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是誰,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
這有些無奈的反問都問得跟繞口令似的,白蘇荷放慢了動作,懷着一顆八卦之心準備聽一下牆角。
“我就是不知道你是誰,我認識的陸鍾其早就死了,死了!”
葛羽生氣的時候說話會非常不客氣,可是從來沒有這樣歇斯底里帶着悲愴。
這會不會就是葛羽心底深深埋藏的一個故事呢?至少,她跟葛羽幾乎天天廝混在一起,都沒聽到過關於“陸鍾其”這三個字的任何風聲。葛羽從來沒有講過她的感情經歷,也從來沒有接受任何一個追求者的示愛,最明顯的一段,也就是和方豹之間的那點小曖昧。
其實白蘇荷最喜歡葛羽的,就是葛羽乾脆利落的性格特點,只要是她對追求她的人不感興趣,她從來都是直截了當拒絕,並且用各種手段打擊得那個追求者再也不敢出現在她面前。從來不會含含糊糊地給別人什麼錯誤的暗示或者希望,絕不會一邊拒絕別人,一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別人的殷勤相待,所以葛羽這麼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女,身邊竟然沒有什麼狂蜂浪蝶圍繞,不知情的人,總會以爲葛羽眼界太高氣場太強纔會讓人望而生畏的。
只有離葛羽最近的白蘇荷知道,葛羽這樣有着強大原則的女孩子,如今是多麼難得。
這男人不知道是誰,但是很顯然,對葛羽的態度縱容寵溺居多,這不,葛羽都說出這樣的話了。這男人還是好聲好氣地跟她說話:“小羽,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唉,現在我只要求你把我當成舅舅,都不行麼?”
正躡手躡手準備撤退給他們留點空間的白蘇荷,一聽見這男人後面的這句話,踮起的腳尖瞬間就僵硬成了石頭。舅舅?
這。這不是她想象的那種關係啊?
白蘇荷拍了拍胸口,安撫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小心臟,有些犯了難。
她要不要進去啊?她要是進去了。葛羽會不會生氣啊,畢竟,誰都不願意別人看見自己和家人吵架吧?
白蘇荷下定決心,就悄悄地把關上的門打開準備溜之大吉。
但是客廳裡忽然出現的沉默讓這一聲輕微的開門聲變得格外響亮。
“誰?”
是葛羽的聲音。隨着清脆的高跟鞋聲音走近。白蘇荷無奈地縮回了自己準備跨出去的腳,回過頭滿來堆笑地看向走出來的人。
“葛羽。你,你在家啊?”白蘇荷先發制人。
葛羽看了看她開門的姿勢,再看看她不自在的心虛表現,一張俏臉立刻就紅透了。指着白蘇荷有些惱怒:“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傢伙這兒偷聽多久了?她怎麼一點響動都沒聽見?
白蘇荷有些不好意思:“剛回來,剛回來。我什麼都沒聽見!”
葛羽看她這樣子就知道這傢伙說得不是實話,但現在也不是追究的時候。她恨恨地點了白蘇荷一指頭:“笨蛋,說個謊話都不會!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知道嗎?”
白蘇荷也不辯駁,只是不住地點頭。
“小羽,這是你朋友?”葛羽的身後出現了一道身影,一開口說話,白蘇荷就發現葛羽的身體僵了一下。
至於麼,這是她舅舅啊,她怎麼這個反應?噢,對了,他們剛纔還吵架來着!親人多珍貴啊,這可不好啊!
白蘇荷拍拍腦袋,從擋在她面前的葛羽身側探出頭去,對那個男人招呼道:“舅舅好,我是白蘇荷,是葛羽的好朋友,也是她的同居室友!”
男人的臉色也和葛羽一樣發僵了,他還很年輕好不好,其實,他也不喜歡被人喊舅舅好吧?
白蘇荷這才發現這男人的長相年紀,實在是很難和“葛羽的舅舅”這個稱謂沾上邊。
男人挺年輕的,最多也就比她們大個四五歲的樣子,一眼看去給人的直覺就是一個氣質卓然的青年才俊,五官明朗,帶着一種年輕人所沒有的穩重。
葛羽聽到這聲“舅舅”哪裡還不知道白蘇荷的確是聽到他們說的話了,這傢伙真是的,添什麼亂,誰要認這個舅舅啊!
