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路相逢,林樂一向比較主動,他毫不掩飾自己對於許峻的各種看法和偏見。在他眼裡,白蘇荷這個她很是維護的哥哥,有跟沒有差不多。如果他真的能對白蘇荷那麼好,那麼白蘇荷怎麼會沒人管而將要無處可去?畢竟不是親的,真要是親哥哥,決不至於這樣。
許峻聽了這話,脾氣再好也頓時心頭大怒!
不僅僅爲林樂的挑釁,還因爲他竟然知道昨天小荷沒見着自己!那次事情之後,他跟小荷交待過,不要再跟林樂這種人來往,小荷一定不會違逆自己的意思,肯定是林樂來糾纏的小荷!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小荷訝異的聲音:“林樂,你怎麼在這裡?”
林樂剛剛還掛在臉上的挑釁忽然就轉變成了真誠的笑意,變臉之快讓許峻目瞪口呆。林樂敏捷地幾步跨上臺階,去接白蘇荷手裡的袋子:“我怕你今天沒地方去,來接你去我朋友那裡。”
“不用了,我今天跟許峻回家去住。”白蘇荷及時注意到了許峻的臉色,不安地回答。她一聽林樂這麼說就想起許峻那時候的叮囑,他要是知道自己跟林樂還有來往,肯定會生氣的吧?
“林樂,你管的也太寬了吧?我今天來接小荷回家,她怎麼會沒有地方去?你這樣的人,就是社會的渣滓,你的朋友能好到哪裡去?”林樂對於他的無視,讓許峻再也無法保持冷靜,諷刺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平時良好的教養和風度蕩然無存。
“許峻,不要說了!我們回去吧!”白蘇荷簡直無法相信一向溫和的許峻竟然這樣說林樂,林樂明明是個很不錯的人,還什麼社會的渣滓!白蘇荷知道許峻肯定不是生氣那麼簡單了,趕緊打斷他的話,以免再說什麼更難聽的讓林樂發飆。
對於許峻這樣難聽的言辭,林樂從在校時候到退學以後,聽到的並不少,他一直以來其實並不是很在意。但是當着白蘇荷的面,他覺得無地自容。他擡腳走到許峻面前,犀利的目光直直盯着許峻,比許峻高出半個頭的身高讓他很輕易地給許峻造成壓迫感,他的聲音陰冷低沉:“那白蘇荷過了十八歲生日就得從你家搬出來是怎麼回事?你能跟我說說要是你和我還有白蘇荷一樣,沒有父母,必須依靠自己才能活下去,別人一個不高興就要我們流落街頭,你要怎麼樣才能不成爲社會的渣滓?你要怎麼樣才能這麼高傲地跟我說這樣的話?”
林樂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的質問和輕蔑,彷彿不是許峻看不起他,而是他看不起許峻!
許峻聽到林樂第一句話的時候臉色就變了。他怎麼會知道的?小荷竟然,連這個都告訴他?而他,說的竟然是“我們”,說的是他和小荷!
許峻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不知道心裡除了憤怒之外的恐懼從何而來。所以他沒有回答林樂的話,而是去問白蘇荷:“小荷,是你跟他說的你過完生日就要搬出去?”
白蘇荷面對許峻宛若質問的眼神,心裡酸澀難言,卻又有些心虛。她眼神閃爍,聲音微弱:“是的。昨天我們遇見了,就聊了一會兒。他也只是想幫幫我。”
許峻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對於白蘇荷不聽話的失望,林樂炸雷一般的聲音就在白蘇荷耳朵邊響起來:“白蘇荷,你怕個屁啊!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林樂吼完之後意猶未盡地破口大罵:“許峻**就是個蠢貨,難道要讓白蘇荷被你們家趕出來那天再來想辦法?不願意接納她就別讓她來回折騰,住一個月再讓她搬出來,你們裝什麼假慈悲呢?!再說誰規定白蘇荷就只能認你這個沒用的哥哥,不能有別的朋友?”
“林樂求求你別說了!”白蘇荷明知道許峻對他的父母毫無辦法,再說別人養了自己十年,現在自己長大成人了,別人不願意再負擔這真的不是什麼錯,林樂這樣毫不留情的責罵許峻,許峻心裡該有多難過!她的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她紅着眼眶幾乎是在哀求林樂:“你趕緊走吧,我今天回家去,謝謝你的好意,你先走吧!”
林樂最見不得白蘇荷這個模樣,他罵的是許峻,是在爲她抱不平,她卻總是急吼吼地出來維護,一點都不領情!他心裡一陣前所未有的憋屈!
他再也不想看見許峻這個沒用的蠢貨和白蘇荷這個軟弱樣兒了,他扭頭就走,眼不見心不煩,他這是吃錯了什麼藥操別人的閒心幹什麼呢!
看見林樂氣沖沖地走遠了,白蘇荷心裡又是一陣不安,卻也鬆了一口氣。她知道林樂是好意,可是,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對許峻那無窮無盡的愧疚。他們兩個人每次見都會有點衝突,最着急難受的卻是自己。希望以後這兩個人千萬別再碰到一起!
