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都僵硬起來。
不知道該推開他,還是就這麼讓他靠着。
屋裡這麼熱,你還穿這麼多,就不怕捂出痱子來?
心靜自然涼。
切!這小子手就開始不老實了:我幫你鬆快鬆快。。。。。。
我一把按住了,一張嘴,嗓子是啞的:別動。
他愣了愣:。。。。。。那你上泥崗公園去幹嗎了呀?
我一言不發地爬起來,躺到牀上去。
你什麼意思啊?
。。。。。。你喜歡下面,那我睡上面好了。我悶頭悶腦地說。
我無所謂,這。。。。。。上面,下面,都行。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啊?
我抓了抓頭,覺得心裡挺亂,想了想說:那什麼,我明還要早起。。。。。。
這能費多少事啊。。。。。。他笑了笑,撲過來。
沒多想,直覺地一推,就把他搡了一個屁股蹲。
你!他沒想到,出乎意料之外地發了下呆,然後就忽然明白了,咬牙切齒地:你嫌棄我?我告你,我。。。。。。我他媽不是出來賣的!
陶。。。。。。陶鈞。
不許你喊!這小子有點抓狂了:不許你喊!我後悔了!不該告你的!王八蛋!
好吧,小哲,。。。。。。我推你,是我不對,沒別的意思。。。。。。
我每次都用這個的!他摔過來一隻方方正正的小塑料袋,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麼。
都說了不是這個意思,你。。。。。。我捻起來又給他摔回去了:你。。。。。。太小了。。。。。。
誰說的?他跳起來。
你還是個孩子。。。。。。
你才小呢!來來來,咱倆比比看!丫動手就去解腰帶,鐵釦盒一聲響。
我起來,過去就把他手給打掉了:你別來勁啊!
他臉上一怒,然後又燦齒一笑:你放心,不要你負責,我從來不纏人的。
他又上來解我的腰帶,被我一手一隻抓住了兩腕子,他掙了掙,沒掙脫,惱了:我就煩你們這樣的,上來都喜歡裝純情,爽快點,搞完拉倒。有什麼要求,你提。
你跟誰都這樣?!我也低吼回去。
是啊,我就是這麼賤!他梗着脖子,臉漲得通紅,手上使着勁,我一愣,他就掙開了。
斜睨着我,揉着手腕,淡淡道:不然能管我叫塑料蓋嗎?
什。。。。。。什麼意思?
一擰就下來!他繼續撲上來,要解我的衣服。
費了好大勁,再把他的手按住,忽然覺得有點累。
你這樣,有勁嗎?
他瞪着眼看着我,使足了力氣大喊一聲:有,勁!
我們互相僵視着。
過了一會,他泄氣了,鬆開了手。
往地上四仰八叉地一躺,聲音有點茫然:都是想佔我便宜的,。。。。。。沒見過象你這樣的。。。。。。
我也躺回牀上,心裡煩,又點了根菸。
。。。。。。奧,我知道了。他琢磨了半天,終於得出了結論。
你丫一定是不行了!對不對?
嘿,我都給他氣樂了。
那,尷尬了吧?給我講中了。
我操!我想了想,說:行,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我就說嘛,象我這樣的,盤亮條順,從來只有我挑人的份,再也沒有人挑我的理。。。。。。他得意起來,還開始對我佈施同情了:哎,你也挺可憐的啊。真看不出來,外強中乾啊你。
我抽着煙,不說話,也沒話說。
他手伸出來,衝我比出兩根手指夾了夾。我把打火機塞煙盒裡,一起扔給他。
點上了,噴出一線煙來,挺老道的,跟我嘮嗑:我其實不愛抽,對皮膚不好。
奧。
我皮膚挺好的,他們都這麼說。
。。。。。。奧。
每次洗完澡都得用頂好的潤膚露,剛纔在你這光用肥皂打了打,到現在還不大舒服呢。
我抽屜裡還有一盒陳年的蛤蜊油。
切!他不屑了一聲,過了會摸摸臉說:有時侯要是長顆青春痘,都能把我急死。你以前長嗎?
。。。。。。忘了。
我就可着勁的用我媽的面膜,護膚品,精華素什麼的,可那都是針對老婦女的。。。。。。
你不孤兒嗎?我笑了,就知道他話一多一準露餡。
呃。。。。。。他卡殼了,沉默了一下,說:我騙你的。那又怎麼樣,因爲我羨慕孤兒啊,孤兒還比我好呢。。。。。。
你別這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了!
他坐起來,看着我眼睛一跳,笑:看看你用的這詞。你是餓漢子?我就知道,不怕撩不出你的火來。。。。。。
你這套對我沒用啊。
我幫你想點折吧。他掐了煙,過來。
你又想幹嗎?
你怕什麼,我一小孩,你還怕我?他笑,彎腰把臉湊向我:我好看不好看?
