待宇宙和生命,但來到這片陌生的領域,依然能夠強烈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和無助。修氣一脈的基礎讓他不能忍受這種脫離母體和失重的空虛以及由此帶來的強烈不安全感和不信任感。他對人類沒什麼愧疚或者責任心,只是他不願意被脅迫着說出,便含糊其辭地說:"四百年了……也許我的世界早就毀滅了……"
"這個我們會判斷。你只需要描述你的恆星系即可。"
韓太湖不敢細想,只是說:"這艘飛艇在我們星球的極地,沉睡了四十多萬年,我只是偶然間發現的,並且不知爲何就啓動了它,這纔來到這片領域……我實在不知道是怎麼來的……"
"四十多萬貴星年?"
韓太湖屏蔽了自己的深度想法,並氣定神閒地撒謊,這是隻有他的境界才能耍的拿手好戲,對方一羣蜥蜴人在相互用喙部觸碰,並咕咕地細聲叫着,似乎是用他們的方式商量。
"假如這是真的,按照距離來看,你這艘飛艇進行了一次神之門的遷躍,否則是不可能到達我們的世界的。請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韓太湖心裡一陣劇顫,知道再說下去就露餡了。他在慌慌張張和精疲力竭的狀態下匆忙之極地啓動了飛艇,只是讓其自動巡航,自動尋找能夠適宜哪怕暫時生存的星球,可這也是在幾百光年之外的天鵝座,飛艇不是飛船,是很難保持近乎光速的速度一直飛行的,拋開很多因素,最佳狀態也得一千年後到達,而且那時候的開普勒諸星就未必真的適宜居住了,當然,韓太湖也不可能活到那個歲數,地球初醒種的上限是一千多年壽命,而韓太湖已經差不多八百歲了。
但眼前這裡,肯定不是天鵝座的開普勒186恆星系,那應該是一顆紅矮星,在短短五百年內不可能有變化成巨星的可能,也絕不會是這種淡綠色,而自己也肯定不是色盲。
當然,在這一點上,他雖然不是鋼谷科學家出身,可在明朝時代卻是東亞的天文大家,具有超越時代的太空知識。他知道這是自己內力達到一定境界的原因,否則,一般人類要看到綠色恆星是不可能的。視覺和對比度會導致偏差,普通人類只有可能看到一種顏色佔據黑體輻射主導地位,即便峰值波長位於光譜的綠色,由於是純色,那隻要跟其他顏色混合,那就必然會在視覺中呈現白色。
難道……突然走了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