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流水暗喻沐千雪.以落花暗喻鬩亂.這淺顯的詩句凌聖天尊又豈能不知.
幽瓏所說的詩句實則只吟了上半首.下半首纔是她真正想要表達的.既是“花隨水走.水載花留.”意思是無論落花對流水是否有意.一旦落入水中就只能任水載流.
正對應了現實中.沐千雪深夜留書私會鬩亂一事.
凌聖天尊波瀾不驚的玉面之下紫眸微怔.他既然選擇了相信沐千雪就不應該再有懷疑.可內心蠢蠢欲動的不安和好奇又是怎麼回事.
思考片刻.他微微發笑.暗道：“這便是世人所說的患得患失呢.修煉百年.觸到了情愛.本尊依舊也只是凡人.”
“天尊大人.幽瓏願意爲您領路.前去不老山一探究竟.”幽瓏不斷揣摩着面前男人的心思.
直到凌聖天尊微微合首.她的心臟終於抑制不住的瘋狂鼓動起來.低垂的眼眸中浸滿了即將報復的快感.默默狂笑：“沐千雪.你的災難馬上就要來了.天尊大人絕不會饒恕你們的哈哈哈哈.”
……
不老山上.一襲淨白勝雪的人影走在另一個張揚似火的人影身後.
鬩亂拄着柺杖走的很慢.沐千雪沒有攙扶.只是耐心的緩步相送.山谷間呼嘯的寒風掀起了他們的長髮和衣袂.讓這座青山不老的山頭蔓延出一絲淡淡的感傷.
“沐千雪.你不好奇我會往哪走麼.”鬩亂撥開被風吹上臉頰的紅髮.回眸問道.然這一回首.他又不由得失神.被沐千雪蕩在風中那雲煙似的長髮迷住了.
“向南多有富饒的城鎮.是不錯的去處.”沐千雪緩步與他並肩.莞爾一笑.
他們相隔着三步.這距離不遠也不親近.卻能讓鬩亂恰到好處的看清對方眸子裡盛放着雪蓮一般的脫俗氣質.
“不.本公子要回魔域.”鬩亂遙望着蒼茫的北方.意味深長的道.
沐千雪有些詫異.沒有說話.
“你不阻止我.”鬩亂免不了慍怒.但更多的是失望.
“北方若沒有魔.應該是一個好地方.你如此執着.必然有讓你必須執着的事情.”沐千雪淡然道.
百里之外的另一座山頭上迎風而立着兩道頎長的人影.凌聖天尊選擇了在不老山對面的山頭止步.他只要延出靈氣.百里之內的事物和聲音都可清楚知曉.
然幽瓏卻無法清楚探知不老山頂的人到底在做什麼.她只能依稀看到鬩亂那身刺眼的紅衣.
“是麼~”鬩亂挑了挑眉.揚起脣角.百里之外.凌聖天尊的身影也同樣瞞不過他.
“你就不怕我被什麼妖魔鬼怪抓住.然後吃掉.”他假裝嗔怒.眨了眨眼睛.側首再問：“若是我真的遇到不測.被妖魔所害.千雪你會不會爲我傷心.”
聞言.沐千雪凝重的對上他還逗留着期待的眸子.似乎就要說出些情深意重的話.可鬩亂等了許久.對方的脣瓣都沒有開啓.只是從懷中抽出符盒書畫了一道符.
“這是沾染我體內靈氣的定氣符.倘若遭遇不測你就將符紙燒了.這樣我們無論相隔多遠我皆能感應.前來救你.”沐千雪將符紙折成一四方紙塊後遞了過去.
鬩亂頓時笑岔了氣.撐着腰道：“看你認真的樣子.像是要贈我定情信物一般.本公子就只好勉爲其難.卻之不恭了.”他輕巧的將符紙收下.故作爲難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本公子也要回贈你點什麼纔好.可是.送什麼呢.”
對面山頭.凌聖天尊一直沉默不語.幽瓏的靈氣又尚且不足以看清百里外的距離.只能隱約看見沐千雪好像主動給了鬩亂一件東西.又見鬩亂拖起沐千雪的手臂.似乎正說着纏情蜜意的話語.不由心中大喜.
再看凌聖天尊的模樣.似乎能感受到從他體內散發的陣陣寒意.幽瓏正琢磨着在男人耳邊再說一些火上加油的話.對方卻先開口了.
“回營.”凌聖天尊沉聲說着.徑自踏上紫氣祥雲東去.
幽瓏心頭一緊.轉而釋懷.看起來凌聖天尊心裡的火.不用她去煽點就早已自行燃燒起來.她乖順的跟在男人身後.無聲發笑.暗道：沐千雪.你可要快點回來.我真是迫不及待的就想要看看.天尊大人究竟會如何懲罰你了.
不老山上.鬩亂察覺了從遠方山頂飄出的紫雲.急忙上前一步用自己邪魅的臉孔遮擋住沐千雪的視線.他手中還緊握着沐千雪的袖子.醇厚沁鼻的芬香源源不斷的從他的指尖傳出.
