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猴?
我張大了嘴,還沒反應過來呢。眼前一花,老猴已經竄過來了,手伸出來,不過抓的不是我,是娜姐。
耳朵裡聽到一聲爆喝: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吧唧一聲,娜姐手一鬆肩一聳,我就被扔地上了,重重地迎面砸向地板,腦袋起碼又向上彈起落下了好幾個震盪波。
哎呀,呀,呀!我忍不住隨之發出一聲聲低低的慘呼。
趴在地板上,腦子還在嗡嗡地回震,眼珠子尚兀自彈跳着沒回歸原位呢,就聽見娜姐冷哼了一聲。
怎麼?捨得回來了?這次可又是你先跟我說話的哈。
我問你怎麼會去找的他?老猴的嗓門居然也能這麼大,趕上兩百頭大叫驢同時嘶鳴了:我跟你說過不許碰他的!!!
哈!娜姐大怒。我身上猛地一下熟悉的巨痛,張了張嘴,嗓子幹,發不出聲來,無影腳。。。。。。我只能聽見一個幾乎無法察覺到的啞音好象從我嘴裡啊了一聲:你。。。。。。你又來!
可惜頭頂上正在對持的兩人誰都沒留意到我。聲音全被娜姐的嗓門給蓋過去了。
我就碰了!你管着嘛!!!
我努力側了個身,已經開始覺得冷了。打着哆嗦,眼巴巴地看着他們倆,想把手伸出去。
你!
老猴也渾身發抖,不過那是激動地,我看見他從耳朵根迅速紅到腦門,直着眼,話都說不出來了:你。。。。。。你。。。。。。
幹嗎?沒話說了?沒話說,我幫你說!娜姐把頭衝着我,可眼睛還是死盯着老猴,大聲說:王炮,你這猴哥打小就喜歡你,喜歡到上牀上了一半你一來他能利馬不幹了帶你出去吃飯!!!!
她說得太快了,我根本反應不過來,只覺得口氣是娜姐從來沒有過的決絕和憤怒。
啪!
老猴甩起手來就掄了娜姐一耳光。頭都打歪了,頭髮蓋住了臉。
我驚呼了一聲,太出乎意料了,女的他也能打,直覺就想跳,可一挺居然沒挺起來,渾身乏力。
老猴自己也有點怔,停了幾秒,才說:你瘋了你!
娜姐揚起臉來,手挺快,使足了力氣一巴掌扇了回去。老猴也沒躲,生生地受了。
我是瘋了,我高興的!我今才知道王炮他喜歡上別人了,別的男的,你聽清了嗎?他就是一彎的,也還是沒你什麼事!你丫就根本沒戲!!!!
老猴瞪着她,猛地把鍋鏟往地上一扔,一把拽下圍裙,拉開門出去了,跟着砰一聲巨響。
這關門的聲音震得我心口疼,過了會,忽然覺得好象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我看着娜姐。她神色從憤怒慢慢地轉向了茫然。
怎麼。。。。。。我。。。。。。怎麼這麼冷啊。
我蠕動着嘴脣:娜姐。。。。。。娜姐。。。。。。
她好象聽見我的喊聲了,頭低下來,看着我,不過眼睛是沒有焦點的。
娜姐。。。。。。
我努力集中起即將渙散的注意力喊着她:娜姐。。。。。。
你覺得奇怪啊?嘿嘿,嘿嘿。娜姐笑了,可一眨巴眼,淚珠撲拉撲拉地滾了下來,口吻平淡:我們經常掐,習慣了。
娜姐。。。。。。
她捂着臉,笑的那叫一個甜:你別看他這樣,其實他挺喜歡我的。。。。。。娜姐說不下去了,猛地一轉身:我去找他回來!就要伸手去拽門。
娜姐!我不知道從哪攢出的最後一股勁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脖子,使足渾身的力氣喊:娜姐,你等會!
又是那股熟悉的痛,力道比前兩次都強勁,與此同時娜姐喊着:你他媽撒手!你攔着我幹嗎!
