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虛無劍境
2015-06-27
“棲雨師妹……”
李月夕怔怔地望着火堆，心裡有點亂。
剛纔的豁然開朗，好像一下子沒了。
本來準備去加柴的，卻因爲發怔而忘記了。
火堆中彷彿有兩個身影。
一個嬌柔傷感、弱不禁風。
一個善解人意、活潑開朗。
一個悄然遠逝，一個就在身邊。
扭頭，看着熟睡的憶如，忽然覺得她很可愛。
以前怎麼沒發現？
或許，是因爲以前總想着小雨，所以不敢多看其她姑娘吧，即便是時刻陪在身邊的姑娘。
現在想起來，對小雨的情，真的是自己給自己施加的壓力。
果真是執念，無異於畫地爲牢，徒添苦悶。
如果是真愛，就不需要時刻去剋制自己，只需要隨性而爲，便能矢志不渝，海枯石爛。便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直到真正看清，才發現，自己愛的是憶如。
念至此，心裡頓時輕鬆下來。
這纔是水到渠成的感覺啊，曾經的，可以算得上是苦戀了。
可是，小雨是因我而死……
李月夕眼中一陣黯然。
有點揪心，有點愧疚。
皓月當空，如明鏡高懸，漆黑的夜裡，唯有這點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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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
吳銘靜靜站在河邊，望着河面上倒映着的自己。
呵，什麼時候變得這般醜陋了……
他蹲下身子，指尖輕點河面，很涼，很真實的感覺。
這些日子，他始終猶如活在夢幻中，總是會出現小雨在身邊的錯覺。
如今除了小雨，幾乎已沒有任何人能在他心裡激起波瀾。
他站起身，輕聲嘆息。
扭頭，彷彿又看到了她。
看啊，她就站在那顆綠樹下，手輕撫着微微自然捲的秀髮，就這樣望着他，臉上的笑容那麼恬靜美好。
吳銘望向那邊，笑得比她更開懷。
他伸出手，對着她的方向，想抓，卻什麼也抓不住。
因爲那裡什麼也沒有。
一切都只是幻想而已。
一聲苦笑。
呵，哪有什麼綠樹？身邊的綠樹早已經枯萎了。
身邊的任何活物都死了。
此生註定孤獨生、獨孤逝。
所謂天煞孤星，不過如此。
唯一能陪着他的，只有這水了吧？
什麼都枯萎了，只有這水，仍舊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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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李月夕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感覺心裡空蕩蕩的。
不知道前面有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只知道，要一直不停地往前走。
這裡除了白茫茫，什麼也沒有。
空寂的世界，空寂的心。
腦中的亂沒了，心裡的痛沒了，俗世繁華也都沒了。
只有一片空白。
腦中，心中，都是同樣的白茫茫，同樣的空寂。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畫面。
是荀棲雨。
荀棲雨一個人坐在河邊，望着河中倒映着的自己，抱着膝蓋痛哭着。
吳銘坐到她旁邊，跟她說了幾句話，說了什麼，聽不清。說罷，荀棲雨撲到他懷裡放聲大哭。
李月夕卻只是怔怔地看着，什麼波瀾也沒有。
畫面一轉，到了蜀山，那條自己望了十二年的清水河。
吳銘正站在河面上，腳下的水劇烈沸騰，身周被水霧籠罩。
不久，水平靜下來，水霧消散，吳銘一步一步走向河邊的蜀山弟子們。
劍起，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蜀山，吳銘就這樣淡淡地看着蜀山弟子們被殺，然後淡淡地離開了蜀山。
奇怪的是，李月夕目睹這一切，沒有震驚，沒有憤怒，沒有傷感，沒有惆悵，這些本該有的情緒都沒有，只是平靜地看着，就像一個毫不相干的旁觀者。
心裡從來沒有這麼平靜過。
畫面再轉，是左能，在地下空間裡掐着那隻狐妖少女，不遠處就是滾滾岩漿。
李月夕靜靜地望着那裡。
他認爲那裡該有劍，於是那裡便有了一把劍。
夜絮劍。
他覺得這劍應該貫穿左能，於是夜絮劍便貫穿了左能。
狐妖少女吃驚地看着死去的左能，不知所措。
畫面消失，李月夕閉上雙眼，心中是數不清的劍。
他認爲劍應該到哪裡，劍就能到哪裡，轉瞬即至。
這，莫非就是易師叔所說的虛無劍境？
他感覺此刻本人就是個虛無的存在，所以才這般平靜如水，所以纔沒有被這些畫面激起任何波瀾。
而劍，似乎也是虛無的。
所有的劍，都隨着自己的思想分往各處。
隨心而動，隨意而行。
這便是他此時的劍境。
虛無劍境麼……
眼前一黑，耳中隱隱傳來悅耳的叫聲：“小李子，該起來啦。今天怎麼了？這時候了還在睡，是不是太累了？”
李月夕緩緩睜眼，看到了依舊清秀動人憶如。
原來只是個夢。
李月夕不禁輕笑。
“小李子，你怎麼了？不會累傻了吧？”
“憶如。”
“嗯？”
“我忽然想通了。”
“想通什麼？”
“我愛你。”
“啊？”憶如呆愣在當場。
“原來過往的皆是執念，水到渠成的纔是真愛，你我早就被吊墜牽引在一起，只等待着我們的醒悟。”
憶如感覺李月夕睡了一覺之後，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甚至有點不敢相信。
這是真的嗎？
他剛纔在說……我愛你？
憶如望着李月夕，呆愣良久，忽然笑了。
什麼也沒說，只是笑着，笑得那麼開懷。
李月夕也笑了。
彷彿天空都明亮了許多。
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