“這是多年前故人贈我的香料.名喚思狂.主香乃是用寒暑十載的並蒂蓮風乾後磨碎製成.再配合梅蘭竹菊四味花中君子的花泥.攪拌成丸.使用時只要捏碎一丸.留香即可達數月.”鬩亂自信的說着.從懷中掏出一隻精緻的竹盒.
這香料‘思狂’乃是他近些年來的傑作.或者說是在遇見了沐千雪之後纔得到的靈感.調配而成.
沐千雪品味着衣袖上的沁香.甚是欣賞.卻推拒了鬩亂遞來的香盒.道：“這味道初聞只感幽淡.吐納數次又可再得回味.山澗寒風凌厲幾般吹刮竟減不去香氣分毫.我雖不擅凝香.卻還是能分辨‘思狂’乃香中極品.想必煉製‘思狂’之人對你一片深情.我不能收.”
“你倒是說說‘思狂’裡包含了何種情誼.”鬩亂饒有興致的追問.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明知故問可不像你平日裡的作風.”沐千雪察覺了些許端倪.
二人再聊了半柱香的功夫.鬩亂離開了不老山.他始終都沒將‘思狂’送出.這讓他更加憎恨沐千雪對凌聖天尊的癡情.不過來日方長.過了今夜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辰時.沐千雪回到麒麟關軍營.
只見素日裡簡樸的一頂頂軍帳前都掛滿了成雙成對的大紅燈籠.她和凌聖天尊居住的兩頂帳篷上更是誇張的掛滿了喜慶的彩綾.沐千雪收起翅膀.剛要拉住一個士兵詢問.對方立刻歡喜的向她抱拳.連聲道喜.這讓她越發摸不着頭腦.
“千雪.你可總算回來了.”金玉芝急匆匆的跑上前拉住她就往自己的營帳裡拖.小魚.三子和地龍也是一臉興奮.屁顛屁顛的跟在身後.
進了營.沐千雪被按在椅子上.對上了一面不知何時出現在她帳中描着金邊的銅鏡.而金玉芝則手腳麻利的擺出了一大推胭脂、花鈿、脣脂、眉筆等物.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沐千雪的臉頰刷的就紅了.卻搖着頭不敢相信.
“你裝也沒用.”金玉芝戲虐的笑她：“還不老實交代.你到底吹了什麼枕邊風.哄的天尊大人突然就說要在軍營裡舉辦訂婚大典.還命南海龍族千里迢迢的把龍錦嫁衣都給送來了.”
“訂婚大典.可是我沒有吹、吹、哎呦.我沒有.”沐千雪被一羣人逗弄的又羞又氣.不知如何是好.無名見沐千雪爲難.這才從噬魂魔刀中現身.引開話題：“午時就快到了.還不快爲主人梳妝.”
沐千雪好幾日都沒在白日見到無名了.今日一見只覺得無名消瘦的讓人心痛.原本白皙的臉頰早就慘白的不成樣子.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還是那般柔和.帶着深深的眷戀.她的心不知怎的好像狠狠的被揪了一下.鼻子微微發酸.再也不敢對上那雙柔情中滿載傷痛的眼眸.
無名靜靜的坐在沐千雪身後.看着金玉芝爲她梳頭、畫眉、點朱.最後在眉心染上一枚代表天靈的山字形花鈿.沒有人知道沐千雪此時的一顰一笑有多麼能牽動無名的心.他眼裡的沐千雪美的攝魂奪魄.但這樣美好的景色裡卻藏着數不清的刀.一下一下剜去無名胸口的肉……
主人就要嫁人了.那個男人相當於整個炎虛大陸的王.無名這樣安慰着自己.他對着銅鏡里正在看他的沐千雪牽動了嘴角.這一刻.他彷彿聽見自己的心.碎了……
“南海敖慕拜見準天后.”門簾外.一道清潤的女聲掀簾而入.她身後跟着兩個海族侍女.
“本宮乃南海七公主.特意爲準天后大人送來龍錦喜服.祝準天后福壽安康.”她說着欠了欠身子.命侍女獻上了三套正紅色喜服.“請準天后挑選今日典禮所穿着的喜服.”說罷.再親手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套深紅做底.用稀有龍錦精繡八尾白凰的一套嫁衣.續道：“這是數月前.天尊大人命我南海龍族爲千雪大人準備的龍錦喜服.龍錦向來珍貴.十年纔可織出一寸.縫紉這件喜服用光了我南海百年來所有的龍錦.終於製成.包含了天尊大人對您的情誼.”
數月前.莫非是山洞中那一晚之後.師父就命南海龍族製作龍錦嫁衣了.那豈不是從那時.師父就……
沐千雪如此想着.心裡涌起一股溫暖.
“千雪.還愣着幹嘛.還不趕快挑一件試試.”金玉芝請推她的肩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