許峻這次惡言一出口就做好了打一架的心理準備,林樂的名聲他不是沒聽說過,但他被林樂對小荷的過分關心氣昏了頭,已經沒法兒再顧忌什麼了。
雖然林樂走了,但是許峻看見白蘇荷紅紅的眼睛,還是忍不住說道:“小荷,你看看,這樣粗俗惡劣的人,你跟怎麼做朋友?有什麼值得你來往的?”
白蘇荷低着頭不說話,對於許峻的話置若未聞。雖然沒聽許峻的話她覺得有些對不起許峻,但是她也絕對不願意說林樂的壞話,或是說以後再不跟林樂來往之類的話。
許峻頭一次面對這樣有些倔強不聽話的小荷,心裡像貓抓了一樣,亂紛紛的。他提起地上的東西,對白蘇荷放軟了話音:“我不是怕你讓別人知道這些事情,我只是希望你能慎重一些,不要被別人騙了。跟我回家吧,我不會讓你就那麼搬出來的,你放心。”
白蘇荷還是不說話,但總算是邁開了腳,拎着她手上那個袋子往學校門口那邊走去。
看來是鬧小脾氣了,許峻有些手足無措,不過還是反應迅速地跟了上去。等會回家他再好好跟小荷說吧。
校門口的車輛來來往往,由於學生放假,出租車也很好攔。許峻把大包的東西塞進出租車的後備箱,就上了車和白蘇荷一起坐進後排。
許峻張張嘴,想跟白蘇荷說點什麼,但是見白蘇荷低落的情緒,又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只好悶悶地閉了嘴,一路上眉頭緊鎖,自己思索着小荷生日過了以後該怎麼辦。
出租車司機從學校門口跑車跑慣了的,從後視鏡裡面看見這兩個半大孩子的表情,不由得根據以往的經驗對他們進行勸導:“你們是剛高考完的學生吧,成績還沒出來,先別這麼沮喪,就算是沒考好,還能復讀一年重新來,別愁眉苦臉的,年輕人就該朝氣蓬勃越挫越勇纔對,你們說我說得對不對?”
這位四十多歲的司機大叔這樣熱心地對他們諄諄教導,白蘇荷也不好意思再沉默下去,也無心解釋什麼,隨口應和了幾句:“嗯,大叔說得對,成績沒出來,想什麼都不算數。”
“嗯嗯,你們能想開就好,好好玩幾天吧,放鬆一下心情,耐心等成績吧。”司機覺得自己的話有人贊同,覺得更開心了,打開了話匣子,一路上說個沒完。
白蘇荷也就耐心地跟着他東拉西扯,只是覺得許峻一直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知道許峻不高興,可是她的心裡,也很茫然。
他不讓自己跟林樂這樣的人多接觸,可是很明顯這些事情一直生活在完美世界的許峻是沒有辦法幫自己解決的,還是要自己想辦法才行。看來這一次,她只有偷偷地違逆一下許峻了。
白蘇荷回到許家已經好幾天了,兩個人之間的小別扭也早就不存在了。回家之後誰都沒有再提起林樂,這場風波似乎就這樣悄無聲息過去了。
雖然李月和許恆志的態度還是那樣每個好臉色,但是白蘇荷已經不在意了。從前和許峻這麼接近似乎是理所當然,而現在的每一天,都是倒數的,白蘇荷已經顧不上去在意什麼了。
只不過許峻卻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小荷這幾天好像格外的忙。經常是傍晚就出去了,晚上要到十點多才回來,而且看起來特別疲累。對此李月雖然不耐煩去管白蘇荷,只要她不帶壞自己兒子就行,但也少不了擺臉色,嘀嘀咕咕說白蘇荷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的勾當去了。
這話讓許峻聽見了又跟李月一陣爭吵,然後許峻問白蘇荷做什麼去了,白蘇荷也沉默以對,不願意說。這讓許峻心裡越發不安。他的小荷是有分寸的人,不會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但是這樣堅決地對他隱瞞着什麼,這還是頭一次。
許峻沒有再追問,只是當白蘇荷這天一如既往地出去時,許峻悄悄地跟在了她身後。
只見白蘇荷出了小區的門,就開始往南區花園那邊走,不時還回頭看看,很明顯是怕有人跟上來。小荷防的是他吧?許峻心裡一陣苦澀。
許峻東躲西藏地終於跟着白蘇荷到了南山公園,因爲是傍晚,又是放假期間,對市民全體開放的南區公園散步乘涼的人還是很多的。白蘇荷徑直走向公園裡最熱鬧的地方,那裡的磚地上,有一個年輕人正蹲在地上埋頭整理什麼東西,旁邊鋪開着大大的塑料布,那人整理好了就一件件往塑料布上放。
白蘇荷走過去打了個招呼,就蹲下來和那個年輕人一起整理。那人擡起頭,臉上帶着笑意,一張過於漂亮的臉被許峻看了個正着,許峻的大腦“嗡”地一聲,瞪大了眼睛。
那人,竟然是林樂!