娜姐不留情面地踹着我。無影腳啊無影腳。。。。。。
娜姐!我都快哭了,抽動着鼻子,努力地叫了一聲:煤。。。。。。煤氣。。。。。。
要說人真的是有無限潛能。沒碰到事還真發現不了。往文裡說這叫潛龍勿用陽在下,往俗裡說這叫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象我這樣一頭表皮溫度高達接近40度內裡酒精含量超過37%的豬,居然臨危不亂,雖然未能保持清晰的頭腦,但尚能維繫敏銳的嗅覺。。。。。。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依然無比準確地辨析出空氣中一氧化碳分子的超標量,從而及時地阻止了一場家居意外煤氣中毒事件,挽救了兩條寶貴的生命。
娜姐還真對我刮目相看了。
具體表現形式爲,扒開了因已瀕臨昏迷狀態而死死緊扣在她腳踝上的我的爪子,毫不客氣地踢翻了我,搶進廚房關了煤氣。再出來就把我拖到了裡屋,三下五去二地把髒兮兮的外套給去了,脫褲子的時候因爲我死命地拽住了皮帶反抗,還因此再度遭到了暴扁。用娜姐的話說:把我們家被子弄髒了,我就把你剝光了拿去肉聯廠賣了!
我就這樣穿着背心褲衩羞答答地被娜姐用棉被上上下下地裹緊了,象一隻巨型蠶寶寶一樣乖乖地躺在了牀上。
冷。。。。。。我閉着眼睛呻吟地象一隻綿羊。
等着啊。娜姐爽快地答應了一聲,完了就手就把窗戶都推開了。
陡然襲來的冷空氣扎得我直打寒顫,忍不住睜開眼:我。。。。。。我是說。。。。。。冷。。。。。。
我知道。娜姐沒好氣地說:那不是得先把煤氣放放嗎?你想和我死一塊,我還不想呢!
我眨巴眨巴眼,心說你這結論下的,從何而來啊。不過我沒什麼力氣,能少說一句我就少說一句吧。我早發現了,跟娜姐講理,時刻會有生命危險,那等於是打着燈籠上廁所,找死呢。
透氣的同時,娜姐翻箱倒櫃地找出了藥,倒了杯水,一起遞到我跟前,哄小孩一樣地哄我:來,乖啊,把這退燒藥乖乖地吃了,過沒過期不知道,對不對症也是個問題,但是好歹我記得不是管退燒的就是管治拉肚子的,吃點也沒什麼壞處。就吃錯了也死不了。這個點,掛急診也太晚了,咱們出來混的,什麼都得自立更生,不到迫不得已,輕易別麻煩別人。你這橫豎不是什麼大毛病。。。。。。咱們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別。。。。。。別介呀。我剛想說誰死馬呀,她就捏着我下巴把藥塞下去了,完了水倒了過來,那不由分說的勁,簡直就是蒙古大夫強買強賣啊。。。。。。國稅局地稅局工商行政管理局的加一塊也沒她狠。
我含着水,泛着淚花,心裡這個委屈啊。
你敢吐出來!娜姐一瞪眼,大喊一聲:給我嚥了!
咕咚一下,我一受驚,還真嚥下去了。
啊,啊,我張大了喉嚨象只烏鴉一樣地叫着,甚至打算伸出一根手指塞進去。
吧!娜姐伸手就給我把手打掉了:怎麼着,吃都吃了,還打算摳出來啊你?你放心,我這離醫院不遠,回頭就是你真不行了,咱這時間也包你來得及洗胃灌腸。
你。。。。。。才。。。。。。不行。。。。。。了呢。我虛弱地說,心想我什麼時候得罪你了呀,你要給我下這個毒手。
還冷嗎?娜姐看着我的臉,我自己覺得是火燒火燎的燙,但是身上是冷的直髮抖。點點頭。
她又到櫃子裡拖出一條被子給我捂上,然後找出了幾件衣服塞在我脖子旁邊,連腳邊都掖得嚴嚴實實的。使勁聞了聞,的確沒煤氣味了,這才把窗戶都關上。
過來摸了摸我的頭,輕輕說:過一會,藥勁發了,把汗發出來就不冷了啊。
不知道是燒的,還是難受的,我一聽她這麼說,眼睛迅速地就溼了。
呦,。。。。。。娜姐跟看見寶貝一樣地睜大了眼,忽然笑了:不會吧你,要流馬尿了?
放。。。。。放屁!我一瞪眼,就忍回去了。
嘿,娜姐饒有興趣地看着我,琢磨着:你還別說,你這口是心非的德行,還真跟姓高那小子有點象。
她猛地一提,我忽然就憋不住了,心裡翻江蹈海般地絞了起來。
娜姐看着我愣了一愣:喝,你這什麼表情,你。。。。。。你還陷得挺深啊你。
我逃不過她的注視,又無言做答,自覺被她說了個正着,以前再也不願意正視的東西忽然被不相干的人抖摟了出來,覺得無地自容到極點。沒別的辦法,只能把腳往下蹭了蹭,整個人拱了拱,打算都縮進被窩裡去。
他幹嗎打你呀?娜姐問:恩。。。。。。你躲什麼呀你?
