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公路上,看不到一個活人,偶爾來回走着的,都是陰影中的活鬼,或者在突然從雲縫中漏出的陽光照射下化成一片焦煙。
"這麼久了還沒看不到人……"翟靜似乎需要吃才能鎮定下來,這才兩個鐘頭,她基本上快把王樹林原本放在籃筐裡的部分吃光了,她兒子也相當能吃,好在他們都不浪費,連手指頭都咂吧了半天回味,這倒是個不錯的習慣。
王樹林緩緩將車停靠在路邊,但仍然沒有從大路下去,這裡的陽光還勉強充足,除非是巨怪或者其他變異種比較結實抗造,否則一般的殭屍是不可能從兩邊的荒原衝到它們跟前的。
"可能大部分人都變異了,不是喝了那個飲料,就是被傳播殭屍血液的蚊蟲叮咬了。你記住我說的,千萬別喝任何心渴望集團的飲料,連它家產的礦泉水也別喝,具體原因,等我找到我那兩個朋友,得到他倆的允許以後才能告訴你。"王樹林喝了口水,"你倆吃得不少了,節制一點吧。要是全世界範圍都這樣的話,你們得學會常年吃不飽,要是胃腸撐得太大,以後一旦捱餓就扛不住了。照現在來看,總會有捱餓的日子……"
"你開着車也能說這些啊,何必停下來。"翟靜又一陣警覺,"你是不是要趕我們孃兒倆下車?嫌我們浪費你糧食了?"
王樹林淡淡地看着她,說:"你看,你隨時都能懷疑我的動機。你從頭到尾也都沒對我徹底信任過。"
翟靜喟然道:"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一樣麼。只不過我得依靠你……"
王樹林也想跟她太過親近,重新強調說:"你放心,我們如果真的必須要分道揚鑣的話,這車一定還給你。"
翟靜越聽越氣:"那還不如現在就分開呢!"
王樹林愕然:"現在不是還沒到那個地步麼,怎麼了,你又犯什麼病?我就奇了怪了,我相親相了這麼多年了,見的人比現在最乾淨的夜空裡能用肉眼看清的星星還多,我怎麼就搞不懂你們這個性別到底在想什麼?怎麼一會兒正常一會兒有病的?"
翟靜冷冷地回答:"我看你並不是真的不能搞懂,就是你不願意去揣測。王樹林,你別老是扮演一個弱者,或者是常年受女人欺負和欺騙的可憐蟲。其實你本來就對女人有嚴重偏見。你跟我說話的時候真該照照鏡子,你的眼神裡面充滿了嘲弄和鄙夷,這就是你對女性的真實看法!你嘴上不說,實際上你心裡一直這麼想!你一直沒找到對象,並不是所有女人都拒絕你,再差的男人想要找媳婦,也總能找得到。你呢,你一直想找一個你臆想中完全沒有任何任性行爲的完美伴侶,是不是?我告訴你,根本沒有那樣的女人!只要是女人,你都要順着,不然,你這輩子孤獨,你下輩子還是一樣!"
王樹林不分重點的習慣又被引起來了:"喲,你這麼萬事通,也沒見你理論聯繫實際。你怎麼也是孤獨的呢?"
"你看沒看見,你就是這樣心月匈狹隘!真正的男人,一定會寬容,怎麼會像你這樣錙銖必較,睚眥必報,怎麼會像你這樣非要把女人駁倒不可?"
王樹林輕蔑地一笑,說:"我的確心月匈不寬闊,我還是承認的。但你說的寬容,我曾經一直是個寬容的人,但最終是如今這個下場。我是慢慢被你們這種人引導成了如今這樣。至於你說的睚眥必報,我不騙你,今天別說是你,就是我遇到曾經欺騙我感情和錢的女騙子,甚至是仇人,我也一樣會救他。我根本不屑於看着仇人被末日世界吃掉,而是會讓他也有個能跟我平等生活的起點。而且我明確告訴你,這不是寬容大度,也不是以德報怨。這是什麼呢?這是傲氣,你這樣的人不會懂的。你這樣在和平年代囂張跋扈自以爲是,而在亂世裡餓得喪失一貫原則的人,你遲早會打破更多的原則底線,而我,寧可餓死或者別的什麼死法,我也不會滿臉屈辱地死去。你沒有傲氣,你不會懂的。"
翟靜目瞪口呆,半天才慘然道:"好,我還真看不出,你還一套一套的廷有理論基礎的。算我小看你了。行,傲氣哥,我本來真的想好好跟你過日子,現在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孃兒倆也不是非要寄人籬下苟延殘喘。今天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咱們就此別過,行不行?"
"我就是這個意思。這車還給你,剩下的糧食也給你吧,我再去找。自己小心點。"王樹林跳下車。
翟靜沒想到他來真的,可看來也不是在開玩笑,更加怒氣勃發。但她的內心還是在罵自己:"真沒出息!真沒出息!我真的沒有傲氣麼?我想一氣之下把他所有的糧食都扔下車,可我做不到……"
貝貝指着王樹林吼道:"大傻逼!不准你欺負我媽媽!"
