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和裴玲瓏結婚,但是他也不想惹惱自家老爺子。
“裴玲瓏,你敢說你就沒有自己喜歡的人?”林海不肯輕易鬆口,笑話,要是解除婚約這麼容易的話,他早就解決了,還用等到現在讓白蘇荷誤會一場?
從前,他沒有喜歡的人,和裴玲瓏的婚約有沒有覺得很是無所謂,但現在不同了。只是裴玲瓏這樣吃定他的笑容,讓他發自內心地不爽啊!
他可沒有忘記,上次在市中心遠遠瞥見裴玲瓏的時候,她可是手臂裡挽着個男人啊。
裴玲瓏仰起臉,看着林海,挑了挑眉梢,紅脣微啓:“那又怎麼樣?反正我又不急,我有的是時間耗着,你有嗎?你忘了剛纔我說你是我未婚夫的時候,白家大小姐的臉色了?”
林海臉色更加陰沉。
白蘇荷本來就不喜歡他,現在知道他還有個未婚妻,那還不得更是躲得他遠遠的?
裴玲瓏見他還是不肯表態,又添了一把火:“還有,你別忘了,我們的婚約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覺得你爺爺能同意白蘇荷做你們家長孫媳的可能性基本爲零,所以,林海,你的路還很長啊,你不早早籌謀,你是打算耗到白蘇荷等不了你另嫁他人嗎?我反正是不急,我喜歡的人願意等我……”
“另嫁他人”四個字像是晴空的霹靂,儘管裴玲瓏聲音很輕,但是還是讓林海覺得腦子裡嗡嗡響,白蘇荷會另嫁他人嗎?他現在想都不敢想,一想就覺得心裡有把火,燒的他要炸開!
“好,我回去和我爺爺說!”林海擡手阻止了裴玲瓏繼續說下去。最後一點堅持消失殆盡。
裴玲瓏確實不急,他急。老爺子居然有把白蘇荷和林樂湊在一起的想法,雖然他阻止了,但是哪天老爺子要是認真起來也是很麻煩的事情。
裴玲瓏露出勝利的笑容,擺出一個ok的手勢:“那就交給你了!加油啊林海,別讓我失望哦!”
目的達成,裴玲瓏似乎心情好極了。和林海告別的時候。還不忘愉快地揮揮手:“林海,我等你的好消息啊!”
林海咬牙切齒:“裴玲瓏,你要被退婚了。你就這麼開心嗎?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世家千金,你世家千金的驕傲呢,自尊呢?你主動提出把我退了不是更好嗎?”
裴玲瓏冷笑一聲,眼神裡盡是狡黠:“開什麼玩笑。我爲什麼要爲了成全你的愛情來惹怒我的家人?你想要跟她在一起,你自己去努力好了。恕我不奉陪!今天我沒有當場給你的心上人難堪你就該謝謝我了,還囉嗦什麼!拜拜!”
說完就升上了車窗玻璃,在林海吃癟的目光裡揚長而去。
林海直到看不見那輛張揚的跑車了,才坐進了自己的車裡。重重地吐了一口鬱氣。
果然是歷經了商海沉浮的裴玲瓏啊,精明厲害,找準了時機一把就掐住了自己的死穴。
他等不起了。真的等不起了。
林老爺子很多年前就開始催婚了,但是他一直拖着。而且裴玲瓏那邊對結婚也不配合,所以他才又逍遙自在了這麼多年,不然的話,年近三十還沒結婚,在林家這種家庭,是很難得到認同的。
他開始思考待會兒回去要怎麼跟家裡說呢?
