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賭了!

陳向陽低低的一句話,竟陡然激得我毛髮頓豎,瞳孔收縮。從來沒覺得在這個人面前有過壓力,他給我感覺一直如水溫存,不是提到陽聞旭,簡直少有波瀾。我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站在他對面,眼對着眼,掌心相抵,賭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未知數。是,不是輸,是未知數。純屬本能反應,一如飆車,就在剎那間真的猛然興起念頭,轉瞬把血燃成了大火。爲什麼不可以?豁出去了,給自己拼一個明白。不成仁便成義,我有什麼不可以?

哈!娜姐笑了一聲:陳向陽,你一向重然諾。既然你們擊掌爲誓,那就說好了,誰都不許放水!你不能,她又看着我:你也不能!

娜姐淡淡說:你們誰要壞了規矩,我這嘴就算成了裝天的寶瓶吸地的葫蘆,什麼秘密也化到肚子裡了,憑誰也別想再撬得開!

啊?這下陳向陽有點怔了,看了看我,我也看了看他。

王炮。他皺了皺眉,手往前一推。

你放心,我一咬牙:我絕不放水!說給他聽,說給她聽,也說給。。。。。。自己聽。

好。陳向陽緩緩地點了點頭:我也。。。。。。絕不放水!

恩。娜姐滿意了,拉開我們的手,一邊一個地按到桌邊坐下來,笑:小米粥好了,陳向陽你也來點吧,一起宵夜。

我是真餓了,端上桌後,就捧着碗迫不及待地吃起來,就着幾樣小鹹菜,吃得是淅瀝嘩啦。陳向陽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望着窗外出神,過了會又慢吞吞地吃將起來。

胖子,追過人嗎?娜姐冷不丁的一句,就差點嗆了我一個跟頭。

看我咳了幾聲,娜姐忍不住跟陳向陽笑說:這傻小子,沒心沒肺地臉還挺嫩。沒個人幫幫他還真是不行。陳向陽,你是收復失地,他是攻掠新城。這天時地利嘛都讓你給佔了,公平起見,人和就應該讓給胖子了吧?

陳向陽微笑:很公道。

我直眨巴眼。

娜姐在我背上拍了一下:快吃!然後站起來就打了個電話:喂,阿達。恩?幾點了?我管它幾點了。你跟小安說,這三天所有來歡場的客人都得到總檯去填個表,每人寫三個最希望被人追的招式,無論男女,不分老幼。

娜姐?

我還沒說什麼呢,陳向陽已經推碗站了起來:謝謝你的小米粥,很好喝。

不客氣。娜姐看着陳向陽,懶洋洋的表情:好走,不送。

陳向陽前腳一走,娜姐就長長地出了口氣,似乎如釋重負。我半是納悶半是明白,三分得意六分邀功還有一分惱怒地緊問:娜姐?你什麼意思啊你?你這是拿我開涮呢?還是拿他開涮呢?你剛纔怎麼真拿刀子劃我的臉啊?你是不是真的有陽聞旭的信兒啊?

哎,你這會又神氣了?娜姐不耐煩了:有勁沒處使去把碗洗了吧。

你這什麼話啊,奧,我剛配合的還不好?多有默契啊我。咱這戲不瘟不火,出入有致。。。。。。

誰說是戲了?

啊?啊?我愣了:你不是打算拿這個激陳向陽徹底打開心結嗎?

我從頭到尾說過這話了嗎?

你沒說,可不就這個意思嗎?我笑起來。

噝--,娜姐就納罕了:不是,我說,以你的智慧,你怎麼能知道我什麼意思?

我。。。。。。我覺得啊。我也糊塗了:你不是爲了陳向陽嗎?奧,你不是爲了他,難道還是爲了我?

廢話!多新鮮那!

什麼?我眼睛都瞪直了。

這下知道我對你好了吧!娜姐拍了拍我的臉,然後點了根菸。

你。。。。。。我。。。。。。我又失語了,抓耳撓腮。

嘿嘿。娜姐樂了:看你那樣。得得,我告你吧,我沒別的意思,你們倆不說我坐山觀虎鬥嗎?沒錯,我就是逗着你們玩的。日子太無聊了,我拿你們倆逗逗悶子不成嗎?

