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貴公子的勸說下,我們的小乞兒終於放棄了用罈子喝酒的想法,二人推杯換盞大快朵頤,當然,大快朵頤的倒是隻有王小七,那位貴公子吃飯細嚼慢嚥很是斯文。
片刻後,貴公子意有所指輕聲嘆道:“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悲,可嘆。”
他以爲王小七是哪裡的大戶人家的子弟,不知因何原因流落至此心中一定倍感淒涼,自己如此一說,對方肯定要跟自己好生傾訴一番。
哪料到王小七這廝絲毫沒有身爲大戶人家的自覺,聽到那小公子的話,他醉眼朦朧的舉起酒杯故作粗聲粗氣的吼道。
“你這娘們說話好生矯揉造作讓人不乾脆,那我且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對面的小傢伙也是人精,看出了他刻意表現的魯莽也並不揭穿,笑眯眯的回答道:“在下姓夜,單名一個九。”
王小七喉嚨裡咕噥兩聲嘖嘖嘆道:“小夜子,既然是你請我與你並桌,那我的飯錢可得你請。”
夜九微微一愣,這點錢他何曾看在眼裡過,就是爲王小七之前說過的一句詩和一道佛褐的份上這頓飯他也請了。
由此就可見王小七的骨子裡還是個窮苦人,哪裡能夠理解這種爲才一擲千金的富家公子做派。
夜九跟王小七碰了一杯後看似不經意的問道:“閣下怎麼稱呼?”
“王小七。”
“是何方人士?”
“本地的。”
夜九愣了愣,他印象裡本地的富庶人家沒有王姓家族啊。
還不待他發問,那邊王小七已經簡豆子般把自己的經歷巴拉巴拉都告訴了夜姓小公子。
小夜子一聽就樂了,敢情這是個本地乞丐,乞丐敢來黃鶴樓吃飯的倒是真不多。不俗,不俗。
他微微轉了轉酒杯然後擡眼問道:“那小七你吃完這頓飯還有什麼打算沒有?”
這無形之中叫的就親近了不少。
王小七又擡起酒杯灌了兩口,雙眼通紅,腦袋終於不勝酒力的梆的一聲砸在了桌子上,嘴裡含糊不清的咕噥着:“參軍,參軍。”
夜九看着對面跟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傢伙滿嘴口水的倒在了桌子上,也是微微苦笑了一下,喚來身旁兩個家奴吩咐道:“擡着他你們先回府,順便把賬也結了,我去別處隨便轉轉。”
那兩個家奴有心說老爺吩咐過我們得看緊小少爺但卻又不敢。他們可是知道,自家這小少爺平時待人親和,對下人也沒有過多的要求,就連剛纔少爺吃飯他們也能一起上桌,這在別的家族肯定是不允許的,但對自己認定的事情卻是執拗的很。
曾經小少爺有段時間跟着夜家的賬房先生學打算盤,被自家老爺知道後罵他不務正業,嚴令他莫要再學那些有的沒的,結果少爺偏不,硬是頂着老傢伙的壓力跟着賬房先生學習,當時那段時間夜府可謂是風聲鶴唳,後來此事隨着少爺對算賬的興趣漸消也就不了了之。
但試想,這小祖宗認定的事兒連老祖宗都拉不回來,他們倆如何敢攔,於是諾諾的應了便起身離開。
……
……
黃鶴樓下白雲升騰......個屁。
主幹道上,夜九滿足的伸了個懶腰,雙手抱着後腦慢慢悠悠的向前走着。
他想着剛纔在樓上就是因爲看到這個好玩的小乞丐的走姿纔對他起了興趣,也學着一搖三晃的走了起來。
夜九滿足的嘆了一聲:“還真是舒服,那小乞丐走路都這麼會享受。”
陽光並不刺眼,尤其路邊還有兩排密密的槐樹伸展着枝椏,陽光只是一塊一塊的被割裂開灑在路面。
夜九小公子一搖三晃的一會走進陰涼地乘會涼,一會又進太陽地取取暖,端是調皮愜意無比。
小少年身着錦服雙手抱着後腦勺在空地上跟隨着光影的律動跳來跳去,不一會便累的氣喘吁吁蹲下身子歇息。
他自語道:“我若是帶這小乞丐去,豈不有趣的很?”說完雙手在空中還比劃了幾下彷彿在預謀着什麼。
他嘿嘿笑了兩聲再不復之前與王小七交談時的沉穩,一跳一跳的衝夜府跑去。
說到底也只是個孩子,心裡那種奇特的希望同齡人能夠認爲自己成熟的願望是孩子們特有的,夜九,夜家老九,也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