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緊大氅,一時有些尷尬,怎麼就叫他師父了,雖然身份確實是師徒,只是還未有千年前的記憶,現在自己也只是暮曉而已,吐吐舌頭,吐糟自己發昏的大腦,這一些小動作都被辰潤盡收眼中,冰冷的雙眸有一絲笑意。
只見不遠處一個廣闊的湖,湖水風平浪靜宛若一面巨大的鏡子,倒映着藍天白雲、青山綠樹,一切美不勝收,讓人彷彿走進畫卷之中。
她指着前方道:“那是什麼湖?”
“環心湖,湖中心便是神樹。”
竹筏慢慢匯入湖邊,視線也逐漸靠近,一棵參天大樹映入她驚訝的眼內,她震驚的無法發出一言,古樹蔓條細枝,與人間的柳樹有些相似,卻是通體雪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每個枝條上都有雪白的花葉在冰內舞動,成千上萬,發着微微的白光,比天地最聖潔的聖水還要純淨,微醺的光芒照着薄冰,如同最美的寶石。
而她也看見整個環心湖都接了一層薄冰,薄冰下清澈見底,全是錯綜複雜的根莖,只怕數上幾千年也數不盡。
只見辰潤拂開袍邊踏於薄冰之上,她還在驚呼這般薄的冰面,會不會一不慎就掉下去,卻見辰潤安然的踏在冰上,回身清潤如風,伸開節骨分明的手:“別怕。”
她躊躇片刻,望着伸來的手,內心說不出的溫暖,以往對於其他男子,她都是不由自主的牴觸,但是對眼前的人,卻沒有一絲彆扭的地方。雖然他很少言笑,但絲毫無損他在暮曉心中的好感。
她放心的將自己的手交給他,安全感由內散發,這種踏實的感覺只有夜瞳曾經給過她,但手心上的溫度以及力度。真實的讓她感覺到安心。
她隨着他不緊不慢的步伐走近神樹,冰面不斷的折射神樹的光芒,讓他們如同置身在璀璨的星河中,越靠近神樹,她的心越來越堅定。
“你迴歸真身後,月華谷所有的冰就會融化。”他回頭:“你準備好了嗎?”
“沒有什麼是我不敢面對的。我經歷了太多,你不用擔心我。”
他眼中露出疼惜,停在神樹不遠處:“去吧。”說完放開暮曉的手。
她點點頭跨步一人走向神樹,即將迎接一切屬於自己的回憶,心蠢蠢欲動。又帶着苦澀,歷盡千山外終於來到了這裡,子文、瑾瑜你們看到了嗎?突然她猛地頓住,因爲她瞧見了一個白紗女子,女子躺在水中,雖隔了一層薄薄的冰,卻仍舊能清晰瞧見女子的容貌,女子眉目清秀。三千青絲在水中如同海藻般漂浮,幅度像風,一點也不似被囚禁的約束。反倒有一絲灑脫。
她初瞧一眼時便覺得眼熟,與自己有九分像,當瞧見女子左眼下鮮紅的淚痣時,她再也無法剋制,淚水潸然,一滴滴打在薄冰上。發出清晰的嘀嗒聲,原來。原來搖船人口中講訴的苦命癡情女子正是自己,只怕搖船人一早便瞧出了端倪。那句:“但願姑娘的情路能比那位女子的情路走的順暢些。”如今看來真是暗藏天機的箴言。
她擡起淚眼婆娑的雙眸,心陣陣疼痛,明明辰軒曾經說曉兒從未成過婚,爲何辰軒要騙曉兒,她咬着眼,眼中全是深深的倔強,見辰潤還未動法,一聲哭腔道:“請將所有的記憶還給我吧。”
辰潤修長的手微微彎曲再伸開,眼中是任何人也瞧不見的疼痛、惋惜,他聲音帶着沉重:“曉兒,爲師會一直在你身邊。”
她還未迴應,只覺整個人被一股吸力推進冰內,辰潤雙手伸開,一道耀眼的白光射向暮曉,她全身白光包裹,最後被這股強悍的推力送進冰中,與沉睡中的女子合二爲一。
安詳睡容中的她猛地睜開雙目,一滴滴淚水從乾枯千年的眼角滑落,只聽女子一聲絕望慘叫,響徹環心湖,天空瞬間飄散白雪,都是她悲痛的淚水所化,包括曾經六界飄落的雪花,也是她心中絕望痛不欲生所化。
千年前所有的記憶接踵而來,一場塵封千年的愛戀也再次甦醒。
盤古開天,有一盤古之心,是連接天與地的紐帶,吸收天地純正靈氣,開闢了一個天然的谷底,那便是月華谷,月華谷裡有一神樹,是由天地清濁交匯而生,是六界的生命之源,也是六界的屏障。
每一百萬年,神樹便會孕育出一個女嬰,來維護六界屏障、天下蒼生的太平,盤古開天以來,神族後裔統領神界已經一萬二百年,神樹孕育代代天女已經長達九千萬年,每位天女壽命不等,都會爲了神樹耗盡靈氣,直到下一位天女的誕生。
然而這一切都被一百八十代天女所打破,那一日一聲清脆的孩啼哭聲傳遍月華谷,神樹之心誕生了這個女孩,年邁的族長緊緊抱着如白雪般純淨的孩子,笑聲源源不絕,整個月華谷族人在祭臺前敬拜這個女嬰。
族長舉起女嬰,一聲莊嚴的聲音:“從今日起此女嬰便是月華谷的天女,取名樂天曉。”
“族長萬福!天女萬福!”