王樹林毫不客氣地朝着他豎起中指。
翟靜沒想到他對孩子也這樣,一怒之下發動了車子,一路煙塵開走了。
王樹林遠遠地看着,翟靜也恨恨地盯着後視鏡。慢慢地,車子漸行漸遠。
王樹林強忍着疼痛,一屁股坐在地面上,來來回回地翻滾,撕心裂肺。等他重新擡起頭時,眼睛已經變得猩紅無比,即便路邊幽暗角落裡的殭屍的眼睛,也沒有邪惡到如此純粹。
他只覺得嗅覺和聽覺變得敏銳起來,已經有些模糊的神智在暗忖:"難道我真的還是被感染了?可我的眼睛怎麼還是看得這麼清楚?"他當然不知道,他本來就是被感染的產物,他是光明和黑暗共同孕育的孩子,黑暗血統已經在他體*內被壓抑了三十多年,全靠之前的那些內力壓制,他才從小隻需要吃一些補血食物就能正常生活,並且不怕陽光,一直到今年纔開始有吸血的谷欠望。然而陡然又增加了兩個普通解禁者和兩個宗師級別解禁者的內力,打破了這一平衡,黑暗血統是遇強則強,也開始重新擡頭,最終跟解禁者的內力再度形成動態平衡後,他才從昨天下午的拍戲大院裡醒過來。而要是沒有這黑暗的另一面,只是普通人類的王樹林在沒有解禁之前就被強行灌入解禁者如此多的內力,早就會被炸得稀爛了。而現在的他,已經初步解禁了,但要想徹底上升到解禁者的層次,還需要一個更大的刺激。
於是,這麼多年的積壓終於爆發,一剎那間他也產生了想要吸血的本能渴望。正如張晶說過的,他的牙齒也漸漸尖銳起來。
他已經隱約知道了自己有常人不具備的強大體能,但似乎又跟郝明亮、歸元夏、封長冶夫婦又有所不同,他能感受到體*內那種難以壓制的黑暗成分。
他覺得,要是繼續這樣下去,他寧可翻車,也會在高速行駛的車上將翟靜和貝貝的脖子咬斷,把他們吸成一灘枯骨。
下了車,仍然必須要喝血,可週圍連活人也沒有,只有殭屍……
王樹林也並不想吸食其他的活人,那跟咬死翟靜也別無二致,他自己說過,無論如何不能喪失原則。他儘量壓制這種瘋狂,只想暫時安靜下來,耳朵仔細聆聽這周圍有沒有什麼狗叫貓叫,雖然貓狗也是無辜,可此時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但他找來找去,也沒有看到一隻狗一隻貓,顯然要麼都變成殭屍之後曬化了,要麼就已經被殭屍啃食殆盡了。
他越來越疼,只覺得能被陽光照射,還可以略微減輕這種衝動,如果走到陰暗地帶,他毫不懷疑自己就會變成魔鬼。
就這麼想着,他癱倒在瀝青路面,仰面朝天,四肢分開,眼皮越來越沉重。
就在他快要暈厥過去的時候,天空呼啦啦飛下來一個黑影,落到自己月匈前,隨後又有幾個黑影落下,然後只覺得月匈口被什麼狠狠一啄。王樹林陡然驚醒,伸手猛然一抓,其他的黑影呱呱地怪叫着,重新彈回天空。
只有自己手裡這一隻,一直死死抓住。他立即睜開眼睛,看到這是一頭大個兒的黑烏鴉,雖然力氣很大並不斷抓咬掙扎,但這種力量對此時的王樹林而言已經毫無作用。王樹林已經能從它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燃燒着的烈紅瞳仁。
他再也沒有了任何猶豫,一把將鳥頭橫過來,送*入自己的嘴巴,咯吱咯吱地咀嚼着,隨後像是喝咖啡一樣用力吸吮。大烏鴉的血管如同巨*大的吸管,血液急速地被抽空,進*入王樹林體*內。
王樹林登時有一種如飲醇漿的愜意,甚至可以說,他不知道吸毒是什麼滋味,但他估計快*感再大也不過如此了。他的雙手使勁蹂*躪着烏鴉,直到它完全不動彈了,整個肉體都風乾了一般,隨後無力地鬆開,落到地上。
王樹林一嘴鮮血,瞪着雙眼,看上去無比猙獰。
他呼哧呼哧運了許久的粗氣,慢慢平靜下來。半晌,他已經能覺得自己恢復了正常,不需要任何醫生的治療,已經好了!可他又不確定是不是真的痊癒了,還是階段性的……會不會隔一段時間,再次變成這樣?
他看了看已經完全wei縮成肉乾的烏鴉和脫落一地的黑羽毛,仍舊心有餘悸。看來不被殭屍抓咬,也是有代價的……王樹林擡頭看了看天空,天上的烏鴉和禿鷲的確不少,還真是個解決辦法。它們雖然聰明,不能連續受騙,但自己換個地方還是可以繼續。只是這些東西不能積累,只能現吃現殺,殺了之後不吃就會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