月光下一張被揍的鼻青臉腫的臉,完了鼻孔裡還堵着兩團棉紙。
我笑了一聲:好看,哈哈。賊好看。
笑什麼笑?過去點過去點。他就要擠上來。
我立刻扒住牀,把空地方也都佔住了,提防地看着他:不行,這牀太小了。。。。。。
就是小纔好啊。。。。。。你不讓開,我躺你身上了啊。
那我都讓給你。
我就想抱抱你。。。。。。他聲音挺軟:讓我抱抱你行嗎?就一會。。。。。。行嗎?
打我撞見這小子以來,他似乎從來沒這麼安靜過。
安靜得都讓我有點受不了了。
一開始他還抱着我,甚至還輕輕地拍着:放鬆。。。。。。放鬆。。。。。。你又不是件沒下過水的衣裳,要漿成這樣。
我倆互相對對方都沒什麼威脅,你怕什麼呢?
你上泥崗公園,不也就是想找個人靠靠。。。。。。都是這樣的。。。。。。我知道。。。。。。我知道。他講地越來越含混,象呢喃一樣:都寂寞啊。。。。。。都。。。。。。是。。。。。。
最後終於縮在我旁邊睡着了。
他在裡面,我在外面。
我沒動,一直都沒敢動。
仰面躺着,心潮起伏。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見一下一下均勻的呼吸聲,身上能感到軟熱的起伏,慢慢地也踏實了起來。
放鬆了,人就懈了。
睏意上來,和着那個呼吸一高一低地,很快地睡着了。
而且,居然無夢。
早上起來一睜眼,就發現遲了。
衝出去刷完牙洗完臉回來,發現這小子還賴着沒起,我就有點急眼了。
我要走了,我來不及了。
你走的你的唄。。。。。。他翻了個身,臉衝牆,繼續睡。
廢話!我拎着他耳朵就把丫拽了起來,照屁股上踹了一腳:你給我動作快點。給你3分鐘。時間一過,我就鎖門。
這小子猛地就看錶,然後哎呦叫了一聲,拿了書包撒丫子就跑。
我愣了愣,怎麼跟旋風是的,然後才衝到走廊上,往下看,他剛跑出來。
哎,有錢坐車嗎你?
有!他頭也不回地跑着,遙遙地喊了一聲:我從你錢包裡拿過了!
啊?我趕緊回屋翻錢包,果然少了好幾張呢。他媽的,這個小兔崽子!
再衝出來喊着:你給我站。。。。。。
住字憋回去了。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回樓下,仰着頭看着我按着腰喘着氣:我忘了問你叫什麼了?
恩?我有點意外,沒指望還能再見到他。
樓下一哥們看見了我,跟我打招呼:早啊,王胖子。
奧,早,早。我倉皇地回着。
他笑了,陽光下挺燦爛的,這小子沒說錯,他長得真不難看。
轉身又跑了,書包一顛一顛地,一隻手高舉起來:下次別那麼容易相信人了,王胖子。。。。。。哈哈哈哈。。。。。。
什麼叫城頭變幻大王旗,說的就是我現在的臉呢。發了半天呆,然後纔想起來,回到房間裡四下檢查了一下,又安心了。恩,這會發現家徒四壁的好處了。
鎖上門出來。
晚了,就沒上三子那去。得趕緊趕到單位去。不然,梨山老母和福祿壽三星再加一個混元大仙,都眼巴巴地指着我這個天丁功曹倒水灑街呢,回頭再給人等急了,磕起來可不是鬧着玩的。就象一條食物鏈,循環到最後,追本溯源地還是得擠兌到我這來。
奮力地擠上公共汽車。
人的彈力真大。這麼多人,大熱的天,但也好象誰都能塞得下去。
空間不夠就把自己縮小,相對論無所不在。
是誰說過的,活着,從生下來就是殺出一條血路。
拽着吊環在衆多肉身的緊貼下,仰起頭來呼吸一口渾濁的空氣。晃來晃去的節奏就好象是打起了快板的響點。
打竹板,邁大步,一來來到太平湖。
太平湖在黃山呢,太遠了,沒去過。聽名就讓人很嚮往。
車靠了站,原本平靜下來的肉浪又是一通翻涌,下去的上來的,車門按了五次才關上。
再接着打竹板吧。有個段子說,一個賣王八的給它起了個名,叫我。買的人不知道,摸我的時候讓王八給咬了一口,官司打到縣老爺那,最後才搞明白:原來王八就是我。
是不是每次想更深入地探詢自己,手伸下去,都會跟讓王八咬了一口一樣,還得再縮回來呢?
咬人的其實不是別人,還是自己。除了自己,又還有誰能真正咬着你呢?
你丫一定是不行了!對不對?
對。
我要把頭縮回去,象那隻托住石碑的老烏龜。這樣,就算外面的龜殼裂成失水的河牀,體內依然能留着一汪太平湖。
一切打今天從新開始。我無比振奮地想着,心靜自然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