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所坐落的環境確是塊山清水秀的地方,前面是一條不大的小河,清清小溪蜿蜒流淌,水清石潤,手指長的小魚倏忽遊耍;兩岸,不知名的野花迎風輕舞,含笑頷首,蜻蜓低飛,飛鳥來回,別是一番景緻。後面是環抱它的青山,草色青青,厚實溫馨,如一塊綠色的毛毯順着山勢跌宕起伏,逶迤遠方。再往上,鬱鬱蔥蔥的樹林忽然間站起,一身綠葉的裝束如數不盡百萬雄兵整齊的排列在起伏的山崗,坡地還有山谷,溫柔的和風帶着正午的暑氣撒下一片安寧在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如一個成熟慈愛的母親,安詳的守候着這裡的一切。若不是一心探明鞭炮廠的虛實,何小琢真的完全陶醉了。連日來,走過繁華城市的喧囂,歷經到處是鋼筋水泥建築的冰冷,這樣的環境除了自己那已經遙遠的故鄉之外,真是久違了。其實何小琢自己也沒有明白爲什麼會對這樣的環境總會一往情深,鍾情癡迷。而且會是越來越親近的感覺,這和一路同行的五個玩興正濃絲毫不會關心這些的孩子比較,確是與衆不同的地方。其實何小琢沒有想過自己真正與衆不同的地方就是他已是有着很深的修煉基礎的人,道德玉真功那種至真至純渾厚綿綿的浩蕩真氣正是來自於這溫馨和煦的自然界。
根據寶寶的計劃,福利院每天中午要有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孩子們午睡,大人們也會午睡。也就是說這時候離開,是最不容易被發覺的時候,否則,一般在福利院裡孩子們是不能隨便出入的,儘管大多是孤兒的孩子們出入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但從安全角度考慮,福利院的管理還是很嚴格的。這也是李院長一直強調的地方。
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的出入?福利院只有一個大門,四周是兩米多高的圍牆,就是平時那扇大門也總關着,只有大門旁邊的角門開放,但打更的老張頭的眼睛每天的工作就是盯着那裡,從那裡安全出去的概率等於零,所以,必須另闢蹊徑。
蹊徑在哪裡?寶寶詭譎的一笑:隨我來。
儘管傻子肯定會有些礙腳,但更不能把他單獨留下來,因爲一旦傻子睡了個半截覺醒來,發現周圍的人都沒了,肯定會大喊大叫的,那就無異於舉報了,所以還要把傻子也帶上。並且由捲毛具體負責傻子的一舉一動。然後侯崽子負責偵查警戒,野種斷後,何小琢跟緊我。出發!
何小琢現在才領教寶寶爲何能在這羣孩子裡當頭,舉手擡足真有些老大的味道,難怪是老江湖了。
就在他們宿舍後牆的角落裡,一棵一人粗的大白楊靜靜的長在那裡,碩大的樹冠直探到牆外,茂密的枝葉遮蔽了圍牆的牆頭和宿舍的檐頭。這就是寶寶和侯崽子選的神秘的所在了。
爬樹,對於何小琢來說自是輕車熟路了,而且看看周圍這些一身江湖味的孩子,怕都不在話下了。但看到還在東張西望喜笑顏開的傻子,何小琢不禁一皺眉,但還沒等他多考慮下去,寶寶已經發號施令了,
“侯崽子,上!”
“好嘞。”侯崽子果然比猴還機靈,爬樹的速度更不亞於猴,前手一撓騰,後腿一蹬,噌噌噌,上去了。然後順手在樹杈處一摸,變戲法般竟掏出一條手指粗的繩子來,一頭系在樹幹上,衝下面作了個鬼臉,繩子準確的拋了下來,看着何小琢一片驚異的眼神,寶寶得意的拍了拍何小琢的肩頭,
“沒想到吧?老子早準備好了,這裡一旦不愛待了,老子擡腿就走人。唾!唾!”寶寶往手心裡吐了兩口唾沫,拽住繩子,猛力的向樹上竄去。儘管有些發胖,但還真靈敏,噌噌噌,也上去了。
傻子看見寶寶上去了,立刻也手舞足蹈起來,那架勢他也要上去。
“不許出聲!”捲毛楊晨飛一聲低喝,傻子立刻沒了動靜,看來還真是訓練有素。
很快,捲毛用繩子在傻子的腰間紮了兩圈,讓傻子拽住繩子,然後衝上面作了個手勢,寶寶和侯崽子在上面拽,餘下的人在下面頂,傻子像一個陀螺一樣慢慢轉着圈被拎了上去。往下放就容易多了,在樹枝上移動兩步,就是牆外了,把傻子往下一系,着陸了。
這邊何小琢也來了興致,不能讓別人看扁了,所以也不等繩索下來,一貓腰,手抓腳蹬,三下五除二,上來了。寶寶讚許的點了點頭,“嗯,好樣的!”然後把繩子扔給了捲毛。捲毛儘管個子最高,但爬樹看來除了傻子就屬他最吃力了,連嗤帶滑了幾次纔上來,已是微微帶喘了。倒是野種,抓住繩子,竟是大步流星的“走”了上來,然後一縱身,就從兩米多高的圍牆上跳到了牆外的空地上,令何小琢不得不刮目相看。
一行人出得牆來,迅速的向山頂的樹林扎去,山坡上全是草皮,很容易被人發現,到了樹林纔算安全隱蔽,第一步計劃纔算完成。寶寶的計劃可謂周密。
還好,一路順暢。到樹林裡清點人數,一個不缺,半個不少。儘管個個已是滿頭是汗,但成功的喜悅還是溢於言表。休息片刻,開始第二步的征程,向樹林深處進發。
