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着東西我又上老猴家了,真折騰人啊。
在樓下停好車,我就拉開嗓子喊了起來:侯--東--捷!侯--東--捷!
這麼多東西我要一人搬上四樓得跑多少趟啊。
嚎了一會兒,老猴家沒動靜,別的陽臺上卻冒出好幾老位來,這個問:哎,廢報紙收嗎?那個問:小夥子,有你這麼大晚上來這鏘菜刀的嗎?
最近的公共電話也隔着兩條街口。這按說不給停車,我這犯難。我這人就是想到那走到那,按大家的話講叫非常之沒計劃性。上別人家前從來不知道先打個電話什麼的。都以爲別人和我一樣,平常兩點一線下了班就在家蹲着。
繞着老猴家樓下的大樹走了兩圈,吸口氣,我往後退了幾步,一個小助跑,以時速40公里往公共電話那奔去。
才跑到一半我就身體後仰兩腳急剎車,鞋底擦出一溜燦爛的火花。
老猴正迎面騎衝過來,差點就來了個天煞之火星撞地球。
單腳支地一手捏閘一手夾着煙的老猴看着我挺納悶:胖子,這一頭汗大晚上鍛鍊呢?從你那跑到我這片遠了點吧?
少廢話,你現在挺忙啊你。我邊喘邊說:上次叫你給我回一電話,等到現在也沒音。
你什麼時候叫我回了?
啊?就上回,你媳婦沒和你說啊?
沒。老猴沒好氣的:告你,那不是我媳婦。
算了,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老猴往後一歪頭,我就叉腿跨坐在後座上,太矮,膝蓋彎成90度腳還拖地面上。其實還沒腿着舒服呢。
老猴前面晃晃悠悠地騎着:後來你也沒來蹭我嘛,良心發現了?
不是,人第二天就把錢給我送回來了。我打電話也就是想告你一聲。要說這世界上還真是善良的人多啊。
老猴奧了一聲。然後就半天沒言語。
過了會我想了想說:我說猴啊,你怎麼不告我一聲就給我媽送東西了呀。
你送我送還不一樣。
。。。。。。那,那哪成啊,別說我現在問題解決了,就真困難讓你送,算那出啊。
前面一陣沉默。
我接着說:再說你也不寬綽,你這不讓我心裡過不去嗎你?你先顧好你自己吧。
老猴忽然說,胖子,你記不記得小時侯我就老這麼馱着你在衚衕裡亂竄。這一眨眼都這麼多年了。
是啊,是啊。我也挺感慨。
過了會,老猴也感慨了:你看那時候馱着你可真是身輕如燕啊,現在比馱了兩煤氣罐還打秤。
打開後備箱,老猴鎖完車也過來了。
別愣着,動手啊。我說。
動手?怎麼動?老猴有點木。
我懶的給你在這磨牙,手腳快當點,這好多速凍的,得放冰箱裡不然都化了。
還放冰箱裡?老猴狐疑地看着我忽然大聲說:我說胖子,你這是碎了誰啊,幾個大白口袋,還要放冰箱。
操!你丫給我小聲點,瞎吵吵什麼,小心給我把帶箍的都招來。
我瞪着老猴:這是我給我媽置備的東西,本來都拉家去了,我媽說你前些日子才送過,她一缺牙老太太哪吃的了雙份啊,這不又讓我給你拉來了。
探了半邊身子在後備箱裡的老猴猛擡頭,光一聲就撞車蓋上了。
哎你倒是慢着點啊?撞哪了?我一手擡着車蓋一手拉轉他。
老猴捂着頭看地面。光抽氣不說話。
怎麼拉?撞哪啦我看看。
老猴一把甩掉我的手,看了我一眼,拎起好幾袋東西拔腳就上樓了。
嘿,你拿眼瞪我幹嗎,不就是撞頭了嗎?自己撞的還怪上我了。這小孩真兇。我嘟囔着拎着剩下的袋子蓋好後車蓋也跟上樓。
老猴摸黑開了門。
一進去,我就傻眼了。一片狼籍,到處都是翻出來的東西,就象遭過劫。
要說還是我反應迅速,當機立斷,態度沉着:老猴,保護現場,趕快撥打110。老猴,夷,老猴你人呢?
我扭頭四顧兩條腿卻象焊住了,站在一堆凌亂的衣物被子中,不敢邁動一步。我怕踩亂了腳印啊。
這呢。老猴在廚房翻箱倒櫃。
哎呀,你怎麼能亂動呢你,會破壞指紋的。我替他急死。
這位倒好,大踏步走到我跟前:想什麼呢你。我自個的家我怎麼不能亂動。打上禮拜就這樣了,看不慣別看。他彎腰接過我手裡的袋子又拱進廚房。
噢,我明白了。我拉着長音恍然大悟,跟到廚房門邊:和嫂子在家玩大鬧天宮呢。
老猴手腳麻利地把冰箱裡的東西全拿出來,把我帶來的冷凍食品吭哧吭哧全放進去。
掰了。他的聲音在冷藏箱裡悶聲悶氣地傳出。
啊?又掰了。
冷藏箱裡沒動靜。
我抓抓頭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屬於別人自個的事,再好的哥們也不便發表意見。憋了半天,街道婦聯兼職幹事居委會業餘大媽的本性再度發作,不鹹不淡兩不得罪的套話不聽使喚地往外冒:哎呀,你看你談一個掰一個這多不好啊,知道的說你精緻但求一旦擁有不在乎天長地久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你狗熊脾氣沒長性整個一非恆定氣壓呢。你爲什麼呀你?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不能伏個軟。。。。。。。
老猴幹活間中探出頭來,打斷我:我這有人了。他指着心口。
啊?又有了?
他又鑽了進去,低低地傳出一聲:早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