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嚴觀投來的目光，沙愷嵐愣了一下，稍微收斂一些，從旁邊下人那裡拿過水袋。
但是，沙愷嵐並不怕他。
經過這麼幾個月的相處，下面的那些沙民，還有其他的將士對他的態度，讓他的內心起了很大變化。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嚴觀確實培養得很到位，他一遍又一遍地催眠沙愷嵐，到最後沙愷嵐自己都相信了，他就是那個命中註定要扛起一個國家的人。
畢竟這身容貌可不是一般人能長出來的，他曾經無數次地認真地思考過這個問題，或許他體內流淌的真的是先皇的血脈。
除了嚴觀和木桐之外，下面的人似乎是真的相信他就是正統新皇。
從外表到內心都流露出對他的敬畏之情。
在這之前，他根本不敢幻想這些事情。
但是現在，他一遍又一遍地想，如果真有一天，或許真的可以坐上恆天城中的金色王座。
是不是真的金子，他還不知道，畢竟他在外面流浪了這麼多年，但是沙愷嵐希望能爲自己的子民做些什麼。
他的眼角餘光打量着先頭那個騎在沙駝上的紅色鎧甲。
就是這個叫做嚴觀的魂淡。
深知他是冒牌貨的嚴觀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雖然他並不這麼認爲。
總被一個將軍訓斥，可是很傷新皇面子的事情。
另外一邊，嚴觀也不由得皺起眉頭。
在衆人面前，嚴觀也已經足夠剋制，給他面子了，這個該死的冒牌貨，一次又一次挑戰他的底線，就像看透他在功成之前不得不用他一樣，真的是讓人可恨之極。
他將手中的繮繩握得發響，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哪怕再能有一個替代者，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殺了這個銀髮冒牌貨。
“大人，嚴觀大人！”
斥候的聲音將他從憤怒中拽了出來。
“怎麼了？”嚴觀直起身子，將頭轉向說話之人。
“前面發現一個迷路的駝商。”
嚴觀注意到斥候用的是【一個】，“只有一個人嗎？確定沒有其他人？”
爲了安全，這支部隊必須得保持行蹤隱秘，如果被混入了皇朝軍的臥底就不好了。
“對，我們查探過了，對方確實只有一個人，應該是真的迷路了。”
沙漠裡面不辨東西，而且風沙又大，天氣惡劣，確實很容易迷路，如果沒有人帶，恐怕就是要死在沙漠裡面。
嚴觀點點頭，表示理解，“那找個斥候給他一袋水，領出沙漠吧。”嚴觀道。
斥候臉上流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大人……我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覺得你還是去親眼看看比較好。”
……
當那個商人被帶到嚴觀的面前，摘下頭上的白色兜帽時，他確實愣住了——
對方的身材並不高大，卻很挺拔。
年輕的少年長着一頭銀色短髮，黝黑髮亮的皮膚，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脣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不可一世的神情。
精緻的五官，銀色的瞳仁和捲髮，讓他情不自禁想起了……
“你叫什麼名字？”嚴觀脫口而出問到。
那個人擡起一雙死魚眼來，迎向他的目光，“羅峰。”
不知道爲什麼，當對方直視自己的眼睛之時，嚴觀的心底涌現出一股涼意。
但是這股涼意轉瞬即逝，在那個少年的臉上洋溢着奇怪的笑容。
就像是硬生生用臉上的肌肉擡起來的一條細縫，微微展露了前排的幾顆潔白整齊的牙齒。
“聽說你是個商人？”
“嗯。”對方點點頭，目光呆滯地答道，“販劍的。”
嚴觀臉上浮現出一絲好奇，“可以看看你的劍嗎？”
“就剩一把了。”
羅峰將跟在身後的沙駝拉了過來。
他將駝身上蓋着的布掀開，在沙駝的側背上，揹着一個黑木匣子。
“老闆說如果我賣不掉這邊劍，就不能給我飯吃了。”
嚴觀接過那個劍匣，平放到身前打開——
在裡面躺着一把古樸的黑鐵劍，劍身上還有一些沒有打磨得很好的氣泡。
“這把劍你賣多少？”
“兩萬天道幣。”對方一本正經答到。
就在他出口的瞬間，周圍的人爆發了一陣鬨笑。
“這人怕是個傻子吧，這種貨色的劍怎麼可能值兩萬？”
“怪不得賣不出去，小夥子，我看你是吃不上一頓飽飯了。”
羅峰撓了撓頭，靦腆笑了笑，然後在原地轉了一圈。
“我只是有點迷路而已，不然到鎮裡的集市上，就能遇到買主的。”
“哈哈哈哈……”
“看來真是個天真的小夥子。”
就是前面傳來的笑聲引來了正躺在溫柔鄉里策劃着自己復國大計的沙愷嵐的注意。
他摟着身邊的美女，手指還在不安躁動着，頭卻探了出來。
待到看清了那個陌生人的模樣，沙愷嵐的笑容就瞬間凝固在臉上。
在他目光所及之處，對方與自己有着一張相似的臉龐，甚至於比他還要英俊幾分……
“嚴觀！嚴觀！”沙愷嵐從沙橇裡面伸長了手臂，召喚着嚴觀。
對方不耐煩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麻煩的主子，然後回頭安撫羅峰道，“你先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羅峰看着那身紅色鎧甲騎着沙駝走向了那邊的冠蓋，輕輕地活動了一下嘴角。
說實話，他平時面部肌肉用得太少了。
等到嚴觀騎着沙駝，走到沙愷嵐的身邊時，後者早早地就站了起來。
他左手叉腰，右手扶着嚴觀的沙駝，上身傾斜努力靠近他。
“嚴觀，我不喜歡那個小子！”
沙愷嵐直言不諱地道。
嚴觀低頭看了看面前的冒牌貨，然後再看了看另外一邊的羅峰，發出一聲嘆息。
他直立起上身，哈哈大笑起來，“小夥子，你的劍我買了，我再多給你一些錢，你以後就跟着我吧。管飽！”
“嚴觀！！”
沙愷嵐的臉色非常難看，就當他準備行使自己的皇權，對其破口大罵之時，卻看到了對方臉上浮現出來的一抹冰冷笑意。
他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一個聲音，就是這時，因爲羅峰的出現，他突然意識到——
自己已經不是唯一的沙愷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