林間小路走的人並不多,只是一個模糊的路線,上面零碎雜陳着各種的枯枝敗葉,踩上去沙沙作響,伴隨着林深處清脆的鳥鳴和偶爾的蟬聲,更顯幽靜肅穆。怪石無聲,瀾林增靜,越往裡處走,樹木也越來越大,一棵棵枯根裸露,抓緊大地,如同骷髏般的巨手,抓進土中,縱橫交錯在道路之間,巨石之間,更顯猙獰。鳥兒的叫聲遠去了,只是偶爾在樹身處,出來一聲不知是何種動物的鳴叫,令人不寒而慄。樹葉擋住了陽光,縫隙間斑駁的亮光更顯難能可貴。陰森的古木老樹,越來越有一種壓抑的感覺。
幾個小孩都摒住了呼吸,此刻與剛進樹林時的輕鬆涼快大不相同了。其實,突然間降臨的恐怖也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當恐怖一步步向你臨近,或者你一步步走向令你恐怖的深淵,讓你於寂靜中領略瘋狂心跳的那種感覺。六個孩子此刻就是在此種的境遇之中吧。
拐彎,跨過下面那條洪水衝出來的小河溝,然後再爬上前面那個小坡,就可以直奔西走了,那裡有一條插向養老院的小路,中間那塊大石頭上有紅色的箭頭標記,現在就可以看到那塊石頭的一角了。侯崽子顯然來過這裡,對這裡的一切記得蠻熟。
不錯,大家一趲勁,那塊石頭很快就到了眼前,兩人多高的石頭真是塊天然的標記,但並沒有看到侯崽子所說的紅色箭頭,因爲那裡被遮住了。被什麼遮住了?----一個人。
消瘦,高高的顴骨上架着一對大的眼睛,只是有些不協調,因爲眼珠子盡力地往外掙着,象兩把勾子一樣,貪婪的注視着眼前的一切。下面是留了的鬍子,黑,粗,亮,一直撇到嘴角,掩映着一嘴的黃板牙,很明顯,他的煙齡不會比他的年齡小多少……
不是鉤子手二鉤子還會是誰?真是冤家路窄,別人不認得,何小琢可是永遠也忘不了這幅尊榮了。
其實二鉤子在這裡已經等很久了,這從他身邊那兩瓶已經見底的空礦泉水瓶可以證明。草綠色的夾克衫鋪在了身下,本就不很乾淨的東西此刻更是揉皺不堪了。一雙鉤鉤眼裝作若有所思的望着遠方,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何小琢他們。一句話,此刻的二鉤子就像埋伏在草窠裡的狼,終於等到羊來了,但卻故意裝做沒看見的樣子。
最緊張的當然是何小琢了,其他的幾個孩子剛開始見石頭上躺個人還有些奇怪,但見只有二鉤子一個人,也沒放在眼裡,在寶寶的帶領下,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何小琢只好跟着,現在再向寶寶他們解釋二鉤子也沒時間了。二鉤子眼看着他們過去,竟然還是不理不睬,眼皮也沒撩一下。
但就在何小琢他們就將踏上插向敬老院的路口的一瞬間,一塊半人高的巨石憑空移動過來,攔在了衆人面前,把大家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回頭都把目光看向了躺在石頭上的二鉤子,但見二鉤子還象石頭一樣,一動不動。
呸!寶寶吐了口唾沫,轉身欲繞過那石頭,傻子見狀,立刻跑上去也吐了一口。突然間,又一塊石頭憑空移了過來,擋住了去路。寶寶連吐了兩口唾沫,毫不頂事。看來他這個土方法並不靈驗。
何小琢已經明白了,飛星奇門。老元頭給自己講過的。一般的奇門佈局是借用自然的地勢地理,參考時間方位事先布好局,屬於平面的佈局方式。破陣者只要熟悉奇門九宮之術,再參照方位時間,找到開門,生門,休門,就很容易破解的。但飛星奇門卻是在平面的基礎上,加進了空間的概念。就是說腳下依然是九宮奇門,但空間又多了一層奇門九宮,等於陣中套陣不說,最可怕的這個飛星奇門,是人造出來的地形地理,是可以隨着人力的驅動轉換空間的,就如同一個大鐵籠子,將人困在中間,並且這個鐵籠子還是不斷旋轉的,但這個鐵籠子只有一個門,若想破此陣,就得找準旋轉之中的那個門。可想而知難度有多大。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破解之術了麼?何小琢歷來是很好奇的。有是有的,老元頭向他娓娓道來:
那就是破除它的陣眼,或者是操控陣眼的人。陣總是要有人操控的,但能夠布飛星奇門的人,功力必須達到任意趨物的能力,所以並不是好對付的。所以往往採取找他的陣眼的方式破陣,好比鐵籠子旋轉,肯定要有個軸吧?軸斷了,鐵籠子也就轉不起來了。當然還有一種更高形式的奇門……
看來,今天是碰到硬茬了。何小琢趕緊把寶寶等人拽到一起,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和二鉤子的衝突說了一遍,並告訴寶寶這石頭是不能硬衝的。
寶寶耐心的聽完了,反倒安靜下來了,只見他向捲毛和野種斜了斜眼睛,然後徑直地向二鉤子走來。
只有傻子一人還在跺足捶胸的向阻擋着他的那塊石頭吐着唾沫: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