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幾家跟肖老漢平常關係不錯的‘老人’,來探望他之外。其餘的村民,也都揣着明白裝糊塗在那觀望。畢竟不是誰都願意摻合到肖勝和陳麻六之間的‘博弈’中。
不主動招惹誰,也不特別奉承誰,則是整個陳寨村村民的主流思想。
人家來家看父親了,無論東西值不值錢,說明旁人想着咱。這事肖勝怎麼着都要請客的……
陳寨村和大王莊的路口處,有家還算可以的農村飯店。也不想讓母親在家忙活的他,騎着電瓶車一邊挨家挨戶的去通知那些去的人,順道也去那裡訂兩張桌子。
行至趙綺紅所開的小賣部時,肖勝從那裡搬了兩箱酒水又拿了一條香菸。趁着也算是給趙綺紅打招呼了!
打電話把小壯他們也一起叫上,忙活了這麼多天。怎麼着也得犒勞犒勞他們嗎……
剛到飯店,正在那裡點菜的肖勝,便接到了陳鵬舉的電話。
頗爲詫異的肖大官人,在接通電話之際,便聽到大鵬壓着聲音說道:“胡天雲特地來探望了肖叔。空着手來的。姿態很高,正在告黑狀呢!”
聽着這話的肖勝,臉上隨即凝重起來。連忙追問道:“我媽在家嗎?”
“不在……”
“你來‘半畝地’點菜,趁着幫我招呼下馬上來的長輩們,我回去看看。”
“好!”
本來就在村口,騎着電瓶車的肖大官人,不過十來分鐘就趕回了家。
待到他把車停在庭院時,原本坐在牀邊正跟肖父閒敘的胡天雲,停止了‘口若懸河’的陳述。不得不承認,宦官世家出身的他,說話還是有一套的。
不像陳大河當初告狀時那般‘直白’,但卻沒陳大河那麼沉得住氣。
他是以‘讚美’肖勝最近幾個月來的所作所爲爲開始,徐徐爲肖父展開了一副‘波瀾壯闊’的‘發家史’。得罪了胡三、得罪了星宏的袁尚、又得罪了……
隻字不提,這些被肖勝得罪人的結果。只給肖老漢大談特談這些人的背景!
還說現在在淮城,跟着一個叫馬升的二世祖混日子。整日出入‘風月場所’!不僅如此,還假借二老的名義,申請貧困貸款供自己吃喝玩樂。
有的、沒的,子虛烏有的……
全都被這廝一口氣倒了出來。
胡天雲查過肖勝。雖然可以不認同他這個人,但不得不承認他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孝子。否則也不會被林海元加以威脅。
既然是孝子,那自然很是在乎父母的感受。在胡天雲的印象裡,農村的老人都經不起嚇。只要自己把事情說誇張點,那肖勝以後在二老面前的就不好過了。
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層深意。就是故意激怒肖勝!
迴歸正規的肖勝,根本就予以他任何可以‘報復’的理由和藉口。特別是在得知,他與韓朗鬧翻之後,胡天雲覺得這是除掉這個心頭大患的最好時機。
只要他犯了錯誤,自己就能拿住他的七寸。
當然,他說這些時,不可能這麼直白。而是用極其華麗的詞糙來陳述這些,通俗易懂可又不失他的立場。
告黑狀告的就這麼有‘藝術’,不愧是筆桿子家庭出身的。
“哎呦,肖勝回來了。我正跟肖老聊天呢。肖老,你剛要說什麼?”
已然期許着肖父勃然大怒的樣子,甚至已經開始幸災樂禍的胡天雲,已經眯起了眼睛。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肖父竟只是淡然一笑的說道:“胡支書,如果你真的有時間,聽一聽我這個老頭子講個故事怎麼樣?”
“啊?好……不過,我不能待太久。”
“放心,耽誤不了你多久的。”
說完這話的肖父,徐徐說道:“有這麼一個父親,爲了‘一己私慾’帶着家人來到了異鄉紮根。人生地不熟,自然會被人排斥。時間久了,很多事也就敢怒不敢言了。”
“老來得子,在兒子的成長過程中,這個做父親的一直都在爲他灌輸這麼一個思想:兒啊,咱千萬被跟人家鬥。咱是外來戶,凡事能忍則忍。兒子很聽話,也一直遵從着父親的意志。他成績很好,考上了平價的重點高中。卻在高考時只考上了一個農校。”
“父親怒不可及,打了他……後來,這個父親才知道。在高三下學期時,因爲跟一個漂亮的女娃是同桌,他被社會小青年一直欺凌着。父親很自責可卻不知道怎麼表達!”
“再後來,兒子順利畢業。可就在畢業的這一年,他的父親在礦上幹活砸傷了腳踝。一個在異鄉無依無靠的小年輕,就這樣走上了爲他父親‘維權’的路。然而,最終換來的結果卻是走投無路。更因爲如此,他跟所謂的權貴結下了仇恨。”
“因爲走投無路,所他被動的出手、被動的選擇與這些權貴爲敵。他告訴自己,不能倒下。因爲只要倒下了,他身後的父母,就真的沒人照顧了。”
“這個父親就是我,這個兒子就是狗勝。”
待到肖老說完這些時,胡天雲半天沒反應過來,隨後纔回答道:“肖老,我不明白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你沒過過我們這樣的日子,你自然不清楚我們的心境。像你這樣的存在,在我們心中都已經是大人物,更別提剛剛你所說的那些人了。如果我們不是被逼急了的話,誰又願得罪這樣的大人物呢?”
“還有,貧困貸款是下週二才能領到。款都沒有下來,你所說的吃喝玩樂,又從何說起呢?”
當肖老漢用極其平和的口吻,說出這番話時,胡天雲整張臉都變得極爲難堪。特別是,當他看到門口臉色陰鬱的葉薇時,他整個人都有一種被人‘看穿’了的既視感。
“作爲父親,我既然無法幫上兒子的忙。那就儘量少給他添堵了!你的前任陳大河,已經讓我上過一次當了。胡支書,你說狗勝是擋着你財路,還是升官的路了?我們就是貸款種個地有錯嗎?”
被肖父這最後一句話質問的‘臉紅脖子粗’的胡天雲,礙於這麼多人在場。只得隨便找了個理由道:“那個,我只是把客觀存在的現象告訴你,至於……”
“真的客觀嗎?”
站在門口的肖勝,一臉陰沉的反問道。
“好了狗勝,來者既是客。葉主任也來了啊?”
“叔叔……”
面帶笑容的葉薇,朝着肖父點了點頭致意。可當胡天雲低頭與她擦肩而過之際,立刻換了一副面孔的葉薇,毫不留情面的說道:“小人行徑……”
“你……你要知道我這是爲了工作。”
望着胡天雲那不要臉的面孔,一直都壓着怒火的肖勝,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你的工作就是遇到事往後躲,沒有事告黑狀,被人懟怕了再打電話給爸媽對嗎?”
“你們,你們簡直不可理喻。”
不知該怎麼接的胡天雲,瞬即甩袖離開。而當他走遠後,肖父擺手道:“算了狗勝!”
“爸,他……”
“狗咬你一口,你還非得咬回來嗎?”
待到肖父說完這話,葉薇忍俊不住的笑出了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