你!我已經被她折騰地沒火氣了,除了提嗓喊了一聲,就再無他法。

娜姐噴了口煙沉吟着:其實我主要也不是逗你們倆。你,無外乎一場戀愛,成也罷不成也罷,做到了圖個不後悔,他,無外乎一場較量,贏也好輸也好,快刀才能是個了斷。只有高力強這頭倔驢,先對陳向陽因憐生愛,後對你王胖子翻恨成情。哼,連陳向陽都能看出來了,他自己還嫋不清。你要是一鞭子,就緊追慢趕地,在他心裡也比不上老在他眼巴前吊着的那根胡蘿蔔。所以光改裝你有什麼用?得不到的永遠是好的,人就是這麼賤。象這種人,就不能正着趕,只能倒着騎。。。。。。

娜姐把眼睛看向天花板,好象在憧憬着什麼,遙遙地吐出一道煙箭。

我倒要看看,這會子胡蘿蔔和小鞭子一起上杆子主動投誠,這頭驢會有什麼反應。

娜。。。。。。娜姐。。。。。。我忽然打了個哆嗦,覺得眼前的這個人貌美如花,但其實,還真挺可怕的。

娜姐看了看我,笑:怎麼,沒信心啊?雖然你這鞭子還不如一根木頭,但是有我這給你裝上點勁量電池什麼的,也不怕你到時候抽不出花響來。

三步並兩步往樓下趕。娜姐說的,這是死衚衕,非得走到頭才能打到車不可。

她說陳向陽太鎮定了,想了想,說陳向陽這人比干心,比別人都多一竅,還真不能太大意了。寫了張紙條,就叫我快腳下樓來找人。

看到他,如果神情有異,就把這條給他。

那。。。。。。那如果沒什麼呢?我問,現在娜姐在我眼中已然就是裝上髯口的水了。

對,水。袁老的話。劉備說,吾得先生,如魚得水。娜姐,這可不就是又一個臥龍崗上閒散人嘛!

那你就跟他打個招呼,捎帶腳到兩條街外的滿庭芳給我稱一斤玫瑰杏仁糕回來。娜姐打了個哈欠,自去睡覺。

繞了一圈都沒找到,大約是凌晨4點,天半黑不亮。今是休息日,這也不是鬧市區,街上更無什麼人,連車都沒看見幾輛,只有路燈還依然閃着一夜的疲憊。我手搭涼棚東張西望,正納悶陳向陽就能走得這麼快的時候,忽然在街邊拐角的小區居民健身角看見了他。他坐在顏色鮮豔的塑料鞦韆上,腳踩着沙地,低着頭正在那輕輕地晃來晃去。一直栓在槓上的鐵鏈發出幾下輕響。

我一見就是一愣,這個。。。。。。這個。。。。。。哎呀,剛纔怎麼就沒問問娜姐,怎樣纔算神情有異呢。

他若有所思,以至於我一直走到跟前,看到我的腳了,才猛地擡起頭來。

王炮。

嘿嘿。我站到旁邊的健康步道上,隔着軟底布鞋一隻一隻地踩着鵝卵石。

半天都沒說話。

直到他張嘴問我怎麼會和娜姐這麼熟的,我才把老猴和娜姐的事大概一說,自然略去了我和老猴的那段,也略去了我去高力強家的那段。就這,也講了不少時候。軋着我羅嗦一點,有些記得不太清了,就加上我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地整個把娜姐描繪成了一白毛女,如何走出了深山,翻身過上了幸福生活。一直說到出來晨練的人越來越多,我們不得不起身沿街溜達着,嘮着別人的故事,各自想着自己的拳經。

這樣子的逛蕩法,還是春天的時候,大太陽照着,暖洋洋地,我和他。想在回想起來,簡直覺得是仰望樹上的葉子,眼睜睜看着它從綠變黃,一陣風來,就遍地成金。再掃掃,跟灰塵廢紙劃拉到一道,和成一堆垃圾給裝上了車,或者一把火或者一鍬泥。。。。。。

拉着鞋兒破帽兒破身上的袈裟破笛聲的灑水車,跟着前頭的大掃帚清潔隊從後面的大路上大搖大擺地過來。我一拉陳向陽,趕緊有多遠閃多遠的。水花飛濺,騰着路兩邊的浮土,依然沾上了幾滴泥點子。

哎呀,可惜了你這身衣裳。我搖頭嘆息。

王炮,咱們走去三子那喝豆漿吧。陳向陽突發奇想。

啊?我心想,這得有多遠啊。眨了眨眼,笑了:好啊。有什麼不行呢。

真的就開始走。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從陳向陽生病那天開始起,始終橫在我們倆心中的那條溝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跨過去了。是因爲娜姐嗎?還是因爲忽然捅開了天窗說起了亮話,不再你兜我轉地互相琢磨着對方話裡面真正的心?我覺得挺輕鬆。走在他旁邊,這感覺有點熟悉。。。。。。

王炮,陳向陽手插在褲袋裡開了腔:你。。。。。。還記得上次去趙家湖嗎?

上次?。。。。。。趙家湖?。。。。。。

是啊,上次去趙家湖的路上我也是這樣走在他旁邊。兩雙腳往前挪着步子,不緊不慢,沒什麼目的性,也不趕時間。

你還記得那天在老牆根碰到的那個大爺,一聽說你想吃老轟筒子炸的爆米花跟咱們說的話嗎?