五百年後,麗日當空,陽光明媚,月華谷一直是安寧幸福,每個族人都不曾受到威脅,所以族人性情都極其和善,卻不想會遭遇最大的難題。
村莊雞飛狗跳,叫聲連連,簡潔的屋舍外要麼掛着自己的寵物,要麼被拔光了毛的小雞,或是翅膀被折斷的彩蝶。
“殿下,您快下來。”
“殿下,小心!”
一個身穿彩服的小女孩,笑聲像鶯雀,悅耳動聽,腰間的鈴鐺隨着動作發出有節奏的樂章,跟月華谷的炫麗絲毫不違和,她巧小的身姿在一個個屋檐上躍過,嗶哩啪啦都是屋瓦掉下的碎裂聲。但她仍舊笑如驕陽,雙手在空中飛舞,自由自在,像是沒有任何束縛的鳥兒。
小女孩在屋頂上奔跑,屋下就有兩人一邊呼喚一邊跟着跑。面色焦急,年紀略大的正是月華谷的掌事,大家都稱他葛長老,另一個身穿黃色仙裙的小女孩因爲着急,嫩白的臉上紅撲撲,一口一聲殿下。
“素素。你也上來與我一起玩。”樂天曉擦着額間的汗珠,呼着熱氣,想將素素也騙上去一起玩耍。
素素天性內斂,愣紅臉:“殿下,下來吧。屋上不安全,待會要是族長知道了,可要罰你。”
“我纔不怕奶奶呢,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罰也是表面上的功夫。”
兩個女孩也就十歲左右,一言一語,把葛長老倒是急出一把汗,因爲樂天曉又在村莊搗亂。實在鬥不過爭議,前來制止,族人本就淳厚。一是不忍責備天曉,二是尊貴的身份,族人更是不敢言語,所以也造就了天曉無法無天的性子,讓人非常頭疼。
正在這左右爲難之際,救星從天而降。本在望銷殿習法的大祭司辰潤來到了混亂的村莊,月華谷雖身份品階不同。但是人人都親近大自然,都雜居在一處。村莊也極多,天女跟族長住的地方也並非豪華之處,反倒都是清雅舒適爲主。
“大祭司萬福!”族民見到大祭司,紛紛笑開臉行禮,在平常可是極少見到大祭司的尊容,只有每年的天女祈福纔會瞧見大祭司,衆人本來還埋怨樂天曉的調皮,此時反倒有一絲感激,見到大祭司是多大的福氣,不少人紛紛伸着手希望得到大祭司的祝福。
然而他只是淺淺一笑,一閃而過,笑容像一陣風飄散的極快,卻也未給這些族民祝福,行爲看似傲慢,卻沒有讓人有一絲不悅,反倒越發覺得此人高貴無比。
“大祭司,實在沒有辦法纔將您請來。”葛長老擦着一把老汗道。
男子微微頷首,“天曉,下來。”男子面色如常的望向屋頂滿臉通紅的小女孩,一滴滴汗珠從她小巧的鼻樑滴落,說不出的可愛跟俏皮。
樂天曉老早就瞧見師父來了,玩樂的心不免有些後怕,吐吐舌頭,從屋頂翻下來,心想一定是這個葛長老對自己無可奈何,便將師父搬來。
“師父,您怎麼來了,您不是在習法嗎?”她徑直走向男子。
素素連忙走在樂天曉身後,察看她是否有受傷,見完好無缺,因爲跟着奔跑,漲紅的臉綻放安心的笑容:“殿下,無礙。”
葛長老聽言,提起的嗓子眼也放下了,握着白黑摻雜的鬍鬚,笑道:“這就好,殿下以後也不能這般胡鬧玩耍。”
“曉兒,跟爲師回望銷殿。”說完,他牽起樂天曉滿是熱汗的小手,頓了頓步伐,從袖擺拿出一條淨白的手帕細膩的擦拭她的掌心,再擦擦她的臉頰。
她見衆人都是一臉羨慕模樣,暗忖,人人都喜歡師父,都希望師父能碰一下,便能得到祝福,可自己天天被師父碰,也不見有什麼好事啊,見素素一臉羞澀望着師父,將素素拉到前面:“師父,也給素素擦擦汗吧,素素因爲追我,流了好多汗。”
辰潤將手帕給樂天曉:“她因爲你流了一身汗,理應你來擦。”言畢向前走去,不曾看其他人一眼,素素期待的心瞬間冷卻,樂天曉嘆息一聲:“素素,走吧,等明年祈福的時候,我幫你搶個好地方,那個時候一定能搶到大祭司的祝福。”每年祭臺祈福,都會有一個族人被選中得到大祭司的祝福。
素素冷下來的眸子瞬間閃着明亮,高高興興的拉着樂天曉跟在他身後,水靈的大眼都散發着崇拜。
整個村莊的族人也鬆了一口氣,搗蛋鬼終於被攆走了,各自拿着被拔光毛的小雞回到自己的屋舍,爲接下來的一天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