而在林海眼中灑脫離去,應該是佔了大便宜心中樂開花的裴玲瓏,卻是在漫無目的駛出十幾裡的路之後,在路邊停下了自己的車子。
她伏在方向盤上,臉上一絲笑容也無,呆呆地看着自己大衣的下襬,良久,一滴滴眼淚滴落下來,落在素色的大衣衣襬上,洇開一朵朵暗色的花朵。
林海,他果然是真的喜歡上了一個人。
這個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顆冰冷堅硬的心,終於開始爲一個人跳動,而這個人不是她。
他問她,你的驕傲呢,你的自尊呢,她回答不上來。
因爲她內心真正的驕傲和自尊,都消耗在了這場漫長的僞裝和等待裡。
她還記得那一年她才二十歲,家裡人說,他們談好了她和林海的婚約,然後小範圍地舉行了訂婚儀式。
訂婚的那天,她幸福地挽着林海的臂彎,看着自己從先就崇拜仰望的這個閃閃發光的男人,決心一定要學着去做一個溫柔的小女人,爲他做一個賢妻良母,不再做臨海市的大姐大,讓人提起來就頭痛。
那樣幸福的一天啊,林海親手爲她戴上訂婚戒指,他們得到所有來賓的祝福,她是一個天真幸福的小女人。
可是那一天晚上,賓客散盡,林海送她回家的路上,他笑着跟她說,裴玲瓏,今天你是不是也覺得很可笑?
“我們又沒有任何的感情,突然間就這樣訂婚,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像是一場笑話?不過我們拗不過家裡人,就先這樣吧,以後等我們各自有了喜歡的人,我們就一起努力來退婚怎麼樣?”
她呆住了,瞬間溼潤的眼眶在暗夜的掩蓋下沒有讓她過於失態。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的?
不是家裡人說的林海喜歡她,不是他們說的林海向裴家求親的嗎?
她還準備跟林海說,嗨,你欠我一場告白!
可是她的幸福卻這麼短暫,這麼脆弱。
黑暗裡前面那個她喜歡了很久的男人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頭也不回語氣輕鬆地問她:“你覺得好不好?”
她的驕傲和自尊就是在那一刻突然出現的,她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當然,很好。”
還聽見自己卑微的努力:“那如果我們一直沒有各自喜歡的人怎麼辦?”
那個聲音還是那麼輕鬆:“那好辦啊,我們就真的結婚唄。”
她的心微微顫抖,悲哀又歡喜。
悲哀的是他原來並不愛她。歡喜的是原來他還沒有喜歡的人。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等待,等待有一天我們真的能在一起?
她從那一天起,陷入了絕望又充滿希望的等待和期盼。
她試圖過去愛上別的男人。試圖想要做那個先離開的驕傲自我的裴家玲瓏,可是她每一次到了最後都會想,是不是再堅持一下,他就可以跟她說,我們結婚吧。
就算是無可奈何之下的湊合,她也一定會甘之如飴。
他在各色美女之間遊遊逛逛,她也假裝兜兜轉轉。
可是八年過去了。她從當初天真的女孩子。變成了別人眼裡的女強人,他還是沒有喜歡上她,卻喜歡了別人。
她並不認識那個給她打來電話的女孩子。可是想來,總是和白家脫不了關係的。
那個女孩子聲音尖利地跟她說,裴玲瓏,你的未婚夫在白家和他的心上人見面。你敢不敢去看看?
敢不敢?這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可是她真的很想看看。他的心上人是什麼模樣。
這樣消耗了她八年青春的人,他的心上人是什麼模樣。
白蘇荷是傳說中從未在白家出現過的大小姐,她們本來毫無交集,可是她卻很想見到她。一刻都等不了。
或許見到她的那一刻,她就能死心了,就能解脫了。
而現在。她終於要解脫了。
林海,你可知道。我的驕傲和自尊,才讓我這樣強勢地要求你,退了我的婚,纔會讓我願意這樣不動聲色地成全你的愛情。
白家客廳裡,白悠悠和白蘇荷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話。
“所以,如果你要是想得到白家的一切,那麼,你們就不可能在一起。”
白悠悠把白老爺子曾經有意將她招贅的事情說了出來,並且給白蘇荷做出結論。
“林海是林家大少爺,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招贅在我們家的,而你如果要嫁去林家,白家的繼承權你就得不到了,白蘇荷,你怎麼選,你是要白家,還是要林海?”她一點都不懷疑,換了白蘇荷,白老爺子會放棄招贅這樣的想法。
白家終究是要姓白的,不然當年白老爺子也不會收爸爸這個義子,而不是積極地去找白蘇荷回來了,她是這麼認爲的。所以她覺得現在能看到白蘇荷進退兩難的心痛表情,她一定會很開心。
可惜白蘇荷聽完了她添油加醋的敘述,卻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副大大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她對面帶挑釁的白悠悠露出一個輕鬆愉悅的微笑:“我兩種都不選。”
“不選?”白悠悠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麼能不選?”