恩?我閉上眼,琢磨了一下,那天。。。。。。

陳向陽霍然站起,拍了拍屁股說:走吧。

哎,我說,裹在薄襖裡的老頭攏着手喊住我們:別的不敢說,這爆米花咱們這片有個老支頭,現在每年就出來這麼一次了,不爲別的,就爲了周圍的人來撞個彩。過去不當玩意的東西,現在更沒落了,只有我們這票老的還當個稀罕。你們倆今運氣好,他就在過兩條街那邊的老槐樹底下襬攤。。。。。。

王炮,你那會喜出望外地奔過去,非拉着衣服找人要簽名,不住口的偶像長偶像短,真虧那支大爺能憋得住,可倒把我給樂壞了。陳向陽微笑了起來:也難怪,那是你打小的理想呢。

一年就那麼一回啊,真是碰得巧了,我有多少年就沒見過了,也沒聽過那聲響了。我感慨。

陳向陽點了點頭:是啊。

沉默了半天,他問:那你還記得後來在趙家湖,你捧着爆米花跟我說的話嗎?

後來?

對,後來。

後來嘛。。。。。。我撓了撓頭,繼續回想。

我們坐在趙家湖中心島上的九層塔樓裡。最高一層,背靠着欄杆,屁股下面是清涼的石板地。擡頭就可以逆着光,看飛挑出來的塔檐上託着凸睛蟾蜍,嘴裡含着藍綠色的銅鈴鐺。這一圈一共是108只,風來雁過,鈴聲悅耳。

王炮,爲什麼你想當爆米花老頭呢?陳向陽隨口笑問。

啊,這個啊,我託着一個報紙糊的圓錐筒,不住地把爆米花丟進嘴裡,一邊想了想:因爲。。。。。。因爲,人生就象爆米花啊。

陳向陽愣了一愣,有點意外。

嘿嘿,你看,這棒子粒一顆一顆地都長得幾乎一個模樣,可一進了轟筒子,嘣一聲響,好傢伙,爆出來什麼樣的都有。每一個都不帶重樣的。這人也一樣,小時侯也都差不多,長着長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轟隆一聲,大家就都不一樣了。。。。。。

王。。。。。。王炮,陳向陽看着我有點怔:你這人有時候還真叫我意外。

有嗎?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爸跟我說的。所以我就想這爆米花老頭多牛b啊,甭管什麼玩意到他手裡嘩啦就給改造了。

那不是爆米花老頭。。。。。。陳向陽望着塔鈴出神:。。。。。。那是上帝。

我想起來了。我有點惆悵:你那時候說的什麼無聲無息地就不見了的人太多了,原來就是說的他。

陳向陽沉默了:。。。。。。也不全是。

我想了想,又說:你那時候還跟我說,有人跟你也是坐在那塔裡,那個地,說過差不離的話。不過是一個什麼電影裡的,好象是講個傻瓜的。

阿甘。

對,阿甘。說他媽給他一盒巧克力,告訴他,人生就是一盒巧克力。。。。。。

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

陳向陽。。。。。。

王炮,其實我一直在想,娜姐爲什麼要讓我贏了,才能告訴我他的下落。她一直想做手術,可這決心一直也沒真下下來,直到兩年多前,她忽然決定了。那時候起我就沒再能找到她,大概就是遇見你猴哥的時候了。再後來,高力強無意中在歡場撞見她,我才知道她已經真的不再是說說而已了。在這個世界上,能真正影響到她的除了你那猴哥,大概就只有他了。可算起來,她開始着手的時候還沒碰見侯東捷。再加上她的態度。。。。。。我以前總覺得她多半是有事瞞着我。嘿嘿,果然。。。。。。

我手插進兜裡,攥住了紙條,看着他,在心裡衡量着他這表情算不算異樣。

。。。。。。但是你想,如果我真的贏了,我不能也不會允許自己不負責任。我跟高力強在一起,一直沒承諾過什麼。因爲我知道自己沒了心,實在,也承諾不起。。。。。。我沒法去嘗下一顆巧克力,因爲。。。。。。一顆,已經足夠了。

陳向陽,你。。。。。。我手心攥出了汗:你想說什麼?

娜姐肯開這個價碼,我實在想不明白她到底爲了什麼。我贏了的結果,跟他的消息,這分明就是個悖論。我翻來覆去想不通,是怎麼樣的消息和他有關,卻又不會影響贏了的結果。。。。。。我。。。。。。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他閉了閉眼,停了下來,身子輕輕打了個晃。

啊,是了!我想,這個一定能算得上是神情有異了。一激動,趕緊去掏條。

王炮,我想。。。。。。他表情實在太有異了,有異到簡直痛苦的地步:他一定是。。。。。。死了。

陳向陽!我大喝一聲,把紙條掏出來遞給他:你先等會,娜姐讓我給你的!

他一驚,接過條來,展平一看,忍不住渾身發抖,又仔細讀了兩遍,放聲大笑。

我知道那紙條上寫的什麼,下樓的時候我早偷偷看過了。但我倒沒想到那麼平淡的一句話還真能帶給他這麼大的反應。

娜姐寫的是:陳向陽,我不會耍你。玩不起的話,你就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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