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籍已經換了一副面孔,但如何能瞞過教他無相魔功的宇文信。
這門魔功對人的體型樣貌研究得極爲透徹,宇文信沉浸已久,故而一眼就把蘇籍認出來。
這是旁人不具備的本事。
蘇籍道:“原來是宇文兄告訴魏凌雲你們師父失蹤的事。”
“什麼?”宇文信身子一震,露出極爲意外的神色。
蘇籍蹙眉道:“莫非你還不知道?”
宇文信苦笑道:“我師父當真失蹤了?”
蘇籍道:“我沒必要騙你。”
宇文信道:“這件事終於發生了。”
蘇籍道:“山主失蹤,宇文兄難道早有預料?”
宇文信道:“此事涉及到我天山派的存亡斷續,恕我不能向蘇兄透露。蘇兄倒真是膽大,居然還敢在神都裡大搖大擺的活動。”
蘇籍微笑道:“畢竟我信任宇文兄的無相魔功,而且還請你叫我現在的名字,沈道子。”
宇文信道:“原來你就是沈道子,我就說哪裡會突然冒出這麼一位風采絕世的人物,果然不是偶然。”
他來京城未久,可是沈道子的名字已經聽過多回。
蘇籍笑了笑,說道:“自草原一別,宇文兄向來可好?”
宇文信笑道:“只用一句俗語來形容。”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兩人不約而同地說道。
說罷,兩人笑得極爲歡暢。
四目相對,不自覺惺惺相惜。
蘇籍認識的人不少,年輕一輩,更有趙子行那樣出類拔萃的人傑,可是同宇文信相交是特別的。
宇文信有蘇籍缺少的品質,亦有難以言說的人格魅力,而且能做朋友。
活到他這個歲數,纔會明白朋友是多麼可貴。
所以沈興國的離去,對他的打擊實是外人沒法體會的。
正因如此,蘇籍更不能輕易退縮,否則沈興國臨終的一切安排還有什麼意義。沈興國爲他做了那麼多,他總不能教他在九泉下失望。
“沈兄,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
“讓我陪你痛快喝一場酒。”
“哈哈哈,任何能同你做朋友的人,都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蘇籍對於宇文信突然出現在神都自然有所猜測,既然不是因爲天山派的事,那必然是爲別的事。
京城最近局勢混亂,又多出一個宇文信,只怕又會有一場好戲瞧。
只有足夠了解宇文信,才能知道這人究竟有多出色的才能。
光看他能在草原上締結出那樣一隻爲自己效死力的軍隊,就知道這個人的能力有多可怕。
而且宇文信的作戰指揮能力,也是蘇籍親眼目睹過的。
那真是天生的無敵統帥。
如果給宇文信十萬精銳的晉軍,蘇籍相信宇文信當能橫掃漠北。
仍是董家酒樓!
蘇籍對這個酒樓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只是宇文信非要來。
他畢竟沒來過京城,也聽過董家酒樓。
不要僻靜的雅間,而是選在熱鬧的大廳裡。
近來要入冬,胡商漸多。
這是因爲入冬時,胡商來中土採購,回去時,正好是二三月,那是南國的春季,卻是草原最難捱的一段日子。
有足夠物資的胡商回到草原上,包管能大賺一場。
舉杯痛飲,宇文信和蘇籍這一對朋友,引起外人注目。
有人已經認出蘇籍是沈道子。
這位如今神都最出風頭的人物。
董家酒樓的掌櫃眼睛一刻都不敢離開蘇籍,生怕鬧出什麼事端。
要知道現在蘇籍是南康公主的禁臠,又在北鎮撫司任職,連魏國公的愛女都對他另眼相待,若生出是非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董家酒樓。
這個千古名樓,近來已經受夠了折騰,新掌櫃可不想再有任何意外的事發生。
好在蘇籍和宇文信只是喝酒,故而掌櫃的擔心終歸沒有發生。
在蘇籍旁邊的一桌是京兆府的人,着吏服,應是京兆府的屬吏,也叫做廷掾。這種人都是不入品的,但在街巷屬於橫着走的一類人物。
畢竟衙門的官老爺再大,但幹事的總是這批人,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就是這個意思。
而且自赤漢神朝以來,不乏有從小吏爬上高官的人,只不過近些年來高門壁壘嚴重,這樣人物少了許多,但不代表沒有。
何況往前數一千年,大多數高門的祖先也都是普通的吏,甚至只是赤腳的平民,甚至連赤漢神朝的開國高皇帝,也不過是鄉野間的遊俠兒罷了。
“大哥,聽說夏大人叫你去查官銀失竊的案子,你怎麼不去?”
被叫大哥的吏提高聲調回道:“我話放在這裡,這夏海的京兆尹當不長了,我現在何苦去幫他查這案子。”
“大哥說的是,只不過夏大人現在終歸還是京兆尹,他的命令要是不聽,怕有些不好。”
“哼,我瞧這夏海的京兆尹五日就該到頭了,我有什麼好怕的。”
跟他的同桌的人便不好說什麼。
那吏舉起酒杯道:“兄弟們不要怕,我絮舜雖然只是個賊捕掾,但這些年爲他夏海出生入死,幹了不少事,就這麼一件事,他還不至於爲難我。”
宇文信對蘇籍悄聲道:“我瞧這傢伙是想投靠你,才故意說這些話。”
蘇籍微微一笑道:“走吧。”
宇文信一愣,又笑道:“好。”
兩人一起出董家酒樓,掌櫃的終於長出一口氣,只是那賊捕掾絮舜失望不已,他都暗示成這樣了,只要沈道子搭上一句話,自己立馬就投誠過去。
可惜沈道子似乎沒領會到他的意思啊。
絮舜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含蓄了。
…
…
再度走進天街,宇文信笑着向蘇籍道:
“我瞧那絮舜現在肯定想追出來得很,還一定在想,你怎麼不搭理他。”
“隨他怎麼想,反正已經是半個死人了。”
“夏海真的會抓他?”
“爲什麼不?夏海正愁抓不到人立威,他這是自己送上門。而且這傢伙玩忽職守,夏海抓他有理有據。”
“可他到底罪不至死。”
“他若是死了,我也心安。”
宇文信沉思片刻,回道:“我明白了,夏海現在就是要故意犯個錯,看天子如何處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