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雎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然後耐心解釋道。
“因爲政策的實施會導致百姓們獲利的不均衡。
簡而言之,適應新政策的人會得到更多的利益,而不適應的人只能得到少部分利益,甚至得不到利益。
而這些獲得更多利益的人在政策早期對於朝廷是有益的,他們會積極的帶動社會發展,並持續注入活力,最後令國富民強。
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也在不斷的積蓄財富、人脈、資源,彼此合作然後抱團形成一個巨大的利益共同體。
而當這個利益共同體開始不再滿足於政策所帶來的利益,並開始向國家的其他領域滲透時,這政策也就變成了苛政。
這個利益共同體爲了保證自己的既得利益,會用盡一切辦法保持現狀,即阻止朝廷的改革…收買、賄賂、暗殺、手段層出不窮。
龐兄應該知道想要搞砸一件事遠比做成一件事要容易的多,憑藉這個利益共同體的力量想要阻撓朝廷的新政並非難事。
而改革的無法實施又導致它的進一步坐大,如此惡性循環到最後的結果,就是漸漸的朝廷會發現什麼事都辦不成了…”
“你說的這些我只聽了個半懂…但我只想問這個情況就沒辦法解決嗎?”
龐維興問道。
“這是人的劣根性,沒有解決的辦法,除非…”
范雎欲言又止。
“解決不了問題,就只能把有問題的人解決了…是這樣嗎?”
龐維興嘆息一聲問道。
“龐兄所言,並無差錯。”
范雎點了點頭。
“看來還是你看的準,陛下行事果然是不擇手段…而且這得死多少人啊…”
龐維興沉默了一會唏噓道。
范雎搖了搖頭道。
“龐兄,你行軍打仗這麼多年,當知慈不掌兵,身爲帝王則更是如此。
何況如今的大秦病入膏肓,已經到了非得剔骨刮肉不可救的地步,若那金鑾殿上的是位仁君,其後果可能比昏君、暴君更爲可怕。”
龐維興陷入了沉默,久久沒有說話。
而范雎也不催他,因爲他知道對方需要時間消化,所以他只是安靜的等着。
過了好一會,待茶壺中的茶水已經沸騰,發出嗚嗚聲時。
龐維興纔開口說道。
“範兄所言,老夫其實並未完全聽懂,但觀我大秦近百年來的朝政,一一印證,老夫也明白範兄所言非虛。
而且在此事上,老夫更相信以範兄的爲人,絕不會危言聳聽。”
他嘆息一聲,還是認可了范雎的說法。
“範兄,咱們細說一下具體細節吧?”
“好!”
范雎咧嘴一笑,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雖然我不清楚漢王、楚王的造反是不是在陛下的計算之中。
但顯而易見的是,陛下如今是打算充分利用他們的,楚王整兵八千,經臨安北上必過滄州,漢王率兵一萬從西亭出發,必經涼州。
涼州首府洛邑和滄州首府廣陵都只有一千守軍,天策府若不馳援,絕對擋不住漢王和楚王。”
“範兄說的沒錯,洛邑與廣陵的守軍大多都是維持治安用的老爺兵,真正上了戰場說不定還不如漢王楚王的那些農民。”
龐維興點頭贊同道。
“那麼我們要做的就很簡單了,簡而言之就是一個等字,等到廣陵還有洛邑被漢王楚王攻陷,然後再出兵收復。”
“可是隻是如此,我們如何保證漢王、楚王會替朝廷將那些蛀蟲清理掉呢?”
龐維興問道。
“很簡單,漢王、楚王若攻陷廣陵、洛邑,爲了壯大自己。
他們定然會盡可能的拉攏城裡的官紳、士紳以及富商,而對於當地的官員也不排除他們使用懷柔政策的可能性。
如果他們接受了漢王、楚王的招攬,我們只需要掌握一些證據,收復城池之後自然是要明正典刑。”
“那他們若是沒有接受招攬而抵抗到底呢?”
“如此境遇下仍然能保有忠義之心的人,便是難得的人才,若他們能僥倖從漢王、楚王的屠刀下活下來,那我們也不妨重用。
畢竟大清洗後,空缺出來的位置得要可靠的人頂上才行。”
“範兄真是把所有的情況都算到了。”
龐維興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
“說到這裡,老夫還有一個擔憂,那廣陵、洛邑可是一州首府,幾十萬人口。
若是被漢王楚王佔據,他們趁此機壯大又該如何?”
范雎似乎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笑了笑回答道。
“所以龐兄需要早作準備,現在開始就向洛邑、廣陵裡安插些暗樁之類的,收集證據是一方面,必要時也可以裡應外合,以雷霆之勢一舉剿滅。”
“範兄說的倒是簡單,此事做起來可不容易啊!”
龐維興搖了搖頭苦笑道。
“老朽當然知道此事不易,但當今朝堂,除了龐兄誰能來做此事?”
“範兄都這麼說了,那老夫也只能盡力而爲了,不過這糧草後勤方面...”
“龐兄放心,有老夫在,斷然不會令你在後勤上發愁的。”
范雎自信道,說完他又補充道。
“對了,如今的朝堂上,漢王、楚王留下的黨羽甚多,龐兄行事時也要注意保密措施。
另外爲了加快計劃的進度,我們也不妨放出一些風聲,讓漢王、楚王步子邁的更大膽一些。”
“這你放心,老夫掌管天策府這麼多年,誰可靠誰不可靠還是有把握的。
至於放風聲,呵呵,老夫會暗示漢王、楚王的那些鷹犬,西京大營需要拱衛皇都,故而不會輕易出兵,想來這樣的消息足以讓他們安心了。”
范雎點了點頭道。
“如此甚好。”
“不過話說回來,按範兄的要求這還真是走鋼絲啊?早一分可能就前功盡棄,無法達成陛下的意圖,晚一分又可能養虎成患,尾大不掉。”
“前路坎坷,但唯有如此,我大秦才能延續下去。”
……
在龐維興與范雎這兩位舉足輕重的朝廷重臣正在爲大秦的將來嘔心瀝血的時候。
身爲始作俑者的某鹹魚卻全無自覺。
李慶安在御書房裡沉思了片刻,發現自己確實猜不出那什麼信號啊,魚啊?熊的暗語到底是啥子意思,於是便放棄了。
他哼着小調正一路往後宮走去,小老弟的女裝大賞說不定還沒結束呢?希望能趕上壓軸好戲!
李慶安興奮的想着,結果還沒走幾步,就碰上了淑貴妃派來的小宮女。
小宮女一見到李慶安就說道。
“陛下,娘娘讓我帶代王殿下來找您,娘娘吩咐讓您送代王殿下回去。”
聞言,李慶安偏了偏腦袋,纔看到她的身後跟着抽抽搭搭的小代王,只是因爲身形嬌小才被小宮女擋住了。
小傢伙已經換回親王服,正哭的眼淚婆裟,活像個被流氓侮辱了的小姑娘。
見他這副模樣,李慶安不禁在心裡吐槽。
他這個母后還真是吃幹抹淨就不認賬了,把小傢伙玩壞了,就讓他來擦屁股...
“好吧,朕知道了。”
不過也沒辦法,誰讓這是他媽呢?李慶安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然後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