“小白,你什麼都不知道,就給我閉嘴!”葛羽一把將笑得像只狐狸一樣的白蘇荷拉到自己身後,指着已經打開的門,對那個男人冷冷地下了逐客令:“門在這邊,好走不送!”
看起來很穩重的男人苦笑了一下,想說點什麼,卻最終點點頭。但是他往外走了幾步,又迴轉身對着白蘇荷露齒一笑,遞上了一張名片:“你好,我是陸鍾其,小羽,就拜託你多多照顧了。”
葛羽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白蘇荷。
白蘇荷在葛羽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強作鎮定地接過了這張名片,還乾笑了幾聲:“應該的,應該的!”
“白蘇荷!”
這三個字幾乎是從葛羽牙縫裡擠出來的,白蘇荷一陣頭皮發麻。
男人還是好脾氣地笑笑,轉身走了,順便還替她們關上了門。
葛羽氣得要命,在門關上的剎那一腳就踢了上去!
“嘶……”
這聲音不是葛羽發出的,是白蘇荷替葛羽疼的。這個衝動的傻姑娘,這是怎麼了嘛,用自己的腳尖去單挑防盜門,難道不疼嗎?
葛羽疼不疼白蘇荷暫時不知道,因爲她緊接着就看見大顆大顆的淚滴順着葛羽如白玉一般無瑕的臉龐流了下來。
“葛羽……”白蘇荷呆住了,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她手足無措地去拉住了葛羽的手,並且趕緊扔掉了自己手裡的那張名片去擦葛羽的淚水:“葛羽,是我不好,我不該接她的名片,我錯了。你別哭了行嗎?”
葛羽一直就像一個美麗的女漢子一樣,很少哭的,可是現在,葛羽卻哭了。
這事情,後果很嚴重。愧疚的白蘇荷想要把葛羽拉回客廳去好好安撫一番。
但是穿着長風衣高跟鞋美豔無匹的葛羽下一刻就像一個孩子一樣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起來:“混蛋,他就是個混蛋!”
白蘇荷傻眼了,畫風轉變太快。她得好好想想。葛羽忽然間像個被欺負的小女孩一樣大哭着罵自己的舅舅是混蛋,這是個什麼情況?這是幾個意思?
葛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形象全無。還邊哭邊訴:“你們都是混蛋,都欺負我!白蘇荷,你說,你是不是變成千金大小姐了。想要離開我了?你們都要拋棄我,你們都是混蛋!”
葛羽忽然間從小女孩變成棄婦的口吻。白蘇荷倒是一下子就懂了。
“誰說的,誰說我要拋棄你啊?誰說我要離開你啊?”白蘇荷知道葛羽看到那些報道肯定會有所思有所想,但是天地良心,她哪裡想過要離開葛羽。離開a市啊?
“剛纔那混蛋說的,他跟我說你是白家唯一的繼承人,你是一定會回去的!”葛羽抱着白蘇荷哭得特別悽慘:“你要是走了。我就一個人待在a市了,你這還不是拋棄我?”
白蘇荷的臉色沉了下來。陸鍾其?這人她從來都不認識,沒招過沒惹過的,爲什麼要忽然跑來跟葛羽說這個?白家老爺子的招數倒還真是管用,那麼一通鋪天蓋地的報道之後,是個人都知道她和白家的關係了!
“葛羽,你聽我說,我是不會去臨海市的,以前我怎麼過日子的,以後還是怎麼過,你別聽那混蛋胡說八道!”
“爲什麼啊?你親爺爺來接你,你都不去啊?”這下輪到葛羽不解了。
白蘇荷點點頭:“不去。葛羽,那個混蛋到底是誰,他,他怎麼欺負你了?”
她可沒忽略,葛羽哭天喊地地說了,你們都要拋棄我,你們都是混蛋,這信息量可就太大了!
葛羽一下子就蔫了,眼神閃爍了幾下,忽然爆發出一陣大喊:“啊啊啊!我的腳!”
白蘇荷立刻就跳了起來,低頭看向葛羽的腳。
葛羽的高跟鞋尖上有一個向裡凹的小坑。
白蘇荷嘴角抽了抽,這麼堅硬的皮鞋,都成了這個德行,葛羽的腳,怕是不能安然無恙吧?
