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籍出門,天色暗黑。
詔獄周邊本來就人少,到了夜裡,更沒有人敢靠近。
一勾冷月襲人,照得長街冷清,蘇籍形單影隻。
尋常人這種時分,當然不敢一個人在街上逛。
而蘇籍絲毫不以爲意,緩步在街上行走。
走出裡許,他忽地笑道:“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你們要動手就出來。”
轉角的屋檐下,出現個抱着包裹的小老頭,是上官伯。
蘇籍往他腳下看去。
上官仲應該在他腳底下。
“怎麼,想找我報仇?”
“不敢不敢,天陽子老兒都練成陽神了,我們兄弟怎麼敢和你爲難。”
蘇籍不置可否道:“那你們來找我做什麼?”
“求你給我們治傷!”地底傳出一個怪聲,那是上官仲。
蘇籍道:“爲什麼你們要找我治傷?”
“哼,天陽子把死氣打入我們兄弟體內,如果不找身負不老功的人渡給我們真氣,每隔七日我們都要遭受五地獄的苦,而且會一次比一次發作得厲害。”
蘇籍不是第一次聽到不老功,此前範仲宣就說過。
清微和大禪寺的先天氣功分別叫做不老功和不死功,乃是範仲宣口中神秘莫測的八種神功之二,亦排在首位。
這名字倒也貼切。
蘇籍修煉先天氣功後,幾乎容顏不老。而聽說大禪寺的先天氣功防禦最厚,大成後,金剛不壞,神力驚人。說是不死功,絕無不適合。
至於五地獄是道家的說法,分別叫寒冰、火坑、抽腸、挖心、拔舌。傳說誰能熬過五地獄的磨難,就能成仙。
蘇籍道:“可我爲什麼要幫你們?”
“你幫我們,我們幫你殺人。”
“可我要殺人,自己動手就行了。我殺不了的,你們要殺也不容易。”
“老大,他說的有點道理,這小子武功雖然不如咱們,但也差不太多,而且還會不老功。”
“笨蛋,你這樣說,他還會幫忙嗎?”
兩兄弟居然自己先吵起來。
蘇籍不由扶額。
這五賊之二,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對活寶。
“直接給錢吧。”最後兩人商量了一下。
蘇籍前面不遠的地面張開口子,吐出一個個箱子。
箱子打開,滿地都是紋銀。
蘇籍定睛一看,居然還有官銀。
他道:“我不要,你們走吧。”
“你幫我們療傷,不然我們殺光你全家。”地底下的上官仲叫囂道
“你要殺上羅浮山就自己去。”上官伯怕道。
“對哦,這小子不好威脅。”
“還是求吧。”
蘇籍實在懶得搭理兩個老頭,自顧自離開。
兩人見他走,連忙追上來。
他們傷勢還沒好全,蘇籍有意擺脫下,還是把他們甩掉。
只是這也不是個辦法,兩個傢伙總有辦法能找到他。
“這兩個傢伙如果能利用起來,倒也是個好幫手,只是我要駕馭他們,怕也麻煩的很。”
蘇籍想到。
其實他要是魔教出身,反倒是簡單,有的是歪門邪道的法子讓兩人乖乖聽話。
“也不一定,魔教的伎倆多也是裝神弄鬼,這兩老頭,本事又大,即使有手段制住他們,估計他們也能想法子破解。”
蘇籍覺得自己完全不是當上位者的料,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厭煩,而且沒多少頭緒。
想起宇文信、趙子行,無論是誰來幹這個,都比他在行。
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宇文信的面貌,草原大亂,這傢伙怕是要風生水起了。
…
…
“津橋東北斗亭西,到此令人詩思迷。
眉月晚生神女浦,臉波春傍窈娘堤。
柳絲嫋嫋風繰出,草縷茸茸雨剪齊。
報道前驅少呼喝,恐驚黃鳥不成啼。”
宇文信立在天津橋上,悠然吟着一代詩魔的題句。
草原如何有這等美景,可他終歸得回去。
到了夜晚,整個神都才露出真面目,洛水一帶的繁華,還要勝過白天。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道旁的柳樹雖然殘敗,但有混着霧氣的月光如紗籠罩,空濛迷幻,教人如何不沉醉其中。
宇文信輕嘆一聲,隨着橋上過往的人羣下了橋。
涌入擁擠的人潮中,他也變得不那麼顯眼。
大晉混一宇內,神都洛京同樣有不少胡人。宇文信雖然英氣照人,但也最多被人當作外來的胡商而已。
他遠離天津橋,同時也遠離整個神都最繁華熱鬧的地帶。
可是步入天街,仍舊耳邊仍是充滿喧囂。
他並無不喜。
給東胡千年,怕也是建造不出如此城池。因爲草原天然的地理受限制,何況還沒這麼多人口。
一點點計算東胡和大晉的差距,最終的結果是全方位的。
宇文信心中沒有任何頹然,而是眼中充滿勃勃野心,若是在草原中締造出一個可以比擬大晉的帝國,那又會是何等輝煌的成就。
自從草原亂象開啓以來,宇文信的野心就如野火燎原一般。
他的目標絕不再是做一個戰無不勝的大元帥,而是要做一個領袖。將草原文明推向和中土文明一樣的高度。
然後,現在他離這個目標,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真想找蘇子思那樣的人暢飲一番啊。”
宇文信不禁心道。
他聽說過蘇子思出現在京城,剛殺了京畿地區的長官夏海的愛子。
那該是蘇子思做的事。
宇文信心想,他若是和蘇子思聯手在神都做下幾件大案,那定是特別有趣的事。
可惜今次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任誰都想不到,他宇文信這位草原上的雄鷹,今次卻是韓國公的特使。
趙國公不足與謀,魏國公老謀深算,能加以利用便是那位新的侍中何晏何大人了。
宇文信對如今京城的形勢已然有多瞭解。
同時明白韓國公在此時選擇發難究竟是多麼明智。
在他來的路上,已經出現了許多災民,可是神都已然繁華無比,同神都外的慘狀,有天堂地獄之別。
更何況,他還掌握了一個驚人消息,這次地震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而且是一個永不可能被大晉神朝降罪的人。
宇文信突然目光一凝,他看到一個很是熟悉的背影。
從人潮擠出去,宇文信跟上那個人。
最後進入一個死巷當中。
“蘇子思?”
蘇籍緩緩轉身,目光落在宇文信身上,又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