白蘇荷反問:“那我爲什麼要選?”
“你讓我二選一的前提,無非是兩個,要麼我喜歡林海,要麼我想要白家。不過很可惜,悠悠你全都猜錯了。”
猜錯了?什麼意思?白悠悠覺得聽不太懂。
白蘇荷眼神清亮,神情真摯:“因爲第一,我從來沒有喜歡過林海,第二,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白家的財產。”
“這麼長時間,悠悠,我們之間鬧成這樣,都是你一個人自導自演,事實證明,你想多了。”
白蘇荷再也沒有什麼疑惑了,心裡透亮。
果然是這樣麼,白悠悠一而再針對她,除了白家這數額巨大的財產,還能有什麼,她猜的沒錯。
她的到來,終究是給這個家庭原本的人帶來了危機感,因爲白老爺子的所作所爲,實在是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她自己也不相信,白老爺子會讓一個從來沒有在白家出現過的人來代替他培養了十幾年的繼承人。
白悠悠卻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是她想多了嗎?還是白蘇荷是在騙人?不,她纔不會相信呢!
“那你發誓,你永遠都不會招贅在白家,你也永遠不會要白家的繼承權,你也永遠不會嫁給林海!”
不管白蘇荷說的是不是真的,白悠悠都沒有放下自己的戒備心,一連串說出了自己一系列的要求。
“發誓?”白蘇荷皺了皺眉頭,然後搖了搖頭:“白悠悠,我說了我沒有這樣的心思,就是沒有,你這樣,就是欺人太甚了。”
“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別人本來無意,但是有心的人一直在不斷提起,然後有一天,這個無意的人心裡也有了想法。白悠悠,你是打算就此放下,以後大家和平共處呢,還是打算這樣對我一再逼迫,等我起了逆反心理,推翻我現在說過的所有的話?”
白悠悠有些不甘心就這樣放過白蘇荷,但是白蘇荷的話她也止不住地在心裡掂量了一下。
白蘇荷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難道她這樣戒備下去,真的會適得其反?
“白蘇荷,你不會是想先忽悠我對你不防備了,你再奪走白家的一切吧?”
白悠悠還是不放心。
白蘇荷卻已經跟這個固執的小姑娘糾纏得不耐煩了:“白悠悠,你到底明不明白,是你的我也奪不走,不是你的你也守不住?”
“跟你明說吧,你心裡難道不清楚,白家以後的歸屬,誰來繼承,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只有爺爺,纔是最終決定的人,不是我說想要我就一定能得到,我說不要爺爺就一定不會給。”
“我跟你說這麼多,只是希望我在白家能有一段安靜的日子過,並不是我害怕你。你與其天天費心思對付我,不如收斂一下你的脾氣,讓爺爺早點原諒你比較好,你自己想想吧。”
白蘇荷覺得自己又不是育兒專家,這輩子也不打算再做聖母,這樣一個被寵壞的小姑娘的教育問題,不是她的責任,她的話說完了,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就看白悠悠自己聽不聽得進去。
“悠悠,你要知道,我可以是你的姐姐,而不是你的敵人,關鍵是看你要把我當成什麼。”
留下最後一句勸告,白蘇荷施施然上了樓,留下白悠悠自己在客廳裡陷入了糾結的苦惱中。
爺爺當初到底是爲什麼要放棄了尋找她,卻要收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爲義子呢?白蘇荷暫時從煩惱中解脫出來,第一次覺得,這真的是件奇怪的事情。
他連自己至親骨肉的孫女都拋棄了,又爲什麼,要把白悠悠捧在手心這麼多年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