她蹲下來脫下了葛羽的鞋子。
一雙白嫩的腳丫子的腳趾尖,烏青一片,還好沒流血。
“你呀!”這回伸出手去點人腦袋的是白蘇荷。
葛羽“嘶嘶”地吸着冷氣,看起來分外地疼,委委屈屈地抱怨:“我哪裡知道,這門這麼硬啊……”
我去!白蘇荷什麼也不想說了,這大小姐,自己去踢門還嫌門太硬……
關於陸鍾其的事情,白蘇荷最終沒有再問。不是她不好奇,而是她看出了葛羽並不想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有些可以說,有些永遠都不能說。就像她最大的秘密,也是不會跟葛羽說的。
再要好的朋友,也需要有自己的*和空間,不然就會讓人覺得窒息。這是她上輩子事事都聽衛燕調遣的時候,一個同事跟她說過的話。
那個時候她沒有棱角,被人搓扁揉圓也沒有什麼感覺。可是葛羽不一樣,這輩子的白蘇荷也不一樣。上輩子的白蘇荷總是想要依賴別人,尤其是在友情上,覺得萬分不想失去衛燕這個朋友。可是這輩子的白蘇荷,幾乎成了葛羽的依靠。
白蘇荷低頭認真地給葛羽的腳趾上着藥,想到大大咧咧的葛羽居然像個小女人一樣依賴她的陪伴,她就微微地笑起來。
一大早,林海就出現在了白蘇荷的門前。
“我是來接你去和你爺爺吃飯的。”林海對門裡面的白蘇荷說。
白蘇荷不待見他,門兒都不讓他進,但這並不影響他要幫助他們爺孫倆培養感情的決心。
白蘇荷覺得煩不勝煩:“我可以拒絕嗎?”
林海聳聳肩:“可以,但是白老爺子會親自過來。”
白蘇荷氣結,這是要趕鴨子上架,來橫的嗎?
葛羽一聽見林海的聲音,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也很討厭這個人!
“小荷,他來幹什麼?”葛羽兇巴巴地看着林海。
林海看見美女來了,笑得很紳士:“我來接她去跟她也有吃飯啊?你要不要一起去?”
葛羽的臉色有幾分忐忑:“那她爺爺要把她帶走嗎?”
雖然白蘇荷說了不會走,但是那畢竟是她爺爺啊!
林海眼珠子都不帶轉的信口開河:“那是當然,她當然要回白家去。”
“林海你是不是活夠了?”白蘇荷拿出了當初怒吼林樂的氣勢。
這人真是專業欠揍五十年,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就敢胡說八道,挑撥離間。
昨晚她好不容易纔打消了葛羽的懷疑,這傢伙就來拆臺了。
葛羽在林海和白蘇荷之間看來看去,總歸還是相信白蘇荷,推了一把白蘇荷,把她的包順便扔了出來:“那你去吧,好好吃個飯,說清楚。”
“嘭”地一聲,白蘇荷和林海一起被關在門外了。
林海嘿嘿一笑:“白蘇荷,我怎麼聽着葛羽的口氣,你不像是要去和你爺爺吃飯,倒像是要去和老情人吃飯呢,看看這酸得!”
白蘇荷一把就把包掄在了林海的腦袋上:“怎麼說話呢你,怎麼說話呢?”
葛羽和她一樣,都在a市無依無靠的,兩個人在一起呆了這麼多年,冷不丁說一個要走,那是想想都會紅了眼圈的事情。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愛情害怕分離,友情也害怕分離,也會衍生出許許多多的捨不得。
但是像林海這樣的混賬,那是必定不會理解的。
這下可好,除了跟着林海走,她還真的進不去了。
林海載着她到了約好的地方,卻遲遲沒見人。
白老爺子的電話,隨後打來,中途有事,要遲上一會兒,讓她稍等。
白蘇荷百無聊賴地坐在包廂裡玩手機,貪吃蛇的遊戲還沒玩上幾分鐘,一個突然打進來的陌生電話就讓她一下子按下去沒收回來給接聽了。
“白蘇荷,我是阿蘭。”
“阿蘭?”白蘇荷眼前立刻出現了一個清傲如蘭卻又風情萬種的身影來。
“對,我想見你,想跟你說一件事,跟你有關的。”阿蘭清冷如昔的聲音裡帶着一種暗暗的執拗。
白蘇荷只用了幾秒鐘來考慮,就點了頭:“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