我不管,我就是想縮到下面去,悶聲悶氣地說:我。。。。。。我暖和。。。。。。暖和。
嘿嘿,怎麼拉,我來猜猜看。。。。。。是不是你把人家怎麼了?
不是。我沒好氣地。
那就是他把你怎麼了。
放屁!我怒。
恩。。。。。。那一定是。。。。。。
我打斷她:你還有。。。。。。完沒完!
哎,你這是什麼態度啊!娜姐不高興了,衝我:打你的是他又不是我!
他不喜歡我,行了吧?!!!!我衝口而出,不知道爲什麼在娜姐面前好象我特別容易衝口而出。
啊?
他不喜歡我,他恨我,我他媽自找的,你不就想聽這個嗎?
我是豬!行了吧?
我都告你了,行了沒有?!!!我吼完了,一閃神,失了力氣,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撐坐了起來。我倒了下去,用被子使勁矇住了頭,把臉縮在側臥的懷裡,激動地喘息着。
過了好半天,有人開始輕輕地在我背上拍了起來。娜姐的聲音:得得,看在你丫生病的份上,我就勉爲其難地給你當回保姆吧。
我不理她。我假裝沒聽見。我這正沮喪得不行呢,又愧又恨。
我怎麼什麼都在她面前給暴露出來了呢,我跟她又不熟。本來我憋心裡挺好,醞釀醞釀,沒準還就把爛蘋果都給釀成酒了,自個噠吧噠吧就完了吧。這下得,她什麼都知道了,完了我一老爺們我還要她哄。她還一副降級使用的口吻,太。。。。。。太丟人了我。這他媽算哪出啊。
你悶一會就行了啊,可別把自己悶死了。
你走開,。。。。。。你別搭理我。我悶聲悶氣地說。
你說的啊,你可別後悔。
我不支聲。
有什麼呀?你至於嗎?娜姐不緊不慢地淡淡道:不就一個高力強嗎?小屁孩一個。什麼是愛都搞不清,就知道跟在陳向陽屁股後面撒嬌。他這少爺脾氣,有一半是陳向陽給慣出來的。你看他那屁顛顛的德行,就知道他有幾斤幾兩重了。爲這麼一主,你也值當在這當縮頭烏龜。
再說了,我聽說他也算爲了撈你出了不少力氣,橫豎從來沒跟他們家老爺子低過頭,爲你也算破了戒了。怎麼着,你也不算吃虧了呀。你還在這傷心個什麼勁呦。。。。。。你矯情不矯情啊你。
我霍然把被子掀開,大怒:誰矯情!
哼,捨得出來了?怎麼沒在裡面孵出只蛋來啊?娜姐站起來假裝大驚小怪地手搭涼棚要探到我被子裡看看:我來看看,這蛋大不大,是不是姓笨那?
我把被子塞緊,提防地看着她,依然挺怒,一大半是臊的:你才矯情呢!
嘿嘿。娜姐笑了:我倒還真希望自己矯情點呢。可惜啊,我蒙娜要是看上了誰,那就一點虛的都沒有,直接上去粘着他,追他,拍他,打他,愛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她挑着眉:告你,喜歡一個人,就應該這樣。
我想起了剛纔的一幕,她的話,和老猴的臉都闖進腦子裡來了,臉色變幻地在心裡過了過。
啊--!我忽然大喊了一聲,恍然大悟:我說我怎麼頭回聽你聲這麼熟,我。。。。。。你就是上次接電話的那個!
娜姐冷笑了一聲:你這記性還真夠好的哈,到這會了纔想起來。
你。。。。。。你怎麼騙我說坐過我的車呢?我不解。
我是坐過呀。娜姐說。站起來幫我又從頭到腳地把被子掖了掖嚴,在我額頭上探,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擋。她這才注意到我手上的紗布,夷了一聲:你這怎麼出血了?傷口又破了?
啊?我把手背拿下來一看,真的,滲出來一大片,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破了。自己都想不起來,眨了半天眼,苦笑:不知道,今打了兩架,也不知道算在哪出頭上好了。
娜姐出去,從隔壁屋抱了個藥箱進來,坐在牀邊,把藥箱擱牀上,衝我笑:你知道你猴哥脾氣,愛動手,我們家別的藥沒有,就治外傷的特全。
她把我手上黑紅黑紅的紗布小心翼翼地剪開來,動作挺輕,但是很利索。
娜姐。。。。。。我看着她,心裡挺迷惑,結結巴巴地:你說。。。。。。呃。。。。。。你剛纔說。。。。。。你好象說。。。。。。
我說候東捷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