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董銳一聽，噗哈哈哈笑開了。
他正在吃李子，一張嘴，李子汁就噴出來了。賀靈川及時躲過，滿臉嫌惡：“注意一下個人衛生行不行？”
“董先生的作品在岱山露臉了，也被幾個山賊看見了。所以，黑甲騎士乃是九幽惡靈的說法，已經在馮縣傳開了。”万俟豐忍住笑，“大家都認爲，既然九幽的惡靈都給您當手下，那麼您就應當是九幽大、大帝。”
“合理，合理。”董銳笑嘻嘻，又啃了口李子，“該說不說，我看這名號很適合你。”
賀靈川始終牢記蜃妖傳授的“真作假時假亦真”的原則，想讓老百姓認定黑甲騎士是一支非人的神兵，最好的法子莫過於，讓人瞧見黑甲騎士的“真面目”越恐怖越好、越猙獰越好……越不像人類越好。
敬畏敬畏，其實“畏”總在“敬”之前。
這就需要董銳出手了。
他從明暉真人的地宮填埋場帶走許多屍骸和材料，多數都留存一絲活性。賀靈川就要求他捯飭出幾具人形的屍傀，再穿上黑甲與仰善軍一同行動。
只要它們在戰鬥中“不小心”露出臉面，目擊者自然就以爲，所有黑甲騎士都不是人哩。
來自九幽的勾魂使者到處索拿壞人，以惡制惡、以暴除暴——這種故事，當權者自然是不信的，但老百姓信哪，不僅願意相信、還會津津樂道。
那麼，賀靈川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他想了想，對万俟豐道：“姑且讓他們喊着吧，多幾個名號也不是壞事。”
反正願力都會彙集到他這裡來。
董銳瞥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提的要求有多不合理？天魔，或者說天神的遺骸普遍身高是一丈，你竟要它們壓縮到不超過七尺，並且還得是等比例縮小，身材不能太走形，還要適宜戰鬥。”
畢竟它們穿上黑甲之後也是騎兵，也得戰鬥和殺人。
“你異想天開，還要求我在二十天內辦到！”董銳氣哼哼，“你這麼能，你咋不自己上天？”
賀靈川也伸手拿了個李子：“那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天賦異稟。”
賀靈川看着他，挑起右邊眉毛：“你用神血改造的妖傀，好像都能變幻大小和體重，對吧？所以，這種力量本身就來自於天魔？”
這廝是真不好騙，董銳翻了個白眼：“行吧，天魔本身就能變化大小。我想辦法激活了它們這一……功能。”
“另外幾具屍傀呢，何時能投入使用？”賀靈川在孚國遇到攝魂鏡時，這面鏡子只能外放兩頭鏡鬼；經過那麼多次帝流漿的灌輸，現在的攝魂鏡可以同時外放六頭鏡鬼，並且合理控制了——雖然它們都不能遠離鏡子，也就是不能遠離賀靈川。
“沒那麼簡單。”跟門外漢講解原理，真是莫大的痛苦，“你忘了身魂必須適配的原則嗎？天魔的軀體強大，哪怕已經死去多年，但僅憑你那幾只孱弱的鏡鬼——怎麼說呢，就像嬰兒騎大馬，根本使喚不動它！”
“那？”
“混在你隊伍裡的那頭屍傀，之所以僅用兩頭鏡鬼就能驅動它，是因爲它的核心是天魔的幼生體，對魂魄的要求很低，並且這具屍傀的大部分身體是用填埋場的妖獸遺骸去填充。”
賀靈川“哦”了一聲：“所以是縫合怪？”
“……那是什麼意思？”董銳怒道，“你在侮辱我的作品嗎？”
“我收回，你繼續。”賀靈川很清楚，這種時候不該去惹怒項目技術負責人。
“原理複雜，跟你解釋不清楚。另外兩頭屍傀，還得七八天才能制好。”董銳咳了一聲，“總之你要記着，即便只用到一點天魔遺骸，你以鏡鬼去駕馭這些黑甲屍傀，最多就是讓它能跑、能跳、能打羣架，但很難像修行者那樣恣意戰鬥！除非——”
賀靈川已經聽懂了：“除非我找到更強大的魂魄，去適配它們？”
“對。”董銳點頭，“其實玄盧鬼王就很合適，但它是我們對頭，而且已經死了。”
“閃金平原上妖魔鬼怪最多，這應該不算難事兒。”賀靈川有魂匣在握，收取鬼物比從前得心應手，“大不了，我用具羅寶匣的靈花去餵養鏡鬼，讓它們快些成長。”
魂匣裡的具羅樹，開出的靈花可以滋養和撫愈神魂，對人對鬼都適用。
“說到這個，傅大師接到一則求助，裴國的留縣出了一起命案：縣郊有個莊子，一夜之間死了八十多人。”
“鬼吃人嗎？”董銳問道，“否則怎麼會求助老傅？”
“多數死相悽慘，渾身傷口，像被猛獸襲擊；但還有幾個卻死得安詳，渾身無傷，就好像在睡夢中過世。”賀靈川搖頭，“後一種要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太，這叫壽終正寢；好些人都這麼死，地方上就懷疑是妖鬼作亂。”
董銳撫着下巴：“後一種死法，怎麼聽起來好生耳熟？”
“玄盧鬼王和手下也是這麼吃人的。”
“不對，得再往前……”
就在這時，姜立水進來稟報：
“大東家，爻國範霜來訪。”
幾十息後，就在書房見到了賀靈川。
範霜牽線促成了爻國和仰善羣島的頭兩筆生意，因此獲派成爲雙邊的接洽人，最近常來仰善商會走動。
他還沒往裡去，賀靈川先大步迎了出來，逮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向外走：“範兄來得好。晌午了，咱去竹隱酒居，邊吃邊敘！”
範霜還能說個不字？
竹隱酒居開了二十幾年，是琚城當地人常去的酒館。賀靈川大手一揮就把它盤下來了，主體部分還是原先的酒館沒變，依舊走平價路線，只是重新裝潢一番，以免減損人氣。
不過在竹隱酒居後方的小河邊，仰善商會又修了一排臨河雅間，服務高檔聚會和商務宴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